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懿呆愣了许久,是高兴吧,可又极度悲伤,“那……那他……他们已经走了吗?”
松青点点头,“昨日是裴嘉时亲自把人押送到城外的,所以……”
所以是走了,他在君令面前抛下她一个人走了,两个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合懿觉得心里被人掏空了,她忽然捂住脸,起初一点微弱的抽气声,而后到哽咽,最后实在克制不住将脸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她把自己哭得直背过气去了,哭晕了,不用想着他,似乎还好受一点。
皇帝没来看过她,也没传令让她出宫回府,出事后第六日,兮柔得知消息来看她,带来了几件亲手做的小衣裳,陪着她吃饭,陪着她聊天,也陪着她一起发呆。
合懿时不时就会往宫外的方向看,看着看着不自觉就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兮柔心口上堵得她难受不已,这日下午临走时,犹豫再三,她拉住合懿的手,问:“既然舍不得,那如果要你为了他放弃长公主的身份你愿意吗?”
“可他没给我选择的机会就已经放弃了。”合懿话音轻飘飘的,落在晚风里一吹就消散了,她其实记得,封鞅以前是问过这话的,但她那时给的回应是不愿意,所以也不能怪他,走到这地步,分开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灵犀不是的!”兮柔有些讶然,“他没有走,不仅没有走还一直就在城门外跪着,就为见你一面,你竟一直都不知道吗?”
“什么?”
合懿怎么会知道,知遥自从上回违抗圣意至今都被软禁在公主府里哪都去不了,她所有的消息都是松青从裴嘉时那里得来的,而裴嘉时呢,他所做的所说的都是经过皇帝的授意,皇帝不想让合懿知道,她从何得知?
她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抱着孩子便同兮柔一道往宫外去,因为知道沿路的动静足以惊动皇帝,而皇帝或许也不会愿意看见她,便未曾前去辞行,直到发觉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她心中陡然腾出一股酸楚,在马车中写了封亲笔信,请兮柔之后转交给皇帝。
马车出了宫门便直往东门而去,一路上兮柔都握着她的手,但她还是抖得厉害,等驾车的侍卫在门外回禀说到了时,合懿几乎是立刻起身出去,跳下马车举目四望,果然在城门不远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跪了四天四夜,风吹日晒,他被折磨得不像那么个神仙似得人物了,可合懿怎么会认错,她哭着跑过去,在坚硬的石板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听见声响缓缓抬起头来,动作因为虚弱而有几分艰难,还没等完全看清,只觉得眼前人影闪了下,便有人携风带雨地一股脑扑进了他怀里,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声灌进来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
他伸出双臂去拥抱住她,手臂形成的熟悉的弧度才让他确定这就是他的灵犀,于是更加用力地把她抱紧,直到她拍了拍他肩膀,在他耳边说要喘不过气了。
合懿搂着他脖颈没有松开,哭着问:“你为什么不走?不怕阿玦改变心意再杀了你吗?”
封鞅说怕,“但我的妻女都在帝都,我又能去哪里,你当我自私也好,行如此之举皆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想见再你一面,或者余生的千千万万面,灵犀……”
“冀州有什么?”合懿截过他的话头,孩子气的问题,“如果我在那边受了委屈你会帮我出气吗?”
他轻轻的笑了笑,“在下不才,在冀州只有圣贤庄一处,门生二三,良田些许,比不得长公主千尊万贵,但此生倾其所有也绝不会让公主受半点委屈,不知公主可愿意信我这一回?”
“愿意!”
她像是在抢答,回答完也没给他喜极而泣的机会,侧过脸亲了亲他的鬓角,便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他跪的双腿麻木,起身的动作难免颤颤巍巍,她又是哭又是笑地揶揄了句,“你这会儿真像个八十岁的老头……”
封鞅不得入帝都的禁令谁也没去违背,上了马车后便在城外找了一处农家先借宿。
翌日清晨,兮柔派人来接合懿回城中一趟,她用两天时间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各自给了一笔足够他们安身立命的银钱,又与知遥兮柔等人告了别。
临到松青那,合懿给她准备的银钱原本已够她两辈子吃喝不愁,但她无论如何不愿意自去,合懿只好答应她,又说去了冀州一定为她寻门好亲事。
松青一瞪眼,说她不正经,“我这辈子没想嫁人!”
她的心思合懿约莫也有点看明白了,不做强求,只让她临走之前去跟裴嘉时道个别,如果道别道别着改主意想留下了,回来说一声即可,但她到底是没去。
皇帝从始至终没有露面,但也没有任何旨意说要查封公主府,偌大的宅子和宅子里的若干珍宝便就闲置在了那里,合懿走后才由皇帝下令城卫司派人看守起来。
启程前往冀州那日是个好天气,初夏的暖阳高照,封鞅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合懿,登上马车后他透过车窗望出去,繁盛的帝都渐渐被甩在了身后,而前方,是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漫漫红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到这里就结束了,咱们下本《祸宦》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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