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绣道:“娘不必忧心这些,大表兄若是连这都处理不好,那便让他也回去吧,左右这两年他赚的也不少了,不管留在京城还是回去清河县都不能过活。”
“那他们夫妻不还握着咱家的方子吗。”虽然那是自己侄子,但侄子再亲也亲不过自己儿子不是。
徐容绣知道田氏担心什么便道,“不怕,当初给方子的时候都是签了保密契约的。他们谁握了什么方子都写的清清楚楚。再者夫君是官,他们不过平头老百姓,但凡有脑子的就知道该怎么办。若是离开宋家他们字开间铺子咱也不管,若用了咱们的方子,媳妇可是不管是表兄还是谁的,定不会轻饶。这些媳妇都与他们说过,娘不必担忧。”
见田氏仍旧面露担忧徐容绣又安抚道,“况且咱们宋家食铺牌子打出去了,许多人家吃的便是宋家食铺的名声,换一家即便味道一样但是没有名气一样没人买账。您瞧着咱铺子里生意火爆,可实际上平头老百姓买的还是少,多半还是官宦人家买的比较多,您想啊,这些官宦人家缺钱吗?即便缺钱也会买咱宋家的食物,您忘了,宋家的鸭货什么的可是在圣上那里挂过号的。”
听到徐容绣这般解释田氏这才松了口气,当即道,“那就看有水如何处置吧。”
这事揭过徐容绣便没再过问,不过她去铺子的时候却瞧见张氏脸色很不好看,形容憔悴,一看便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徐容绣想了想,叫了她到后头,低声问道,“表嫂可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张氏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二弟和二弟他们一家子,”说起这二房一家子她便忍不住抱怨,“以前挺好的人,如今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说他们见钱眼开都是说的好听了。我与有水还有玉竹整日在铺子里忙活,本以为爹娘在家看顾二弟他们不敢过分,可这日日回去家中都被他们翻的乱七八糟,匣子里放的日常花用的铜钱也是时常丢失,更别提我买的那些首饰,本打算存着日后给玉竹娶媳妇用的,也被弟妹他们拿了去,问他们又不承认,爹娘又为难。这么下去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张氏和田友水为人厚道,在铺子里也非常能干。她是什么人徐容绣自然清楚,她想起那日田舅母的承诺忍不住道,“舅母前几日到我家中去意思想让友德和他媳妇进铺子干活被我拒绝了,当时我为了事情能解决便以你和表兄的差使威胁舅母,舅母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说她会和舅舅带着二表兄他们回清河去,她回去没说?”
“还有这样的事?”张氏惊讶,“未曾听娘说起过。”
徐容绣皱眉,难不成田舅母是觉得她当时只是吓唬她并不会真的撵了张氏和田友德出去?
“表嫂,这事儿您得和表兄商议一番,如此下去精神不济在铺子里也不像话。”徐容绣看着张氏道。
张氏心里咯噔一下,当即道,“弟妹的意思是……”
徐容绣摇头,“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们家的私事,只要不涉及宋家铺子我原本是不该管的。这事儿你与表兄商量一番,二表兄他们会哭诉,难道你和表兄便不会吗?况且听说玉松在书院读书勤奋深得夫子的喜欢,日后说不定有大造化,若是回乡恐怕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
张氏闻言眼前顿时一亮,脸上也带了笑容,“弟妹,我明白了。”
“表嫂,演戏也得真实一些,有些话表兄是亲儿子不好说,但你不一样。”徐容绣点到为止并不在多话。若非田友德夫妻撺掇田舅母去她家中哀求徐容绣当真不想管旁人家的事。眼下田友水夫妻在铺子里干的好好的,宋家的铺子也的确仰仗田友水,田友水家中有事必然会影响夫妻俩的情绪,为此有碍生意得不偿失。
张氏抿唇一笑,“明白。”
于是张氏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眼眶发红,还拿手绢抹了眼泪,田友水忙里偷闲不免瞧见了,便询问她,张氏知道自己男人心善,可如今自己婆婆显然要护着老二由着他们在家中闹腾,张氏如何不气,她被田友水一问便落了泪,“前几日娘去了姑母家说了好些不好听的话,弟妹恼了,娘又说带二弟他们回清河去。如今她瞧着我精神不济便来问我……友水,长此以往下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田友水面露难色。如今宋家食铺外头的事都是他在管,张氏和冯楠她们管着后厨的事情。可他也清楚,徐容绣信任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几分本事,更因他还是姑母的侄子宋子遇的表兄。
张氏见他如此心中叹气,继续道,“友水,再好的情分有也磨光的时候。纵使你于宋家铺子很重要,但也没重要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你也瞧见了,京城能人多,若真惹恼了表弟妹,你觉得她能找不到人替代咱们吗?咱们一把年纪还好说,可玉竹和玉松呢?玉松读书好性子也踏实表弟也夸奖过他,若是日后能考取个功名,不还得靠着表弟谋个一官半职的?咱们日日因为二弟他们的事忧心,难免于差使上不安稳。长此以往……友水你好生想想吧。”
说完这些张氏便不再多说,她作为长嫂总不能历数田友德夫妻这几日在家中的所作所为吧。况且那些田友水也都瞧见了,她说多了反倒容易惹的田友水反感。
反倒是关于宋家铺子,她自己自己男人对这铺子付出了多少,也知道他疼爱两个儿子。所以她才说了这些,说到底大主意还得田友水来拿。
张氏忙自己的去了,田友水站在原处有一些茫然,然而茫然过后又被人叫过去忙其他的事情去了,他根本没有时间茫然。
傍晚本该回家的时候,张氏心中不愿回去,便嘱咐了田玉竹几句话,便到铺子后头的屋里与几个厨娘一起睡了。
田友水见田玉竹出来,问道,“你娘呢?”
