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知道冬兵不能杀。
决裂之前,这两个男人的确算得上好友,性格不同,甚至从年龄上说还隔代,却能够彼此了解。
杀了冬兵,托尼最终一定会后悔。
但那时候的钢铁侠已经顾不上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了。
说来极度讽刺,杀害他血亲、造成他终身遗憾的人,托尼有那么一身装甲,最后还是杀不了。
史蒂夫丢了盾,砸坏托尼的反应堆,黯然离去。
知道这样的前因后果,时隔一年,故人再见,也就能想象出气氛是怎么样的尴尬。
史蒂夫站在阴影里,没有说话。
托尼也没有说话。
沉默酿成令人窒息的酒,不敢入喉,任由发酵,散开的都是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史蒂夫走进来,站在亮一点的地方,看了托尼一眼,侧过脸去,半晌才道:“辛苦你。”
“还好。”托尼道。
又是沉默。
这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短暂得惊人,后来更刻意避免对视。
不看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托尼俯身在桌上拿了一个新的酒杯,倒满,给自己的杯子也倒满,问:“喝酒吗?”
“喝不喝都无所谓。”他很快又道。
史蒂夫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想什么,想完了,抬腿慢慢走过来。
即将到桌前,托尼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屏,听见贾维斯道:“先生,小姐醒了。”
这一声在这样的氛围里有些突兀。
但托尼有些感谢这样的突兀,把酒一推,道:“我女儿找我,再见。”
他的那杯酒始终没有喝。
第二天一早,托尼就带着黛茜回了纽约。
娜塔莎尤其不舍。
小小的宝宝给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临走之前,她想到没有什么东西送,只能把干姜水准备了哄宝宝的零食给黛茜装一点。
“好好地长大,别忘了我,好吗?”她笑着道,“我以后会经常去……”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知道现实并不允许这个经常,渐渐地没了声音。
“先生。先生?……”
托尼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贾维斯叫几声,他的思绪才游荡回脑,抬手抚一下额头,问:“怎么?”
“九点钟飞赫尔辛基,您和小姐午餐在飞机上吃,大概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抵达。”
“知道了。”托尼道。
拿起杯子,把黛茜倒在他杯里的牛奶喝得干干净净。
再看那小的,已经开着儿童小轿车带上笨笨满屋子乱窜。
托尼说话的同一时间,美国某个民风淳朴的城市里还有另外一个有钱的老父亲在同管家说话。
“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前往赫尔辛基。”管家的玳瑁边镜框很是别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站姿也标准,“老爷。”
“您这次去,带上家里那位吗?”
第73章
芬兰的冬天美得近乎魔幻。
熬过漫长黑暗的“卡莫斯”, 抬头仰望,缥缈绚烂的极光铺满天际, 穷极变幻, 天地穹盖,笼罩四野,置身于空旷的原野, 好像全世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舒展双臂,随时能后仰跌入幽深不见底的虚无里。
虚无颠倒过来,就是仙境。
气温骤降,靠海的地方海水蒸腾, 茫茫白雾氤氲上升,婀娜围城, 雪树银花, 一脚踏进故事书里,如果不是因为栽倒时雪太冷,真以为活在梦中。天光映着雾,浅蓝到金黄到淡橘到深紫, 伸手去摸,没有颜色, 只摸到嘴巴里呵出的暖融融的气。
这样的视觉享受, 小团子隔着飞机的窗户认认真真捕捉到了一点尾巴,八个小时的飞行有些无聊,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梦里也知道安排时间,即将抵达赫尔辛基时就睁开眼睛,在爸爸怀里滚着脑袋撒娇,等用湿毛巾擦过了脸,托尼把她抱到窗边,看外头缓缓降落的景色。
十一月来芬兰旅游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除了能看极光,芬兰还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那戴着红帽子、有雪白头发和大胡子的老人总在平安夜驾驶着一辆由驯鹿拉的车,一路叮当作响,背后大大的口袋里装着给全世界小孩的礼物,每到一家,他就从烟囱悄悄潜入,把孩子们许愿的礼物放在圣诞树下,或者放在床角挂好的袜子里。
