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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光, 怎么突然这么愤怒？那个全灭的村落里难道…”刚刚叙述完最新情报的白色扑克，礼貌地提出一半问题。
“没、我只是为老妇人和调酒师不值，他们现在被封印了, 太倒霉啦。”逐光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血珊瑚的样子, 让这句话没有多少可信度。
“他们的话, 不需要担心, 两人手上都很干净，不过也不能再继续跟着我们了，所以这次才换了接头地点。”白色扑克耸耸肩。
他们这种松散的小团体有几个口头约定：
一、不得犯下极度违背道德的罪责
二、被教会捉住的时候不得供出同伴
三、被教会捉住视为自动脱离组织，不得再打听同伴的去处。
看似没有约束力，实际上大家多半都按照这些约定条款办事。被教会捉住并封印意味着魔法道路无法寸进，但同时也转正了。
与其供出有的没的拖同伴下水，不如借着转正的机会加入新的团体，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留着情分好办事。
白色扑克所带领的小团体换了好几拨人, 连白色扑克本人都是新继承的称号，小团体在多年来从仅剩一人到30人熙熙攘攘的时候都有过, 早就习惯了这种人事变动。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扬了血珊瑚的骨灰吗？”逐光猛地锤了桌子第二下。
“不，如果你要去扬的话，得和教会提申请。”白色扑克习惯性地解释：“血珊瑚应该会被转移到教会接受调查与审讯，确认没有其他情报后烧成很有用的魔力灰烬, 高阶巫师的尸骸残留物可以制作出性能优秀的武器、道具或者一次性加持物。”
逐光的脸色不太好，她曾在每次回去之后尝试过书写各种不同的字句，但大部分能直接帮助到智慧生物的，都太过具体。这些字句被书籍一一驳回，让世界滑向了更不童话的一面。
“逐光，你和岚是我们最宝贵的战斗力，请保持冷静。”白色扑克恳切地请求：“这次的任务，非得拼尽全力不可。”
“全力？所有人都要去？光眷者都出现在冬妮亚附近了，这环境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吧？”红蜘蛛听到圣骑士都想发抖，何况是可怕到犯规的眷者。
“正是因为她出现了，我们才有机会，绝佳的机会。有可靠的情报显示，吞金者巴妮莎和她的丈夫被光眷者打成重伤，巴妮莎的丈夫巴里以妻子死亡为代价逃了出来。”白色扑克说完后，充满希望地看向在座的几位。
大家听懂了，这段话中透露出很多可以利用的讯息。
首先，巴妮莎富得流油！她是个极度疯狂的宝藏收集者，并且她不相信除了丈夫以外的任何人，最珍贵的魔法道具，只要她带得了，都会全部带在自己和丈夫身上。
他们两人都是罕见的空间魔法掌握者，想必就算巴妮莎主动或被动地死于献祭传送，追过去的人也能够从她丈夫巴里手里掏出不少东西。
“巴里逃出来了？能从光眷者手中逃脱，确实只能是传送魔法了。”红蜘蛛为人谨慎：“可是，万一这是教会的陷阱呢？勾引我们一拥而上，黄雀在后。”
“有这种可能性，但风险与价值并存。”白色扑克个人是非常想去的：“我们中间，也有会传送魔法的同伴。”
“逐光的一般传送？不行、不行。”红蜘蛛连忙打断：“巴里可是用老婆的命逃出来的，眷者们都有特殊的领域，在他们的领域中元素配比是极其失衡的状态，传送魔法想要覆盖真的不可能！”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值得一试。”白色扑克给出了更加可信的理由：“准备对巴里出手的绝对不止我们一个团体，他的大概坐标被另外的团体散播出来了。”
确实很像是教会的陷阱，但也可能是吃不下的人、怕陷阱的人故意传播的讯息。
现在的空间魔法和古代不同，完全靠施法者与所携带的魔晶石提供能量维持，只要主人一死，大量的宝物就会因为空间消散而散落主人周围。
来的人越多，这个陷阱的危险性就越小。
光眷者只有一个人，她只能封印一定范围内的传送，对于他们这种有传送人员在的组织来说，只要不倒霉到被光眷者踩脸，危险性相对来说就很小。
并不长久的沉默之后，大家在桌子周围贴上了自己的左手。白色扑克知道，没有人能抵抗这种仿佛唾手可得的利益，他也是。
准备的时间并不充分，夜色深沉之后，各个小团体有共同领导者一般先后出动。
巴里的藏身地点是被其中一个组织的【眼睛】发现的，这很正常，小团体总会养点眼睛，巴里只要不人间蒸发，都不可能无迹可寻。
巴里的运气很差，或者实力不济，在献祭自己的妻子后也没能传送到距离冬妮亚城太远的地方。
在光眷者的干扰下依然凭借传送脱离战斗状态，用完了他全部的好运。
