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她“再见”才说一半,就听见电话那头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在问谢尔顿:“是谁打电话给你,谢利?”
谢利是谢尔顿的昵称,听着真可爱。
“是黛茜邀请我星期六去她家过生日。”谢尔顿道,“我要挂了,妈妈。”
他显然没能成功挂电话。
因为在忙音传来之前,话筒已经被狂奔而来的库珀太太抢在手里,随即传到黛茜耳朵中的,是个强行忍住高兴、但高兴还是满溢出话筒的热情的女声:“你就是谢利和米茜的朋友黛茜,你好!”
谢尔顿的妈妈替双胞胎满口应下星期六的邀约。
“谢尔顿不想来。”黛茜道。
“他现在想了。”库珀太太道。
既然这么样,今天斯塔克家里就会有三个小朋友。
温蒂是最忙的人了,除了布置派对现场,还要准备许多的小点心,但她显然乐在其中,捧着脸道:“这是黛茜第一次把朋友带到家里来,一定要留个好印象。”
“谢尔顿和米茜会喜欢我们家吗?”黛茜按照约定的时间牵着毛线玩具狗等在门口,问同样等着的老父亲。
“会的。”托尼道。
他专程让哈皮到库珀家里接双胞胎,想必现在人已经快到树林外头了。
正这么想,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眼帘。
驶及门口,车门打开,从里头出来的果然是谢尔顿和米茜,还有他们的爸爸。
库珀一家在车上,眼见车子越开越到没人的地方,心里犯嘀咕。
谢尔顿的爸爸乔治·库珀知道纽约有个十分有钱的斯塔克,但同姓的何其多,没有把黛茜的斯塔克同钢铁侠的斯塔克联系到一起,等看见了来接人的豪车,心里有了五成疑惑,刚才远远从车窗里看见穿着西装站在门口的托尼,五成的疑惑就成了十成的震惊。
“你家有这么大的房子!”米茜跑到黛茜跟前,惊奇地道。
谢尔顿也吃惊,但他原本不想来的,于是仍旧带着副小老头的神情,只在经过托尼身旁时,抬头多看了他两眼。
黛茜也在看谢尔顿的爸爸。
她知道跟大人问好,小孩子天性,问过了就只管跟米茜跑进家里玩耍,过生日已经很开心,现在就更开心。
“你的衣橱不放在卧室里。”米茜道,“你的玩具放另外的房间,哇哦。”
“是很酷吗?”黛茜问。
“对。”米茜点头,“很酷。”
谢尔顿对玩具没有兴趣。
他发现了托尼的书房,询问过主人的意见,走进去参观。
他很快就不为被妈妈强制要求出门而感到不悦了。
如果真有《圣经》上说的天堂,谢尔顿认为,应该墙面都用书本堆砌,没有野蛮的灵长类幼崽,也没有低于常识下陷的令人烦恼的笨问题,灵魂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才能得到生活。
当然这一点,是他六岁时候才总结出来的感悟。他如今只是在托尼的书房里静静走着,脸上洋溢出难得的孩子气的快乐来。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天地,大人也有大人的话题。
库珀先生来到斯塔克家,原本有些拘束,尤其跟前站着个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和新闻头条的人物,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交谈。
但等托尼开口一句“养双胞胎不容易吧”,这位先生的话就滔滔不绝,用胶带封住口也不能停止了。
托尼其实很少能有这样的机会,跟为人父的同龄人探讨育儿经。
看看他周围的超级英雄,有孩子的没几个。
董事长自己不愿意承认,然而听库珀先生说双胞胎成长史的时候,他分明听得有些认真。
家里来了小朋友,黛茜的蛋糕就放在上午切了。
温蒂抹了许多奶油花的双层大蛋糕,上面插着大而可爱的“三”字蜡烛,等黛茜许了愿吹灭,她就帮忙把这份甜蜜分给家里的小客人。
“你许了什么愿望?”米茜跟黛茜咬耳朵。
黛茜不吝于分享愿望:“我想我的爸爸……”
她还没说完,米茜却又竖起食指在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谢尔顿捧着蛋糕,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着米茜和黛茜在做游戏,只独自沉思什么,视线飘去跟库珀先生说话的托尼身上。
库珀先生那“有个天才儿子”的烦恼,在老父亲听来并不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不便开口,托尼倒很想让他知道“女儿有超能力”的烦恼。
父母难做,放在哪一家都一样。
托尼注意到谢尔顿的注视,没有说话,等库珀先生去了洗手间,他倒主动走到那捧着蛋糕的小天才跟前,道:“你是谢尔顿。”
做了爸爸果然不同,在没有黛茜这么个女儿之前,托尼是不习惯跟小孩子打交道的。如今还会自己找话题,斯塔克先生真是成长不少。
“我是,斯塔克先生。”谢尔顿把蛋糕在手里转了又转。
“我听说你很聪明。”托尼道,“还听说你喜欢火车。”
“我是喜欢火车。”谢尔顿道,“实际上,我最近在看跟火箭有关的书。我还不是很能弄懂火箭的推进原理。”
托尼“唔”了一声:“你听过牛顿基本定律吗?”
