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过去的路上,季央便一直打着电话。
柏肖时不时会叫她的名字,仿佛在确定她在不在。
她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在。”
柏肖也不说其他的话,只听得见电话那头的吵闹的背景声和柏肖的呼吸。
到了酒吧之后,季央一眼就看到了柏肖。
他是属于那种丢进人群中也一眼可以看见的人。
一个人坐在角落边上,自顾自地喝酒。
有穿着短袖热裤的女人往他身边走去,不知柏肖说了什么,不过几秒,女人便灰溜溜地走开。
季央还穿着一件薄外套,和酒吧里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直奔柏肖而去。
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放着好几个空酒瓶,她站在他面前,挡住一点昏暗的光线。
柏肖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身上的气息也柔和了一些。
他反应了一小下,然后朝她笑,笑容干净:“你来了。”
似乎他已经等了她许久。
季央嗯了一声:“我带你回家。”
他摇了摇头:“我不回去。”
原来他喝醉也不像这样啊,原来安安静静的,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哪会拒绝她说的话。
但他现在就跟个小孩差不多,季央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恐吓他:“这儿不安全,待会会有人贩子把你卖了。”
柏肖噗嗤一声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季央心想,我看你现在的样子顶多五岁。
“回去吧,柏肖,你不是打电话让我接你回家吗?”
“你会吗?”他斜眼看她,眼角的弧度开得特别优美,像狐狸精似的。
季央说:“当然啦,你看我都来了。”
他低下头:“你不会,你不会了,你没有心。”
季央恼了,摸着自己的胸口:“我有心,没有就不会来接你了。”
“好了,别装小孩了,跟我回去。”她拉起他的胳膊。
本以为会花费好大的力气,但却是轻而易举就把柏肖拉了起来。
嘿,他就是装的。
季央叫了一个滴滴,准备出酒吧却被服务员拦下。
“您好,您喝的酒还没付款。”
季央十分郁闷地付了钱,真是绝了。
柏肖你可是一个总裁,怎么能让她付钱。
季央准备让滴滴师傅把柏肖送回原来在科大旁边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柏肖不是说他把那买下来了吗?
但是准备把柏肖扶上车离开时,柏肖却死死拉住她的手。
“别走。”
季央使劲扒开他的手:“你放开我啊,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柏肖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滴滴师傅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还走不走啊?”
“走走走,现在就走。”
她郁闷地也跟着上了车。
一到车上,柏肖就变得很听话了,不吵也不闹,只是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
季央今晚注定是回不了家了,柏肖仿佛把她当作了什么宝贝,一直死死逮着,不肯放松分毫。
自从毕业之后,季央就搬离了这。
她以为再次回来,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房子。
毕竟在她之后,房东肯定还要把房子租出去。
但真当来到这之后,却惊讶了。
这样的摆放和她那时住在这是相差无几,只是仔细观察,可以看见,很多东西是新购置的,只是这些新购置的东西和那些老物一模一样。
季央心里有些复杂,想也知道。
这样布置出于柏肖手的可能性比较大,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她回忆起往事,不可否认,他们相处时有过愉快的时光。
但是当这样的愉快和替身挂钩时,便都成了残忍。
柏肖为什么要这样自我折磨。
还是,他为了折磨她?
季央另辟蹊径地想着,柏肖想利用她的愧疚来折磨她?
难道在柏肖心中她是一个如此有良心的人吗?
季央不清楚柏肖的想法。
而当事人正靠着她手臂,睡得正好。
季央想离开,他却好像有感知一般,她一动,他就握得更紧。
算了,她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
两人躺在床上,身体挨得如此近,却是同床异梦。
***
脖子有些酸痛,胳膊也有点酸,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季央迷蒙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环境。
这是她大学三年住过的地方,但现在离大学毕业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脑海中迟迟回忆起昨晚的画面。
等等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吧,现在这应该是柏肖的家了,而昨晚她睡着之后,柏肖就躺在她身边。
眼珠子往旁边瞟了瞟,还好还好,柏肖不在。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要如何在不惊动柏肖的情况下出去?
季央鸵鸟心态想逃避。
那种尴尬的画面,她只要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但是现实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她不动,门却打开了。
季央下意识闭上眼。
门口传来熟悉的男声:“你还准备睡多久?”
季央闭着眼睛装死。
“别装了,你不是早就醒了?”
