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女人多,柳氏身份也低,安云斋离着又远,婉婉料定上官类也没见过,没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
本来殷王的女人,做儿子的就要避嫌。那上官类对殷王敬若神明,连自己的妻子都能送给他爹,对他爹的女人必是看都不敢看。
婉婉挑了这么个上官类不可能认识的人,但觉十,有八,九能混过去,此时难的是,让那喜鹊镇静地说出话来。
丫鬟自然是转瞬就明白了三奶奶的意思。但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经历过什么劫难,已经哆嗦的难以制止了。
婉婉知道,此时,任何一个人都难以镇静,包括她。但她无论心中怎样翻滚,面上都是平和安静。她握住喜鹊的手,目光盯着她,再度做了口型:“说。”
接着婉婉便微微扬了头,与她双簧一般,引导着她说了出来。
“我是安云斋的柳氏,有急事,要出府一趟。”
外头的侍卫听着,只见小窗中伸出一只女子手,将令牌展了开。
侍卫瞧见令牌,登时躬了身。
“是。”
上官类匆匆回来,自然很急,若是白日里,他也不会管什么马车,但这天黑了看到有车要出府,自然多注意了几分。
听车中女子说了话,他也看到了她手中持着殷王令牌,便了解了,但心中瞬时也有那么几分狐疑,便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小妾,手中竟然能有他父王的令牌?
不过想想也便罢了,床上那些事儿,上官类当然懂。殷王什么时候又对谁感了兴趣,也都是很正常的,况且他一个多月没怎么回府,他父王近来的新宠是谁,他也不知道,于是想想也便罢了。
车中婉婉等人心悬着,这时听了护卫放行,上官类那边也没动静,彼此相视,皆是松了口气,旋即马车便再度使动,
但那气刚松了一半,却霍然听那上官类道:“等等。”
上官类说着人便返回,朝着那马车快步来了。
他本断不该此,但一想到自己书房被烧,自己这一连一个多月被耍的团团转,那隐藏在暗中的人神通广大,玩他玩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心中暴怒,更猜不准对方行动,眼下他回来了,那人会不会已经知晓,这车会不会有蹊跷。
虽觉可能性极小,不因别的,只因那殷王令牌。殷王身侧有暗卫。令牌若非是他亲手交于他人,没人能拿到。但上官类还是谨慎起见……
他走了过来,“安云斋的柳氏是么?”
车上四人瞬时心又绷了起来。在婉婉的口型示意下,那喜鹊应了声。
“是。”
上官类笑,“近来有事,没怎么回府,我快一个月未拜见父王了,且不知父王房中的那株紫竹罗兰长的怎么样了?”
婉婉一听,瞬时便懂。这上官类自然是怀疑了。不错,能让殷王给令牌的小妾,那必是新宠,且这新宠不可能是只侍寝过一次两次。若是没点手段,就指着殷王去她寝居,怕是有两宿,殷王便会把她忘了。
得宠的女人借机主动去殷王寝居伺候,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如若她连殷王寝居都没去过,便不可能受宠到能让殷王给令牌。
婉婉原本自然是心都要烧着了,但听上官类问了这样一句,立时便从容了。上官类说的那株盆景,是他送殷王的,正是他前段日子带回来的,前世他与她说过,只是今生未说。
但那盆景并非紫竹罗兰。
婉婉笑了一下,口型示意喜鹊。
“嗯?三爷是不是记错了,妾身怎么记得王爷屋中的那个是绿竹罗兰?”
“哦。”
上官类一听,笑了,“瞧我这记性。”
喜鹊也跟着笑了下,答道:“长的很好的。”
“嗯。”
上官类至此疑心消了大半。但他生性多疑,仍想会不会是那男人在车中,倘若他能拿到殷王的令牌,便必然也进过殷王寝居。
虽然他应该没什么闲情雅致去注意一株花,但谁又晓得,谨慎起见,这时他便开口要再问别的。
但他刚要出口,这时却霍然听见“砰”的一声。
黑夜骤然被照的一亮,上官类心口一缩,猛然转头,只见内院方向火光大现,浓烟大起!