芬兰的罗瓦涅米有个极富盛名的圣诞老人村,托尼打算带黛茜去看一看。
即便只是个小小的宝宝,她也喜欢圣诞老人的。圣诞节的氛围提前一个月就起来,电视上已经播了好几次圣诞节主题的节目,黛茜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她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每年在圣诞树下放礼物的不是什么圣诞老人,是她每天都见的老父亲。
“不要动。”而这位即将开始圣诞老人cos生涯的老父亲,此时正捉着腿上乱动的女儿,严肃地低声说话。
天冷起来,赫尔辛基的太阳也怕冷,下山得越来越早,看着非常漂亮的晚霞像昙花一现,一转眼就成了星光黯淡的沉沉夜幕。
等到极寒之时,下午三四点钟就没有阳光了。
就算天黑,小团子被装在铁鸟里这么长的时间,也很想跑出去玩,等解了安全带,马上转身,把小脚探下去,滋溜溜到地面,牵住爸爸的手要出去。
托尼却不紧不慢,顺势一捉,把心都飞了的女儿捉到腿上坐着。
他拧开一罐幼儿专用的润肤霜,用手指从雪白的香软里揩一点,要抹到黛茜脸上。
宝宝的皮肤娇嫩,怕冷风刮坏,出门之前温蒂特地把瓶瓶罐罐分到另外一个袋子放,叮嘱托尼要记得给黛茜擦一些,尤其在到外面玩的时候。
小面团扭来扭去,不喜欢糊脸,也不喜欢爸爸大大的手掌在自己脸蛋上来回地搓,后来知道强行抵抗没有用,就乖乖坐好,等托尼伸手过来,她两只小手推着他的掌心,认真地说:“爸爸不要。”
“等你出了飞机,就知道擦脸到底要不要。”托尼道。
他给黛茜手里抹了两坨白,“自己搓。”
小小的幼儿真是身不由己。
她低头看看抹得黏糊糊的手,知道不擦完出不去,终于放弃了,学着爸爸的动作,摩擦摩擦小手,学得像模像样,还知道把手背也擦一擦。
擦着擦着,她倒渐渐领会其中的乐趣,尤其把润肤霜抹到爸爸手上,看一片白突然就化了,乐得小月牙又在脸上,不用大人说,自己就赶快伸手去罐子里挖一点,摇摇晃晃站起,试图擦到老父亲脸上去。
“这样你就高兴了。”托尼斜了目光去瞧她,“是吗?”
小雏菊宝宝露着乳牙咯咯地笑。
飞机里温暖,下来的时候,黛茜已经戴了帽子,夹上耳包,穿着嫩黄的羽绒服,羽绒服本来不厚,里头自己会发热,但因为她个子小,走在路上,还是像个球在骨碌碌地翻滚。
赫尔辛基的雪也已经停了。
路面清扫得及时,没有堵塞交通,托尼的司机提早来等着,看见人,赶快打开车门迎上来。
这个叫毕吕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张勉强算清秀的脸,并不是令人过目不忘的长相,其貌不扬,却身兼三个职务,除了当司机,还当翻译,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枪突突突地当个保镖。
哈皮要是知道,恐怕该不高兴了。
他在纽约第一场风雪里出门,回家就得了感冒,裹着小被子补充着维生素C在家里看电视,所以没有跟着来旅游。
黛茜要在外面透透气,托尼看了下时间,由着这小的围着车团团转地踢雪,等她运动了好一会儿,才抱起放到车里,对毕吕道:“去别墅。”
斯塔克工业的生意做到了欧洲,也涉足了芬兰,跟芬兰这边的企业合作研究清洁能源。
毕竟在清洁能源领域,托尼·斯塔克是实现了反应堆供能,因而走在前列的人,有足够的话语权。
没有天光,赫尔辛基夜幕降临时的万家灯火也很迷人。
街上走的人说着听不懂的芬兰语,语言不能传递,但笑容无处不在,看了叫人心里很舒服。
车辆继续行驶,路人就少了很多。
亿万富豪并不介意住酒店,只是考虑到酒店人多,托尼自己还带个孩子,最终选择了去度假别墅。
别墅区靠海,外头森林簇拥,一幢房子占了两百多平米,桑拿室、健身房、酒吧和海景露台一应俱全,还配备了私人厨师,有佣人每天打扫,足够令旅客安心度假。
行驶到别墅区附近的时候,就只见路灯映照下森林的深深影子,偶然有几辆车来来去去,再没有什么人。
到最后,就剩了一辆奔驰E-CLASS在托尼的车后面走。
老父亲没抬眼去看后视镜,正忙着低头应付儿童安全椅上肚子扁扁、求着要吃零食的团子。
黛茜坐在那里,不知道下了飞机到度假别墅还要走这么长的一段路,看新闻看得没趣,反而被新闻里的美食馋得小嘴红润,伸手拉拉爸爸的衣服,等做大人的转过头来瞧自己,就很聪明地在摸肚子。
托尼看她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面包。
钢铁侠要是去变魔术,说不定也大有前途。
小雏菊宝宝一见爸爸手里有吃的,精神一振,再高兴地没有,小手伸得长长,托尼开得慢些,她还砸吧砸吧嘴,小小声地:“要吃。”
托尼撕了一半给她,看她小羊吃草一样塞进嘴巴里,脸颊鼓囊囊,嚼了才几下就吞,知道的确是饿了,似笑非笑,伸手过去把她嘴角的面包渣拈了,对驾驶座上的毕吕道:“让厨师给她做个卡累利阿派。”