季央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我刚醒。”
柏肖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季央脸腾的全红了。
他又关上了门。
季央捂住自己滚烫的脸,哀嚎了一声。
妈耶,更尴尬了。
她磨磨蹭蹭地爬下床,偷偷摸摸打开门,溜进浴室,做了简单洗漱。
然后等心情平静下来,面无表情推开门,准备向柏肖告辞。
“吃了饭再走吧。”柏肖说。
他正站在厨房,腰间一条格子围腰。
熟悉的米饭香,像极了大学时候,他们关系还很好,柏肖那时每天都做饭给她吃。
说来也可怜,自从柏肖走后,季央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了。
所以,明知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离开,但在美食的诱惑下,她可耻地犹豫了,然后留下来了。
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等着柏肖把饭做好。
一切和以前没有两样,柏肖把稀饭端上来。
白色的粥,乍然看上去和店里卖的没有什么区别,但只有吃进嘴里才知道,什么叫做刚刚好,这才是米饭应该有的味道。
相比于以前的清粥,柏肖这次还炒了一个土豆丝,和稀饭刚刚好。
季央也没客气。
多年不见,柏肖的手艺没有丝毫变化。
季央吃了两碗,然后矜持地放下碗筷。
经过这顿饭,仿佛两人以前的不愉快都消失了,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谢谢。”季央说。
“不客气。”柏肖答。
啊,季央感觉空气中的因子都变成了甜的。
她想向柏肖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便问道:“你母亲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柏肖顿了两秒,然后答:“她去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你们看到这个章节提示没有想歪,哈哈
第73章 第四个大佬(二十)
季央一愣,这是系统没给到的资料。
准确说来,系统给的资料是越来越简单了,除了主线之外,其他的都忽略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季央道歉,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踩了一个雷,好不容易气氛和谐了两秒,又被她给弄僵了。
“没关系。”柏肖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柏肖好像比她还看得开,但季央知道,柏肖从出生之后,便和他母亲二人相依为命。
柏肖他父亲就是个渣男,柏肖在这世上真正的亲人也只有他母亲了吧。
但他现在却用这样的语气说出,仿佛真的放下了。
季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吃完饭后想去沙发上玩一会手机,现在都不敢动了。
柏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他低头吃着饭,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特别优雅。
至少动作未免太慢。
季央猜想,他可能只是表面上放下了。
不然为什么一提起他的母亲,他表现就有些反常。
“下周一是我母亲的祭日。”柏肖忽然开口。
季央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你……”他欲言又止。
“你不要不开心,我相信伯母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过得很好的。”季央说。
柏肖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苦笑还是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吧。”柏肖说。
季央一愣。
柏肖便道:“说想道歉的人,却连这样一个要求都不愿意答应吗?”
“不是。”季央面色有些纠结,“我只是怕伯母会不高兴见到我。”
“不会。”
既然柏肖都这样说了,季央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季央自己回了家。
这些天柏肖没有联系她,季央又忍不住想,柏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放下吗?
如果她是柏肖,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伤害过她的人,更何况,在资料中,柏肖并不是一个多大度的人?
难道这也是他报复的一环吗?季央不知道。
打开手机,季央搜了一下叶家的消息。
一下弹出许多条新闻,都是叶家经营不善的消息,特别是最近,有新闻说叶家因为融资问题即将破产。
还有配图,正是叶家现任总裁叶明学焦头烂额的照片。
季央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出的手。
离开几年,再次回来,便是为了复仇。
叶家已经出事了,她还会远吗?
季央瑟瑟发抖。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周一,季央穿着一席黑色的长裙,看上去庄严肃穆。
柏肖在楼下等她。
想象中的豪车成群画面并没有出现,柏肖开的车特别低调。
两人坐在同一辆车上,却没有太多话。
柏肖拿着一捧白色的菊花,整个人看上起不喜不悲,但正是这样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难过。
季央跟在他身后。
柏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祭拜之后,她看着柏肖的背影。
他背挺得很直,黑色的西装把整个人修饰得很有精神,只是他不高兴,这种不高兴不是从面上看出的。
他身上的气息都在诉说着他现在的不虞。
季央更不敢去招惹他了,回到车上。
柏肖却没有立即开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方。
良久后终于开口:“我母亲去世时应该是高兴的,她生病太久了,一直住在医院,那些治疗特别折磨人,是我一直在强留。但她也不高兴……”
临走时,还拉着他的手,要他好好生活,舍不得他,她走了,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虽然治疗很痛苦,但她还是想陪着儿子。
只是生命这东西,谁留得住呢?
季央转过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没有其他亲人了。”他说,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中透露出一股深切的悲伤。
季央也觉得难过,他还没有到而立之年,同龄人在他这样子,应该是父母健在,家庭美满的。
但是他却独身一人,亲人家庭都没有。
“你别难过。”季央只能干瘪的安慰,“伯母要是看见你现在这么成功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是吗?”他转头看她,“但我却不想让她看到。”
不想让她看到,她唯一的儿子,却生活得如此不圆满,那只会让她难过。
“你不要难过。”季央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柏肖插.进钥匙:“回去了。”
启动车,正准备离开。
车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伸出手拦住他们。
“柏肖!”
柏肖面色一冷,也不下车,面无表情地看着拦在他们车前的男人。
季央看男人有些眼熟,五十多岁的年纪,鬓发渐白,脸上的沟壑深刻。
现在正张着嘴叫着柏肖的名字,声音嘶哑凄惨。
“柏肖,爸爸求你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季央登时明白过来,这个人就是柏肖那个渣男父亲叶明学。
她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豪门秘辛。
震惊!叶家掌权人居然拦路碰瓷苦苦哀求!
柏肖的侧脸冰冷,下颌收紧,似乎在看他那个渣男父亲,又似乎没有看。
只是他纹丝不动,坐在车上没有一点下车的打算。
窗外中年男人的哀求声还在继续,季央小心地看了柏肖好几眼。
他似乎在冷笑,那种嘲讽很刺激人。
“爸,我们不要求他!”不远处便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透过后视镜,季央看见一个男子正朝他们奔来。
而他口中的“爸”好像正是叶明学。
叶明学看到年轻男子朝他走来,身子微直。
“存昕,你怎么来了?”
“爸,要我不来,你准备怎么求他?”叶存昕狠狠地看了柏肖一眼,“你何必求这样不顾孝道狼心狗肺的人。”
季央有点听不下去了,心想,父既然不慈,又没有履行应该有的抚养义务,凭什么要求儿子尽孝道。
你特么就贡献了两颗精子就这么珍贵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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