方向竟然是他母亲虞姬的寝居!上官类暴怒,这是明晃晃的挑衅,也证明着,那男人在府中!
上官类咬牙切齿,登时便朝之奔去!
婉婉几人听得那声都是浑身一激灵,吓傻了,但旋即又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隐约闻得马夫和士兵的话语,“走水”二字入了她的耳中,再接着她便感到马车动了,动了,动了……
继而马蹄“得得”,跑了起来!
她胸口狂跳,这时小心地拉开窗帘,朝外望去,只见外头大地宽阔,无尽的天……
“小姐!我们出来了!”芸香欣喜呼道。
许凝薇与喜鹊也是热泪盈眶!
“三奶奶我们出来了!”
“婉婉……”
婉婉使劲儿地点头,闭眼驱散眼泪,笑着激动着,握住许凝薇的手。
“是,我们出来了。”
“婉婉,谢谢你。”
许凝薇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此时心中全是感激,全是喜悦。
“谢谢你给了我新生。”
婉婉笑着抱住了人。
“我们的新生。”
俩人控制不住,一起哭了哭,不过流的都是欣喜的泪。俩人哭了笑,笑了哭,给彼此擦了擦泪。婉婉这时才想起问刚才之事。
“怎地这么快就烧着了?”
许凝薇也诧异呢。
“是呀,我是照婉婉的话做的。屋中拉了窗帘,点了二十多只烛火,窗帘上,床上,都浇上了是先备好的油。那蜡烛大概要两个时辰燃尽,应该深夜,亥时左右起火,怎地这么早?”
婉婉点头,“是呀,怎地这么早?莫不是有人进去,将蜡烛碰倒了?”
“不会,我与喜鹊先出来,芸香插了门口,从窗子跳出来的,院中人我都安排了,按理说不会有人来了。”
芸香点头,“是的小姐,我插了门。”
“那好奇怪呀!不过不管了!”
婉婉心情大好,是,到底是怎么着的她不管了,总归她出来了。
*
那蓦然一声响,上官琳琅骤然站起,奔去了窗边,继而又奔去了门外。
“小郡主,是虞姬寝居方向!”
上官琳琅盯着那浓烟方向,嘴唇颤动,身子一动不动。
丫鬟瞧着她有些呆,轻轻唤人,“小郡主……”
上官琳琅没回答,这时霍然,又是“轰”的一声,她骤然寻声望去,只见西边方向也烧着了。
“啊!”
丫鬟登时吓得浑身都哆嗦了。
“小郡主……”她拉着小郡主便要走。
“这是怎么回事儿呀,有人纵火啊!咱们会不会有危险。”
但上官琳琅一动不动,却是良久开口问道:“玄幽呢?”
丫鬟不明白她此时找那玄幽做什么?但听了后便应声出去给她找人了。
待没待那丫鬟走出多远,便见一黑衣人出现。
“属下在。”
“穆川在哪?”
“属下不知。”
“他不再雨竹林么?”
玄幽摇头,“不在。”
“你,去一趟凌云居,看三嫂可在?”
“是。”
那玄幽应声退去,丫鬟看着小郡主的背影,又唤了她一声。
但人却是一动不动……
*
上官类奔去虞姬寝居。虞姬并无受伤,烧死了几个下人而已,但显然吓坏了。
他问了母亲,也问了下人。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火起的极其突然。
这边他刚到没多久,骤然看到西边方向也起了火。上官类紧攥上了拳头。这显然不是一人为之!对方有同伙。这人到底是谁!
直觉告诉上官类,这人与耍了他一个多月的人是同一人!而且,怕就是苏婉婉那情夫!
这时猛然间又想起那个女人。
上官类将手攥的“咯咯”直响,当即便要回凌云居找她算账。
但返回的途中,他又想起了适才回来时那马车,脑中“轰”地一声。
莫不是调虎离山!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上官类脑中乱做一团,大步流星,飞一般地便奔回了凌云居……
上官类心中越来越肯定,直接便冲了进去,但进了院子,只见四下却是一个人影也无。
男人暴怒,径直去了正房,一脚踹开了那门,屋中亮着烛火,但哪里还有什么苏婉婉的身影!