卡累利阿派是芬兰东部的特色美食,黑麦底捏出饺子一样小小的褶,里头包胡萝卜馅儿,上头再铺点黄油,巴掌大小,吃起来很香,黛茜这样长了牙的幼儿也能吃半个。
托尼说完这句话,目光不经意滑过后视镜,看见后面跟着的奔驰。
这辆奔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沉默地跟在后面,行驶出这么老远,明显是走的同一条路。
隔了一段距离,看见驾驶座上坐个男司机,后座的人面目不清,又是匆匆一瞥,托尼并没有在意,侧过脸去,把手里剩的另一半面包慢慢地喂给女儿。
路上再走个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度假别墅。
别墅灯火通明,别墅对面的别墅也灯火通明,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远方来的客人。
托尼要是之前不知道找个独栋别墅的重要性,那他下车后不久就该知道了。
因为他绕到车子另一边,抱出自己的宝宝时,一直跟在后面的奔驰也已经在对面别墅停下,门开,从里头出来的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那一张脸看起来很是眼熟。
仔细一回忆,就知道将近两个月前在音乐厅见过。
布鲁斯·韦恩。哥谭市最有钱的人。
托尼低头抱孩子,把羽绒服裹着的小面团托在臂弯,那小小的一只偎在怀里,还在啰啰嗦嗦婆婆一样地说要吃饭,因而即便只隔着一条路,也还是没仔细去瞧对面住客的脸。
直到那位同样重量的富豪走去他自己的别墅,伸手想开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上了,还隐约能听见房子里头传来的电视声。
司机见状,赶紧跑来送上钥匙,却被布鲁斯抬手拒绝。
这个也做了父亲的董事长太阳穴有点跳,抚额深吸一口气,才扬声道:“达米安,开门。”
他一扬声,对面抱着黛茜的托尼抬眼来看。
大概目光太惊诧,有了温度,令布鲁斯觉察,没等房子里叫“达米安”的什么人把门打开,他先转头来望望。
两位富豪四目相对那一瞬间,表情真是精彩得要拿个照相机拍下来。
第74章
托尼的好记性一向不用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但布鲁斯·韦恩又不同。
不要说从前在拍卖会上互相怼过,凭托尼知道他是哥谭市的蝙蝠侠, 这么面对面地撞见就不能不在意。
出来度假, 还只隔了中间的一条路。
这恐怕是要连抽3000张卡不中SSR、押的球全输给对家才能积攒下来的运气。
可惜这样的运气,董事长本人未必受用。
两位有钱大佬这么长久而专注地凝视对方,眼神交锋, 暗流涌动,像空气里各自有个透明的小人儿过招,一言不合,就拿着大口袋往对方脸上撒钱。
站在一旁的毕吕无声抬头望了一眼,很识趣地任由这两个人原地不动地互相打量。
低头不见抬头见, 在赫尔辛基住的时间里,这么互相看的机会多的是, 不嫌累就好。
缩在爸爸怀里拨弄着头上毛绒绒耳包玩的黛茜不知道站在车子后面有什么意思, 圆滚滚的小身子动了动,好奇地看看爸爸的下巴,再看看对面黑色的车,和对面黑色的人。
先打破沉默的是布鲁斯身后那道被反锁了的门。
门里面站着个小男孩。
年纪并不大, 看着是十岁左右,脸蛋很漂亮, 黑发绿眼睛, 表情却老成,像个小大人。
别人不清楚,送布鲁斯的来的司机是韦恩家的人, 所以知道老爷出发之前,突然说要带家里的小少爷达米安一起来。
但这所谓的小少爷性格太过独立,总有他自己的主见,说得不好听一点是任性和傲慢,早晨起来练剑把花园里灌木砍得乱七八糟、突破公司安保擅闯办公室研究股市走向,诸如此类的事情见怪不怪,像现在,达米安不等父亲自己一个人坐着飞机提前到达赫尔辛基,在别墅里翻天覆地,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韦恩家的司机把大门钥匙交到布鲁斯手里,恭恭敬敬退后些,道:“有需要请随时吩咐我,老爷。”
布鲁斯已经转身对着儿子,招招手,让司机把车开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做老父亲的,托尼·斯塔克养了一年多的孩子,舒心的时候总比累的时候要多,小宝宝抱在怀里奶味儿绵绵,胸中那口气就已经软了。
布鲁斯·韦恩则感觉头很疼。
托尼带着黛茜进别墅大门时,布鲁斯还在对挡了门口的儿子达米安道:“让我进去。”
佣人们已经等候在别墅里。
晚餐在斯塔克父女抵达前不久开始准备,加上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现在进来刚好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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