白色扑克的小队来得稍微有点迟，当他们能依稀看到巴里时，前面已经有不少人等在边上了。和巴里作战的人有点脸生。
可能是冬妮亚本地的人易容术高超，也可能是从外地赶来淘金的强者。
“我们等在这里，不要在宝物爆开之前接近。”白色扑克虽然眼馋那些宝物中最好的一批，也知道这些必然会被真正出力的人拿走。
他们这些跟着喝汤的人，不过是承担了一点点教会的风险罢了，根本夺不到多好的东西。
“真的是陷阱！”霜蔷薇是这个小队的眼，她特殊的天赋让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动：“教会的骑士在接近，撤！”
这座擅长隐匿的山谷，也对逃跑造成了一点压力，还好大家有传送的人员，又站在不靠中心的位置，教会必然会优先抓捕中心那些最强的人。
逐光手中早就握着珍贵的空间系魔晶石，虽然有点可惜，依然开始抽取其中的魔力。唉，要是能正常开启曾经的遗物，何至于此！
将杂念摒弃，洁白的光点包裹住白色扑克，他作为队长，整个团队的核心，自然是优先传送的。
接着是霜蔷薇与红蜘蛛，然后是岚——
一把投掷而来的利剑，打断了正要起效的传送术，白色光点消散在风中。
“谁？！”逐光拉住岚的手腕，时刻准备继续启动，回过头的那一刻，心凉了一半。
从天上缓落的，是美到极致的光弧，是光神降下的至宝。
是，光的眷属。
白色的光羽自虚空包裹地面的两人，作为巫师的岚与逐光，陷入了光眷者的领域！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逐光抬起头，看向那双金色的眼瞳。
碎片转生而成的眷者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完美，那把投掷的剑刃并非凡铁铸就，眷者手中重新凝聚出一把光之刃，没有剑鞘，出剑无悔。
因为【无解】陷入茫然的并非只有逐光一人，光眷者也罕有得体会到了奇特的心情，那就是空无。
作为碎片的转生，她不管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都能与纯然的光链接，源源不断的力量仅仅是一种加护，另一种加护是心有所依。
她将不会悲伤，不会狂喜，不会崩溃，也不会猜疑。作为【神】在地面上的投射，她本就没有残存太多【人性】。神会维持她的平静，也会抚平她的空虚。
可是，为什么，当她看到眼前之人的时候，与神的链接开始出现问题。如果说平时是一道坚韧的锁链，现在就变成了一缕细丝。
依然存在，但脆弱无比。
光眷者被羽翼所包裹的心脏，坠入虚空。她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落入教会的怀抱，没有家人、朋友，不曾与任何生命建立美好的关系，也不曾为任何生命惴惴哭泣，亦…不曾感受过真正的怒火降临。
这种空虚感，是畏惧吗？神眷者，可以畏惧吗？
光是不会回答的，光的情绪只有在链接存续的时候，才能缓慢传达。眼前的银发女性已经开始凝聚空间魔力，再不做出决定，她就会从光的领域中逃脱了。
【巫师过于超群的实力是邪恶赐予】
【神明全知全能，只有邪恶才会隔离神明的声音】
【放任邪恶逃离，将会带来更大的不可知的灾难。】
光眷者总是沐浴在安宁的辉光之下，拥有最纯粹的【善意】，对【信徒们】的善意，对【弱小者】的善意，对【无辜者】的善意。
这份善意，必须要将邪恶抹杀殆尽！
光眷者第一次，纯然以自己的意志挥舞剑刃，她将光刃高举，这一刀没有往日留下生命的仁慈，满溢的，是杀死至敌的决意！
逐光无法捕捉这种速度的光刃，她甚至没有想到护体魔法够不够强力。
【来不及把岚送走了，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逐光——活下去！！！”一道魔法生效了，一道不应该生效的，不适用于此种场景的魔法正常生效了。
没有起始姿势，没有反复咒言，岚带着难以置信的决意，被魔力奔涌着牵引而来。
飞速逼近的银发青年，将她撞出第一剑的攻击范围。
光刃没入的，是岚，是艾菲斯的胸膛。
然后——天空被黑暗遮蔽。
作者有话要说： 莫怕！不虐！抱住！
第56章 上个时代的钟声
据说，人在死前会有很清醒的回忆时刻, 那是神明给予人类的一点小小恩赐, 在宁静的碎片中捡拾起遗忘的美好，吮吸过去的甜蜜。
最终，时间尽头的神明会将碎片扫去, 这个人也就真正从此刻的世界上抹去, 投入下一轮的川流中了。
艾菲斯悬浮在轻飘飘的川流中, 舒服到睁不开眼睛, 他不需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一幕幕想看的图景。
他未曾谋面的父母只有几笔墨色勾勒，他们应该很爱他，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对。某次吻别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小小的孩子被留给了一位年迈的老人。
