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又朝颜朝笑了笑,颜朝对她微微颔了颔首,她才转向下一个排队等候的人,清澈如水的眸子在偏头的一瞬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颜朝让出位置,朝旁边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糕点递给盛三。
“暂且先不回府。”她对盛三说。
盛三虽然有些奇怪为何郡主看上去好像对陈记那个小老板娘很感兴趣的样子,却懂得做下人的本分,低眉顺眼的也跟着站在了不远处。
陈记的生意确实是很不错,颜朝买过之后,阿夕又卖了几份糕点,今日的糕点就售罄了。
她声音温软的跟后面还在排队的人道了声歉,大家才有些失望地走了。
颜朝正欲抬步上前,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白衣青年,走到了她前面,直直地朝着那个叫阿夕的姑娘走过去。
颜朝抬眼去看,那是个长相很清俊的书生,身量有些清瘦,身上衣袍洗的有些发白了。他走过去,在阿夕身侧不到一臂远的地方站定了,温声喊了句“阿夕”。
颜朝柳眉一蹙,这是哪里来的书呆子,离人家姑娘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懂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缓步走过去。
“阿夕姑娘。”
阿夕看到她,惊讶道:“夫人,您还没走?”
颜朝朝她笑了笑:“我有些事情想同阿夕姑娘说,所以才没离开。”
只是她目光落到某处,骤然停住了。
颜夕这才注意到,阿夕梳的竟然是妇人髻!
难道她成亲了?这个书呆子是她的夫君?
她面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落到书生身上的目光便带了些凌厉的考量。
“这位是,阿夕姑娘的夫君?”
阿夕还没回答,书生自己便先红了脸,连忙摆手道:“夫人说错了,小、小生不是阿夕姑娘的夫君,小生名叫岳子轩,只是她的邻居而已。”
颜朝这才勾了勾唇,再看他的眼神也没那么锐利了。
只是,需得将这人快快赶走才是。
“原来是岳公子。不知你找阿夕姑娘有什么事吗?现下我有些要紧事想和阿夕姑娘说。”
言下之意,他最好不要在场。
岳子轩频频点头,红着脸局促道:“你们聊,我来只是看看阿夕是不是还在忙而已,那我先走了。”
说完,又看了眼阿夕,朝颜朝微微颔首,快步离开了。
“夫人,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阿夕有些迟疑的看着她,眸中含着一丝温怯,很好奇这位刚见第一面的美貌的夫人有什么话同自己说。
颜朝抬手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顶,这个动作一做完,连她自己都愣了。
阿夕更是吃惊的微微睁大了眼睛,水眸懵懂。
颜朝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有僻静地方吗?”
阿夕神色顿了顿。
虽然这位夫人很奇怪,但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她也真很好奇她要同自己说什么。
“夫人跟我来,后堂有个待客的厅子。”
说是厅子,其实就是有些逼仄的小屋子,平日里供她累了的时候休憩一下的。
阿夕把颜朝带到了这里,看着她身上华丽的衣料,似乎与这里很是格格不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厅子虽小,可也十分整齐干净。
阿夕让颜朝坐在上位,看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整个人这才稍微松快了些许,沏了杯茶递到她手边。
颜朝顺手接过,葱白的指尖上染着艳色蔻丹,即使端着再简朴不过的瓷杯,也像端起了一件艺术品。
阿夕漫着水雾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她。
颜朝将自己平日里的凌厉傲气统统收起,朝她露出个再温和不过的笑容来。
“阿夕姑娘不用太过拘束,我看姑娘同我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有些相像,所以才冒昧找阿夕姑娘说些话。”她顿了顿,望着阿夕那双像小白兔一样纯净无害的眼睛,决定还是先旁敲侧击。
“阿夕姑娘,是盛京人士吗?”
阿夕乖顺地摇了摇头:“我是云州定水县人。”
“云州?”颜朝大略知道云州在什么地方,沉吟道,“云州离盛京可是有些远呢,阿夕怎么会想到来京城呢?”
岂止是有些远,云州基本都处于青云的边境了。
阿夕咬了咬唇:“我,我是来寻亲的。”
寻亲?莫非真的这么巧,她就是……
颜朝眼神亮了亮,胸口中心跳骤然加快,脱口而出道:“你可是来寻双亲的?”