这么一聊,聊了很久。
倘若有只耳朵凑前去听,能听到“喷气推进”、“作用力”、“反作用力”,诸如此类小孩听着十分高深的字眼。
也能够看见,谢尔顿瞧着托尼的一双眼睛像点燃了星芒似的闪闪发亮,稚嫩的脸蛋上浮起快乐的红晕来。
他找到了一个真正能够对话的人。
这次生日派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库珀太太都不为谢尔顿跟黛茜成不了朋友烦恼。
相反,她开始在网上搜索:“儿子每天都想去斯塔克家怎么办?”
第209章
黛茜的生日愿望, 是想她的爸爸可以多笑一笑。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托尼·斯塔克笑起来很好看,一双枫糖色的眼瞳在笑意点缀下亮晶晶地闪烁, 比不笑的时候要温柔很多。
人开心的时候就会笑, 要是能天天开心就好了。
这个愿望正在实现的路上,今天黛茜又生出个新的愿望。
“爸爸。”
星期天早上斯塔克父女不出门,托尼正在健身房的拳击台上戴着拳击手套打沙袋, 一拳接一拳,挥舞得呼呼生风,十分有力。
老父亲在身体素质的管理上相当自律,毕竟出去打坏蛋,如果一个左勾拳就倒下, 还不如直接报警。
托尼头脑上是个天才,运动神经也不错, 偶然来了兴致, 还学过几招散打。
他旋身踢飞沙袋的时候,穿着薄薄动物连体衣的女儿从外头跑进来,小脸上十分兴奋,远远地就出声:“爸爸!”
黛茜今天穿的小猫连体衣, 帽子上两只柔软的猫耳立起来,屁股后头一条尾巴拖着, 要是趴下去团成团, 就更像猫了。
额头鼻尖都冒了汗珠的老父亲于是摘下手套,弯腰出了拳击台,抓起毛巾擦一把脸:“你今天想出去哪里玩?”
“我不出去玩, 爸爸。”黛茜转过身去,拉起尾巴晃晃,“我是猫,你看。”
斯塔克家的千金也到了奇思异想的年纪,今天早上起床之后看纪录片,突发奇想,要扮作一只猫。
“我可以做一只真的猫吗?”黛茜问。
“从生理学的角度上讲,不太可能。” 托尼抱臂看看穿猫服的女儿。
十月份的纽约仍然享受着夏季的眷顾,近几年温室效应越来越严重,天气也越来越反常,这两天的气温倒比之前要高许多。
家里有贾维斯调控温度,黛茜穿成这么个样子,却也不用担心会热晕过去。
“我们不要从生理学讲好吗爸爸?”黛茜又问。
她未必能知道生理学是个什么东西,学舌学得还挺快。
“那么。”托尼转身从小冰箱里拿了罐无糖的快乐水,单手拉环,听见“嗤”地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碳酸饮料,回来女儿身旁坐下,“你打算怎么做一只猫?”
运动完喝碳酸饮料似乎不是很健康,他把喝了一口的罐子用三指捏着,在空气中晃晃悠悠。
“我像小猫一样做猫。”黛茜道。
她的一双眼很快转去注视爸爸手里的饮料。
可乐她是喝过的,很甜,气泡冲到口腔顶上的刺激口感,让幼儿禁不住颤抖了小身子,只觉像第一次在滑雪场溜冰一样冰凉又让人兴奋。
人类在入口之物上的诸多创造,真是伟大。
黛茜喝的可乐不多,比起碳酸饮料,做大人的更愿意给一盒草莓小牛奶,毕竟更健康。
黛茜盯着可乐罐子,舔舔嘴巴,轻轻地道:“我也喝一口。”
托尼只觉小小的女儿发馋的时候反而更像猫,她自己浑然不觉,面对这么软和的请求,他也不是小气,把罐子在黛茜面前晃晃:“我记得猫从来不喝饮料,只喝水的。”
团子倒吸一口气。
她用小孩的脸做那样郑重的表情,一时反差得叫人忍俊不禁。
大人要笑,黛茜却很认真,把爸爸诱惑的手推一推,克制住了诱惑,慢慢道:“爸爸,这样不好。”
这么看来,她做一只猫的念头恐怕能生效许久。
但人要做猫,不仅样子上要像,习性上也要很像。
从健身房出来,黛茜默默地回了房间,爬上小床,把被子一盖,在床上翻滚翻滚。
难得闲得没事做的老父亲跟进来旁观,见她这样,问:“这是做什么?”