老人既是艾菲斯的师傅，也是他的远亲。巫师们的血脉传递，源远流长。
老人很喜欢雕刻、绘画与写诗，家中有很多很多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有的书是罕见的魔法书, 更多的则不过是人类的文艺图谱, 与巫师这个角色并无太大关系。
老人的天赋很差，差到入土半截依然没办法顺溜地放出大火球, 就算握着高价买来的魔晶石，也只能给艾菲斯变出简笔画一样骗不了人的幻像。
但艾菲斯的天赋却足够好，好到小小年纪，走路都还颠簸的时候，就能口齿不清地释放准备良久的法力护盾——虽然依然需要借助老人的魔晶石。
老人说过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在久远的过去, 巫术与魔法是两种不同的能量，天空中有数不尽的魔法塔悬浮。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臣服于施法者，魔法造就了绚烂的魔法时代，每一天，施法者们都能凭借自身的能量呼风唤雨，造就奇迹。
可是这样的时代，却因为黑暗女神的震怒而凋亡。不同的神明向不同的生命伸出援手，混乱和血腥的年代才得以结束。
老人的故事每到这里就结束了，魔法时代的句号也是施法者们的句号…吧…
艾菲斯抗拒着下一幕图景，他不想回忆起老人的死亡。
老人不是死于宗教迫害，他死于更加无意义的原因。无意义到，即使经历了多种苦难，艾菲斯也觉得自己讨厌无意义的死亡多于苦难本身。
在强烈的意志作用下，那一幕真的被掀开了，接下来展现的却是他看不懂的画面。有模糊的人影沐浴在火焰中。
火焰跳跃着，里面的人很纤细，她在舞动。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这张画面？
不止这一张，下一张艾菲斯也无论如何都想不起看到的时间。
下一幕是一个虚无的影子，缓缓跌落在象征雪地的白色粉末状颜色里。
最后一幕是...某个看不清脸庞的少女，在棺材中向自己招手。
我的时间要结束了么？意识好像在失去——疼！！！
死人是不会感到疼痛的，艾菲斯猛地睁开双眼，夜空中看不见星子与月轮，今夜原本该是满月？
肚子上的剑刃不见了，他还来不及想，先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了能让心里承受能力差的人当场去世的一幕。
逐光正压制在光眷者的身上，试图、试图用手触摸对方额头上的碎片？！
为什么没有人能阻止她？！
脑袋的温度降低后，艾菲斯很快找到了答案。他还好离得近，四周已经被龙卷式的光能给隔出一道人工屏障，难怪他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光都被隔离在外层了！
他想大喊一声我们趁乱传送啊！喉咙却不争气的没法发声。
气流与虚弱共同阻碍了声音的有效传播，他差点气得再次走马灯。
三分钟，也许更短。
时间倒退一点点，就是逐光被愤怒填满的那一刻。她暂时忘却了对其他生命的赐福与【强制平等】的喜爱，全身心地为某个生命的重创表达出愤怒。
被怒火控制的她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不过，这些魔力的能量实在太过稀少，弱小的能量是无效的，对光眷者无效。
真正【有效】的，是光之碎片本身出现的问题。
光在呼唤她，要逐光触碰，光，似乎出现了类似人类的情绪。
在这种情绪的作用下，眷者感到体内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完全无法抵抗。她是善良的，看到光的力量在暴走，便没有呼唤外界的同伴强行突破。
一般的骑士在暴走的光幕中穿行，会被击打，割裂。
在光眷者的心中，碎片是不灭的，即使她死亡了，下一任碎片依然会担负起应该尽到的责任。
所以，哪怕会死去，她也不会让同伴们身处险境向她接近。
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一定会有人不畏死亡地冲向她，就像她曾无数次为了拯救人民冲锋陷阵一样。
这份安然让光眷者的心得以安宁，找到了可以消解空无的渠道，理智重新回归。
可是，被压制住的现实难以掀翻。她经历过堪称残酷的特训，却无法拨开少女伸向自己额头的手掌，直到指尖与碎片相触，光眷者一时之间陷入真正的凝固。
因为光在涌入，光的片羽，对于这个小小的躯壳来说，是盈满到溢出的灌溉。
同时凝固的，还有刚刚还在愤怒的逐光，她感受到了，喜悦…
是新生儿初次睁眼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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