阿夕望着眼前貌美的夫人突然有些失态,被吓了一跳,眸子中晕着水雾,断续道:“我、我无双亲,是来寻、寻我夫君的……”
“夫君?”颜朝目光落在她梳的妇人发髻上,眼神和心一并沉了沉,先前被忽略的问题重新浮到眼前。
“你年纪尚小,竟然已经成亲了?”
阿夕没有听出她话语里对自己的亲昵和不知道为何而生的责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自己年岁几何,总觉得应该不是很小罢。”
颜朝柳眉一挑,捕捉到她话里的疑点,目露疑惑:“你,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阿夕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位美貌的夫人,她一点儿防备之心也生不出来,乖乖的都说了。
“许是之前摔坏了脑袋,我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她腼腆的笑了笑,“我被我夫君所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只有一块刻着“夕”字的玉佩,我的名字还是我夫君为我取的呢。”
颜朝神色一变,站起身来拉住她的胳膊,神色激动。
“什么玉佩?”
阿夕被她吓到,薄雾蒙蒙的眸子一眨一眨的,有些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颜朝却顾不得许多,她今日执意要知道玉佩的样子。
“夫人你不要激动,我、我拿出来给你看就是了。”
颜朝听到这话,才稍微把手放开些许。阿夕伸手从自己衣领内挑出来一根红线编织成的吊坠,坠子正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用小篆体刻了一个“夕”字。
颜朝伸手触碰,玉佩因为刚从衣裳里拿出,还带着温暖的体温。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安阳郡主,此刻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入手的一刹那,她便确定了阿夕的身份。
这块玉佩,她也有相同的一块,上面刻着“朝”字。这两块玉佩,是颜夕出生后不久,父亲寻得了一块质地上佳的白玉,亲手为她们两个雕刻的。
颜夕走丢的那一日,便随身带着这一块玉佩。
与父亲有些相似的面容,同幼时一样软糯的性格,还有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玉佩,都在说明阿夕十有八.九是她的亲妹妹。
走丢了十三年的颜夕,这些年来,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还有母亲,母亲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颜朝心底酸软,忽然有些控制不住有些决堤的情绪了。
“夫人,你怎么了?”阿夕有些懵懂的看着她。
颜朝抬眼,凤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阿夕灵光一闪,试探问道:“难道,我就是夫人的故人?”
颜朝强压下自己心底翻涌的思绪,缓缓从怀中摸出自己的那块玉佩,摸了摸她的发顶,挤出一个温柔的笑。
“阿夕,我是你姐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想鸽,但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能鸽~
————
然后初步估计了下,男女主大概第七章才能见得上面,悲伤~
上面是存稿君内容,我现在刚从兼职那里回来,要开始码字了,为自己加油~
第3章 只要夫君
姐、姐……?
阿夕望着颜朝,双眼睁大,嘴唇微张,一副震惊的模样。
这位夫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么?她们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是随口聊了几句,这位夫人就说自己是她的妹妹?
只是看着她手中与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玉佩,阿夕心中又有些动摇。
她真的还有亲人在世吗?
因为对以前十多年的事都不记得了的缘故,阿夕也没怎么想过自己的亲人,有夫君陪在身边,她便已觉得十分满足了。
可是自从夫君不见了之后,她的人生似乎又变成了孑然一身的状态,如浮萍般无所依。
她从定水县出来,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夫君,可是夫君尚未找到,却可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颜朝看她有些受惊的样子,声音放柔安抚道:“阿夕,你本名颜夕,我是你的姐姐颜朝。你被被拐子拐走已有十三年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近日母亲更是因为忧思过度病倒了。阿夕,跟姐姐回家吧。”
回家?