“猫总是睡觉。”黛茜道,“电视上说。爸爸,你不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托尼调侃道,“多谢你。”
“不用谢。”黛茜闭上了眼睛。
养孩子的诸多辛苦,在孩子自己养自己的时候,统统转化成了看好戏的无穷趣味。
现在还完全不到睡午觉的时候,连午饭也没吃,团子想学猫睡觉,可惜翻来覆去,煎蛋似的摊了好几遍,大眼睛还是灯泡一样明亮地睁着,转转脸看门口,再转转脸看床边看着的爸爸,小声说:“我睡不着,爸爸。”
“猫不会跟爸爸说睡不着的。”托尼这时候反倒认真,凑前来道,“只会说喵喵喵,你知道吗?”
“说喵喵喵。”黛茜跟着说,“你能听懂我吗,爸爸?”
“我怎么知道。”老父亲无情地一摊手,“我又不是猫。”
做猫真是孤独。
小猫团子仍旧在床上翻滚,托尼是很想看下去,但忽然来了电话,只好出去接。
这么一接,好像要从宇宙大爆炸直说到二十一世纪,他再也没回来,就在客厅里头跟助理说斯塔克工业的下一个跨国合作项目。
黛茜实在是睡不着,起来拍拍皮球。
猫喜欢圆滚滚的玩具,她也很喜欢。
中午吃饭的时候,黛茜的餐盘里头放了鱼排,还有很多很多的小鱼薯条。
“这是我需要的。”黛茜很高兴,挥舞着叉子,把菜全吃进了肚子里。
纪录片上还说,猫的体型很小,却是天生的捕猎高手。
斯塔克家里没有老鼠,也没有蟑螂,但黛茜不愁找不到猎物。
小黄人趴在地上当她的地鼠,只是这些黄色的地鼠似乎在优渥的生活条件下丧失了居安思危的意识,她跑过去,一个也不跑,被她扑着了,他们还很高兴,撅起嘴要亲亲她的脸,被板着脸的老父亲一手一个,都丢到电梯里去。
一晃到了下午,外头的太阳正大,透过落地窗洒落到家里的地板上就成了柔柔的一片。
黛茜坐在阳台门前晒太阳。
她做猫的热情经过大半天的消耗,不减反增,这样专注有毅力,或许就小孩的成长来说还算是件好事。
“彼得打电话过来。”托尼拿着手机在门口,“你要听吗?”
黛茜飞快地转过头。
是彼得。他要问问黛茜生日过得开不开心。
听见电话那头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大哥哥的声音,团子忘记了晒太阳,呼哧呼哧跑过来,看手机看得眉开眼笑。
“我现在是猫。”黛茜对彼得道,“你喜欢猫吗,皮?”
“我非常喜欢。”彼得道。
如今一大一小都上了学,能说的话越发多起来,彼得最近没有空,不常来曼哈顿做客,打电话的时候总能跟黛茜说很久。
他已经是个大学生,在托尼面前却永远还是个孩子,三年前在家里见到钢铁侠时又惊又喜。结结巴巴的“斯塔克先生”叫到现在,偶尔兴奋,或偶尔紧张,总依旧是结结巴巴的“斯塔克先生”。
电话好不容易从黛茜手里转到老父亲手里,彼得笑道:“她在做猫。”
“我养猫比养女儿轻松不到哪里去。”托尼道。
这句话是真的。
挂了电话,一回头,看见黛茜在收拾她出门时经常背的小背包。
上次到树林里野餐,她也背了这个包,里头装着她的玩具和零食,还不忘了带上一瓶子水。
但是今天不出门,这么收拾就十分不同寻常。
“这也是猫会做的事情吗?”托尼问。
“电视说,猫长大了要离开爸爸,自己生活。”黛茜道,“我要自己生活好吗?”
“可以。”老父亲十分大方,“要房要车要支票吗?”
“不用的,爸爸。”团子背上背包,还颠一颠平衡重量,看看爸爸,入戏太深,忽然有些不舍,“再见。”
不知道还以为这小的从此要离家出走,过上猫一样自由的生活。
说是自由,然而当自由建立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情境下,就再没了象牙塔中那种幻想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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