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截了当回复完,顾酌把手机丢进兜里。手还没收回来,手机又连响了两下。
顾酌眉心一拢,啧了声。一条不够,还来两条。
看来宋洺是打算初三结束前的周末都去上补习班了。
抬眸看到前方躺尸的变|态,他暂时顾不上看宋洺的信息,加快速度走过去,踢了踢“尸体”的小腿。
男人幽幽转醒,睁开迷离的小眼睛看到站在他身边眼里写满“你死了”的阴戾少年。
然而少年唇角却勾着一抹嘲弄的弧度,像在嘲笑他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撂翻的丢人事迹。
见少年冷冽的眸光转移到他红肿的右手上,男人察觉不妙,刚要爬起来。顾酌狭长眼尾一挑,几乎同时,毫不留情地从他手背上踩过去。
“啊!日——”
待走得听不见背后的骂骂咧咧,顾酌才掏出手机来看宋洺冒着“下周要被抓去上补习班”的危险给他发的微信。
宋宋宋宋洺:【同桌姐姐太帅了!!同桌姐姐很漂亮哟。哥,老实讲,你燥吗?】
宋宋宋宋洺:【文章链接――“不停上火,教你5道降火良方”】
宋宋宋宋洺:【拿去,不用谢。】
行了。
下周就老老实实待补习班吧。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
这晚,闻渺睡的不踏实,睡到半夜,被噩梦吓醒。
睁开眼,看到床头的轻柔灯光,她才没那么害怕。
被子有一大半被她踢到地毯上,睡觉前忘记关窗户,房间里温度很低。
全身冻得冰凉。
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三。
茫然地靠着床头,等心跳慢慢恢复正常以后,她才下床把被子拉起来,走到窗边关好窗户,又慢慢走回床边。
脚踝热敷又喷过白药,已经不怎么疼了。
外面正在下小雨,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其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她突然回想起以前和闻晨住在破旧楼房里的日子。
整整十一年,破楼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争吵。
关于那些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吵闹记忆,具体细节已经淡化,烦躁无望的感受却始终如一的清晰。
难受。
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
从床头抽屉里掏出一包糖,她一次性往嘴里塞了两颗。
伤心难过的时候,迷茫无助的时候,还有思念的时候,只有糖的甜味能让她稍微好过一点。
*
周一,天气晴。
“我就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做朋友,而且我是颜狗,比较喜欢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耳边是奚梓纯挚的回答声和同学们的谈笑声。闻渺听着,有一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感觉。她的注意力似乎有些集中不起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节课。
今早起床后她就觉得没精神,手脚酸软,浑身无力,但她还是坚持来上学了。
头两节课,笔记本上的字跟它们的主人一样有气无力。
她没太在意,想着这些反应大概就是因为她昨晚没睡好,身体超负荷造成的。
“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就去勾搭了。”
奚梓收了个尾,偏头看到小绵羊神色恹恹,鼻尖有一圈细细的汗,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她赶紧把闻渺从升旗人流里拉出来。
突然被拉走、脑袋昏昏沉沉的小姑娘不解地问:“去哪儿?马上就要升旗了。”
奚梓没回答。走到人少的空地上,才放开闻渺,然后摸着她的额头回答:“你脸色不好,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摸完闻渺的,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之后疑惑道:“诶?跟我的差不多,也没烧啊。”
闻渺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看着奚梓写满担心的明艳脸蛋,她嘴角轻轻翘起:“出门前我量过体温,不烧,我就是有点累了。”
奚梓蹙起好看的眉:“这样吗?”