阿夕迷茫的看着颜朝,却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回来。
“我……”她神色瑟缩了一下,秀气的眉微微拧起来,声音也微微弱弱的,“夫人,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好。”颜朝纵然心里着急,也不好对她逼迫的太紧,把一腔温柔全给了妹妹,“姐姐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
顿了顿,又想起母亲的病情,试探性的问道:“不过明日,跟姐姐去看看母亲好吗?她最近病得很厉害,如果能看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母亲两个字,阿夕心底一软,犹豫片刻,却还是不松口,沉默着小幅度摇了摇头。
“好好,我明日来接你,你要是想好了,就和姐姐一起去,要是还没想好,姐姐也不勉强你。”
颜朝伸手握住阿夕的手,那双手虽然又白又软,仔细摸摸却能摸出一些厚厚的茧子。
她眼眶有些酸软,看向阿夕:“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阿夕抿着唇,似是安慰她一般笑了笑:“以前的事虽然都不记得了,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夫君,他对我很好。”
提起夫君,她那双如水的眼睛似乎映上了点点星光,明亮了许多。
颜朝望着她光彩熠熠的雾眸,找到妹妹的喜悦被霎时冲散了许多,之前一再忽略的夫君问题重新浮现到面前。
她自己也才成亲不过两年,颜夕比她小三岁,算算年纪今年也不过才十七而已。
青云民风开化,世家官员们对自己家中女儿的教养丝毫不比儿子差,多少贵女一般都在碧玉年华成亲,只有受不到精细教养的乡下女子才会早早地成了亲,相夫教子。
颜朝十八成亲尚且还嫌早了,看这样子,阿夕成了亲也不是一时半载的了。
到底是哪个混蛋哄骗她早早地成了亲?颜朝怒火上涌,有种自己家的好白菜被不知名的猪给拱了的感觉。
更何况,她想起阿夕同她说的上京是为了寻她夫君,颜朝的心更是咯噔一声,往下沉了沉。
“阿夕,你夫君呢?”颜朝问道。
“他……”阿夕的眼睛黯淡了几分,“他不见了,我听邻居家教书的张先生说,在盛京看到过一个很像夫君的人,我从定水县一路上京就是为了来找他的。”
当初明明说好她在家里等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颜朝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咬了咬牙,心里的疼惜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那个混蛋竟然抛弃了阿夕?
“还找他做什么!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颜朝越想越气,瞪着一双凤眼,“往后姐姐给你找更好的。”
就凭她原本金尊玉贵的身份,别说二嫁了,便是养男宠也使得。
阿夕不明白为什么颜朝突然生气了,但是她能听出来颜朝对自己夫君的不喜欢。
其实不光是颜朝,定水县的村民,还有如今她现在的邻居,在知道她夫君已经莫名消失了之后她要来寻他,都会摇摇头,摆出一副对她十分同情的样子来。
他们认为,是夫君抛弃了她,才会一去不复返的。
可是她能感觉到那时夫君说的并不是假话,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回不来的。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他。
阿夕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要夫君一个人。”
颜朝望着她执拗的样子,顿觉十分心痛。
那个混蛋到底是给她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这样死心塌地?
颜朝见阿夕这模样,也不再劝,以免逼她太紧,反而对自己生疏,只是眼神微闪,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定。
此时还需等母亲见过阿夕之后,再做定夺。
她相信,母亲绝对不会任由颜夕有一丝一毫的不幸福。
————————
同一时刻,淮临候府。
坐落于盛京内城地段的府邸,朱漆大门威风磅礴,青黛色院墙内,水榭楼阁,假山流水,廊腰缦回,伴着满园青翠,更显得十足的意趣高雅。
院中檐牙高啄的八角凉亭下,两道身影正对桌而坐,桌上摆着一方精巧的白玉棋盘,黑白两方势均力敌。
头戴玉冠,眉眼温和的青年正将将把白子落好,刚要抬头,便听见一声极为响亮的“哈啾”一声。
对面一身玄衣的男人眉似刀裁,眼若点星,五官虽生得极好,却偏偏每一处都带着凌厉的弧度,通身气息冰寒慑人的紧,叫人不敢接近。此时他因着刚刚打了个喷嚏的缘故,好看的眉紧紧拧起,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自己高挺的鼻尖。
青年鲜少见他如此失态的样子,调笑道:“顾兄如此,莫不是又有哪位小娘子暗地里念着你呢?”
顾泓之不理他,抬手执黑子将白方唯一的去路堵死,面色波澜不惊道:“五殿下说笑了。”
公冶墨“哎呀”一声,连忙去抬他的手:“顾兄且慢,方才是我说错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顾泓之深知他臭棋篓子的本性,缓缓掀了掀眼皮,懒得同他争,由他去了。
2/4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