田玉竹闷声道,“娘心里不快活,我让娘在铺子里待一晚消停消停。”
长辈之间的事小辈按说不该多嘴,但田玉竹今年十二了,很多事情都懂了,况且这一年多来他一直跟着田友水身边跑前跑后,如今瞧见母亲委屈,便忍不住道,“爹,二叔他们一家什么时候走?”
田友水一滞,“很快。”
的确很快,徐容绣不知田友水如何与田舅母和田大舅说的,过了没几日田舅母便领着田友德一家子登门道歉顺便辞行。
徐容绣并不问缘由,还让下人准备宴席,到了午时的时候还将田友水一家请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席面,然后田舅母才带着一干人等离开宋家。
到了第二日田友水将二老和田友德夫妻送走,不管田家还是宋家总算是消停了。
此时已经到了二月,天气逐渐变暖,厚重的棉衣脱了换上轻薄一些的厚衣裳,徐容绣如今很少去铺子里,倒是蓝容菲去的勤快,京城如今四家铺子,在保定通州还有两家分铺,刘家铺子合拢起来利润非常可观。
只不过生意稳固了,徐容绣又开始有别的想法,她收拢一番手中的银子,算下来这几年间竟得了一万多两银子了。这要是在清河县居住,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辈子什么也不干也能舒舒服服的了。
但徐容绣却觉得这远远不够,她与宋子遇说过,一个努力升官,一个做大生意赚钱。在这个世道要想过的安稳无外乎这两种。她虽然知道蓝容恩日后定会成为权臣如今她也不再担心蓝容恩会如原书中那样成为奸佞之臣,但今年蓝容恩堪堪乡试,明年中状元,想要入内阁却是至少十年的功夫。
徐容绣不敢断定这十余年间会发生何事,只盼着他们一家老小能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度日。
徐容绣琢磨了两日,便带着饺子还有田氏蓝容菲一起出门闲逛。女人逛街能买什么,买衣服买首饰买孩子爱玩的小玩意儿。当然徐容绣出来的目的不仅如此,还要考察是否有合适的铺子,她想再买下一间铺子,到时候另做他用。
只可惜京城但凡好位置的铺子多半有主而且背后之人非富即贵,徐容绣心中不无遗憾,正准备乘车离开,忽听旁边客栈传来呵斥声。
“穷鬼,滚出去,还当自己是有钱人呢,呸。”
徐容绣转头去看,正瞧见小二将一中年男子推搡出来。那中年男子穿着倒是不错,可惜形容有些狼狈,正好脾气的跟小二打商量,“小二哥求你帮帮忙,房钱我定会补上……”
小二哪听他解释,当即挥手,“去去去,没钱还想住店,赶紧滚。”
徐容绣刚打算转回头离去,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徐容绣眉头轻皱,却是认出了这人。
当初她与宋子遇进京赶考时在客栈被马文奇和曹水平二人诬陷的时候正是此人给做的证人。当日见他时只觉他穿着华贵,这才几年的功夫竟成了这副模样?
她打量曲文怀的时候,曲文怀也瞧见了她,但显然没有认出徐容绣来,曲文怀心下尴尬,拱手讪笑转而要离去。
徐容绣将饺子递给海棠走了过去,“公子请留步。”
曲文怀站住,拱手道,“太太有何事。”
曲文怀并未直视徐容绣,显然极为知礼。徐容绣有心帮他一把,便问,“瞧着公子似乎有难处,不知公子有何难处?”
穷困潦倒时突然被人这般问,曲文怀心中不免感动,可瞧着眼前的人他似乎并不认识,但又有些熟悉,当即微赧道,“近期出了些状况,让太太见笑了。”
其实哪里是一些状况,是出了很大的状况。只是如今他虽离了主家却不好当人面说主家的坏话,“太太瞧着面熟,在下可是在哪里见过?”