闻渺不想让她担心,肯定道:“就是这样,我昨晚睡得有点晚,升完旗我回去趴着睡一会就好了。”
奚梓眉心蹙得更紧了:“可升完旗以后要换座位呀。”
闻渺赶紧说:“中午,中午我吃个饭就去睡,真没事,别担心。”
奚梓这才妥协:“行吧,只能这样了。”
奚梓拉着闻渺艰难地穿过凌乱的人群,走到3班列队前。
因为来得晚,她们只能往后走,站在女生尾端。
奚梓很体贴地让闻渺站在前面,而她则在后面勾着闻渺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的国旗下讲话是高二1班的江语舒。
广播里刚说出她的名字,奚梓就贴着闻渺的耳朵小声说:“女神学姐。”
听到熟悉的称呼,闻渺立即抬起昏沉的头,看向旗台。
距离还是远,但是相比上回来说近了很多,足够她看清楚江语舒的真容。
站在旗台上的江语舒,高腰紧身裤加露脐上衣把她高挑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鼻梁高挺,眼睛轮廓很美。
成熟性感型美女。
气场很强,和轻狂肆意的小霸王的确挺般配的。
心脏莫名其妙紧缩一下,酸酸胀胀的。
闻渺轻蹙起眉,抬手轻轻揉了揉心口。
铭远国旗下讲话都是由讲话人自由选择喜欢的主题。
江语舒的讲话主题是“欣赏和榜样”。
闻渺认认真真地听着,觉得她说的那个榜样大概就是顾酌,而顾酌大概也欣赏她吧。
因为欣赏,所以相互吸引。
*
江语舒的一席话听在有心人耳里,各有各的想法。
散会后,郑川免不了被朋友在伤口上撒盐:“江女神欣赏和喜欢学习好的,郑川,咱就不想了啊,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郑川的这帮朋友个个年级垫底,个顶个的无赖、纨绔。
自从上次放狠话却没去找顾酌被全校抓着嘲了好几天之后,郑川在圈子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基本已经沦落到是个人都能取笑他的地步。
郑川哑巴吃黄连。被拉黑那天下午,他不放心让人去查了一下顾酌,结果得知了顾酌的深厚家世背景和他以前的玩命事迹,他这才不敢妄自动手。
咽不下这口气,郑川每天都恨得牙痒痒。
男生的面子和自尊不容他沉默。刚想开口过过嘴瘾,就看见前方的楼梯间有个圈子里的小少爷拦着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物,似乎正在表白。
小少爷姓林,家里做珠宝生意。
郑川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认出被拦住的小姑娘是谁。
刚刚说损话的朋友也有一点印象,忙跟他确认:“那不是顾酌的小同桌吗?就上次坏你事那个小美人。”
郑川轻哼一声,表示就是她。
闻渺和奚梓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熟人。
她们要赶回教室换座位,结果闻渺被人堵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送礼物。
本来她们就赶时间,而且升完旗后闻渺整个人都处在莫名烦躁的状态中。她就是这样的人,内心越烦躁表面上就越冷漠,这大概算是一种另类的保护色。
林小少爷算是撞在她枪口上了。礼物没送出去,还听到对方客气冷漠的声音:“谢谢,可我还小,不可以碰这些事。”
尽管被当众拒绝,林小少爷的积极性却没有被没打击到,反而愈发觉得小美人可爱,连拒绝人的方式都软的让人想犯罪。
他收起礼物,大方地笑了笑,问道:“等你不小了,是不是就可以追了?”
这种话一般没有多少真实含量,这种年纪的人,谁会傻傻等谁几年?
闻渺一心只想尽快摆脱麻烦,便无所谓地顺着他的话说:“是。但前提是在那之前你不能来打扰我,包括现在。”
林小少爷似乎还挺开心,爽快道:“好!让你走,等你长大。”
看着林小少爷把两个小姑娘放走,郑川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别说,小美人挺有个性,软起来让人招架不住,冷起来更让人招架不住。
狗屁还小,小一点不是更有意思。
小一点更好教,撩起来也更带劲儿。
朋友开口:“这位不也是活生生的小美人,适当换换口味。郑川,上不上?不上我要去追了。”
听朋友也在打小美人的主意,郑川兴趣更浓了,坏笑道:“真喜欢?”
“哪能啊,玩玩。”
“既然玩,我去追,管他妈小不小,那天的事还是得记一笔。”
朋友贱兮兮地笑了起来:“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等着吧。”
―
从三楼往上走的时候,奚梓忍不住说:“全年级都说我们班的门槛最容易被蹋烂,因为天天有人跑我们班来送情书,我觉得也是,我们班女孩子颜值都很高。”
对于今天闻渺被人堵着表白的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别说闻渺了,她都碰到过不少。
她和闻渺分居在教室前后两端,平时也没太注意有没有人来给闻渺送情书,遂好奇地问:“你有没有收到过?”