上官类低吼一声,一拳砸漏了桌子,然后旋即便感到颈部一凉……
第63章
上官类心一激灵,瞬时自然是不敢动了。
“你是谁?”
他声音阴鸷,问着,那人未答,却给他递来了绳子。
“自己来。”
声音低沉冷漠。
上官类没听过这个声音。
对方语声刚落,上官类便觉得腿腕一痛,却是被他一脚踹得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这时但听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嗯?自己来。”
他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上官类咬牙切齿,但受制于人,当下又能清晰感受得到那身后之人身手了得,自然不敢胡来。
他依他之言,动了手,用绳子缓缓地缠着自己,边缠边探测似的问道:“苏婉婉呢?”
“走了。”
那男人答了话,上官类有些没想到他这般痛快,当下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齿地接着问道:“我回来时的马车?”
“不错。”
“烧我书房的是你?”
“嗯。”
“外头的一切也是你操控的?”
“是。”
“为了拖我,不让我回府?”
“算是吧。”
“你睡了苏婉婉?”
“你说呢?”
上官类知道自己明知故问了,但当下听了还是暴怒,一声低吼,便要起身,但身后绑着他的绳子已然被那男人拉了住。
“啊!”
那男人将适才逼着他的那把银色小刀衔在口中,双手扯着绳子,微一用力便,便勒紧了上官类的身子,而后不紧不慢地打了个死结,给他绑在了那凳子上。
“你到底是谁?你以为你逃得出王府么?你适才放火,掩护那苏婉婉,便是作死,你以为我大殷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大军怕是已经将王府包围了!”
“哦,是么?”
他笑了一下,旋即沉声唤了人。
上官类这时才听闻外头有了声音,不时只见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衣人架着他的贴身随从双瑞进来。
那双瑞口中被塞了东西,进了屋看见主子,“呜呜”发声,眼睛睁的直直的。
那束缚着他的黑衣人这时拽出了他口中之物,只听那双瑞道:“三爷,三爷,唉,他们不知何时给水中下了药,王府三千众兵,皆已被卸了甲了!”
“什么?!”
上官类目眦欲裂,狠狠地攥住了手。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依旧没答,抬手叫人带走了那双瑞,这时缓步到了上官类身前。
“上官类,我有事问你,你只有三次机会回答。”
那上官类喘着粗气,这时看到了那男人的脸。
只见其风度翩翩,颜如冠玉,竟生的俊美无俦,怕是让人看过一眼就能记住,但他对这人竟是半丝印象也无,确定绝对不曾见过。
那句“你到底是谁”还未问出口,只见男人朝他接近过来,眸光深邃,语声缓缓,开了口。
“俞牙王与大殷王勾结,屯兵在哪?”
那上官类听得他这言,眼睛越睁越直,脑中登时“轰”地一声。
“你,是魏昭?!”
“怎么?”
上官类瞬时蒙了。他没否认,那便是承认了。他竟然是魏昭!
不错,上官类是想过那外头那给他下套的人是魏昭,但眼前这人!
他没见过魏昭,却见过其画像。
第一次的是假的,那第二次呢,那画中人根本不是这副模样,这……!
“你换了画像?你竟然每一次都在我父王拿到画像之前,换了画像?!”
是的,大殷王已经七年未入京了。魏昭登基三年,他并没见过新帝。
上官家最近一次入京朝拜,是两年前,殷王派的人正是他死了的二儿子上官达。
与大燕交涉的人,这七年来都是上官达。
事实上,严格的说,大殷王也并非从未没见过魏昭。十年前,魏昭还是太子之时,殷王是见过其人的。但相隔太久远,魏昭那时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不可能记得他的相貌。最关键的是,谁能想到画像能被人调了包!
上官类浑身战栗。他知道这人是宣武帝之后,便已经吓破了胆了,待想到那许多不可能之事变成了可能,再一想到他一贯的作风,上官类已然说不出话来。
那魏昭嘴角一动,没回答他的问题,那拿着小刀的手搭在了上官类的右肩上。
“第一次。”
上官类这时猛然间想起他问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和俞牙王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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