昔日风流阔绰之人一朝成了这副模样难得没有失了礼节,徐容绣对曲文怀印象陡然变好,她也不强人所难只道,“当初我与夫君在客栈险些被人构陷,多亏公子出言作证。当日之恩,妾身与夫君没齿难忘,只后来忙于俗物又不知公子住处,所以这才拖了下来。瞧着公子似乎有些难处,如今宋家在京城安家落户,也有铺子两间,公子若不嫌弃,可随妾身去宋家铺子暂时安顿。”
她停顿一下,让表情不那么僵硬,“并非不请公子去家中居住,只因夫君未在家中,家中没有主事的男丁,故此不方便,请公子不要嫌弃。”
她说完曲文怀连连摆手,“这怎么好嫌弃。”他如今的确没地方可去,手中财物又一无所有,暂时去宋家落脚也未尝不可,想毕曲文怀当即施了一礼道,“那便多谢宋太太了。”
徐容绣笑着说不打紧,便让海棠亲自带曲文怀去宋家铺子那边的后院居住。
宋家铺子有六间,在离这边不远的胡同里正好有一间,后头带个小院,坐北朝南是四间屋子,有两间住了这间铺子的伙计和厨娘,另外两间却是空着的。曲文怀跟徐容绣道了谢便跟着海棠走了。徐容绣也转身回了马车那边。
田氏见她让海棠领了一个男人走了,不免奇怪,“那是何人?”
徐容绣便又解释了一番,“当初若非他作证事情也并不是那么好办。此人心地不错,只是不知为何沦落至此,看不见也就罢了,瞧见了少不得帮一把。况且这样的人物即便在咱家也待不了几日。”
当初进京的事徐容绣和宋子遇并未与田氏说过,如今听说顿时气的咬牙,“当初若让那两个畜生得逞,那岂不是我儿连考试都考不得了?”
徐容绣少不得安慰她,“娘,都过去的事,不要在忧心了。那两人害人害己失了颜面,况且我听夫君说那两人春闱落榜,想必日后也没再见的时候,心肠坏的自有老天爷收拾,咱们就不必脏了手了。”
“还是你想的周全。”田氏遂笑了笑,登上马车与徐容绣一同回家。
到了家徐容绣又让人给曲文怀送去被褥,并嘱咐海棠去请裁缝给曲文怀裁两身衣裳这才作罢。
她自己想的简单,不料旁人却不这么想,尤其铺子里的伙计难免说三道四,竟有人说出东家金屋藏男人这话出来。
这话自然传不到徐容绣耳中,却是传到田友水耳中去了,田友水自然不信徐容绣会做这事儿,尤其听那间铺子的人说对方是个中年人更不担心。他表弟长相英俊身材颀长,是难得的俊俏儿郎,表弟妹若是瞧上个中年男子那得眼多瞎啊,若真是有什么私情,会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将人放在铺子里?
田友水没当回事,可张氏却忍不住去与徐容绣说了,徐容绣哑然,“外头怎么说的?”
张氏便说了,她说完便瞧见田氏进来,立即住了嘴,倒显得多不能见人是的。徐容绣觉得有趣,笑道,“表嫂你说就是了,娘知道这事。”
“姑母知道?”张氏一听田氏也知道,便将外头传的话给说了。
徐容绣脸色越来越冷,田氏的脸上也不好看,当日那人她是瞧见的,三十多岁,面容一般,只胜在讨喜,而且缘由也清楚,没想到下人间竟传出这样的话来。田氏气的拍桌子,“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张氏拿不准她们的意思,只道,“兴许是胡乱猜测。”
徐容绣冷笑道,“胡乱猜测还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况且自曲公子住过去我都未曾去见过,怎的就传出这话来。表嫂,这事交给表兄,让表兄查一查,我宋家的铺子容不得碎嘴编排主家的人。”
张氏应了,但忍不住道,“弟妹,这人与宋家无缘无故,表弟又不在家,还是不招惹的好。”
闻言徐容绣微微蹙眉,“这事我自有计较,表嫂不必担心。”
张氏走后,田氏仍旧气的不行,“这都什么事啊。就算朋友往来难不成就见死不救了?”
徐容绣道,“且去查一查便知道了。”
查了两日果真查了出来,竟只是那间铺子负责招呼客人的一个小伙计,因想进后厨未能如愿心生怨怼,便传了这话。这事儿田友水告知了徐容绣当即将此人发卖,又将所有人聚集在一处共同训斥一番这才作罢。
过了几个月好日子的伙计们陡然记起徐容绣的手段来,再不敢疏忽大意。
但此事却也传到曲文怀耳中。曲文怀在宋家铺子呆了几日惊奇的发现这两年闻名京城的宋家食铺竟是宋子遇夫妻的,心中惊诧又佩服。他本想在京城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买卖或者找间铺子去做,可惜因着他看好的几家都被原先的主家打了招呼竟没人肯聘用他,可怜他往日花钱大手大脚此时也没剩下什么钱,自己想做个小本买卖都不成。
如此两日曲文怀看着前头火爆的铺子心思一动,或许他可以进宋家的铺子,有官老爷做靠山了,原先的主家总不能再为难他了吧。
于是曲文怀便去前头找了掌柜的希望他能递话要见徐容绣。
能给徐容绣做掌柜的自然有两分本事也能得徐容绣信任。这几日又被敲打过了,这掌柜的当即将事情报给田友水,田友水又报给了徐容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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