闻渺知道奚梓说的是情书,讷讷地点头。
“我就说嘛,你肯定收到过。”奚梓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她烦恼道:“你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好烦啊,感觉怎么处理都不对。”
“我就把刚才那些话回过去。”闻渺说,“不行的话,不理就好了,一般情况,三次过后正常人就不会再纠缠你。”
“那我以后也这样回好了。”
奚梓嘟囔:“真的不懂,有意思吗这些事,搞得双方都苦恼。”
闻渺摇摇头,清澈无辜的眼睛在说:我也不知道呀。
嘴上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走进3班。教室里一片混乱,乍一看,活像一个逃命战场,走道上人挤人,书挤书,书本遍地跑。
奚梓的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别人的书。她挠挠头,冲着四组最后一排喊:“陀螺,你就不能等一下吗!”
她无奈地笑:“我这,都无法下手了呀。”
一组过道前排有个男生撅着屁股从桌肚里掏书,把路挡住了。闻渺只好站在原地等他结束。
等待时间,她抬眸看向她和顾酌的位子,桌子上只有他们的东西,别人连一张纸都没放上去。
顾酌难得大课间在教室。但她的同桌,与世隔绝般,周围都闹腾得不成样子了,他还是淡定地坐着没动。
半分钟,那男生才把桌肚清空,直起身。
闻渺往教室后面走。
因为要给抱着书迎面走来的同学让道,她侧了侧身,不小心撞到夏玥的桌子,桌子一晃,书本哗啦啦的往下掉。
她赶紧弯腰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放回到原位,然后对夏玥抱歉道:“不好意思。”
“没事。”夏玥微微垂眼看着她,突然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闻渺有点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可你嗓子都哑了,夏玥心说。
不过闻渺自己说没感冒,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抿唇笑笑,又低下头去继续收拾课桌。
等闻渺走开,夏玥前桌的男生才转过来说:“我怎么感觉你和闻渺有点像。”
刚才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他突然有这种感觉。
同样柔软无害的长相,嘴巴和鼻子很像。不过闻渺的眼睛更妖,望着人的时候会勾心。
夏玥头也没抬地问:“有吗?”
“嗯,神似。”前桌说,看见夏玥神色如常,他又觉得是自己感觉错了,遂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大概长的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可能吧。”
闻渺历经千难才走回座位边,偏头一看,顾酌还在看小说,中文的。他上周五开始看,这本又快看完了。
感觉头顶有一道柔软的目光,顾酌抬起头,见果然是小同桌在看他,他下意识的:“嗯?”
出声后他才发现小姑娘脸色不太好,泛着一点苍白,眼眸里蕴着湿气。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不搬吗?”
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哑,顾酌喉结微滚了下,反问道:“你想搬?”
“嗯。”闻渺轻声应。
这是想不想的问题吗?全班都搬,不能就他们搞特殊吧。
他们不动,四组第一排那两个同学就干站着,满脸愁苦。
顾酌看着她沉默片刻,才说:“那就搬。”
见顾酌开始把桌肚里的书往外抽,四组一排那两个同学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你怎么了?”
闻渺抱起书的时候,听到顾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昨晚被他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她其实没多少和他说话的欲|望。
所以她用一句轻飘飘的“没事啊”就应付了过去。
闻渺的东西上两节课就整理好了,所以搬起来挺快。顾酌还没开始搬,她就已经坐到了新座位上。
奚梓心心念念想和小绵羊坐在一起,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上午最后两节课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搬完书以后,闻渺觉得自己更加没有力气了。剩下的两个课间她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中午在食堂打的饭也没吃完,因为没有胃口。
下午的课程快开始之前,闻渺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发热,又一联想早上好几个人都说她感冒了,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睡眠不足,而是真的感冒发烧了。
前几天看到奚梓桌上有感冒灵,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转过头去问:“你是不是有感冒灵?”
奚梓停下笔,抬眼:“你真感冒了?”
闻渺低低的咕哝:“好像是,热。”
奚梓从桌肚里拿出感冒灵:“吃药不怎么管用,我带你去校医院打一针吧。”
“不想去。”闻渺嗓音透着沙哑的,听起来像在撒娇,“我先吃点药,等一会看,要是还不好我再去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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