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徐容绣好受许多,靠在车厢上不再言语。
海棠并不知她心中恐惧,给她倒了茶喝了又吩咐车夫尽快回府。
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徐容绣已经收拾好情绪迈进家门,她将曲文怀叫来,吩咐道,“皇上已经应了,城南铺子你先交给田掌柜负责,你这几日便从四个铺子里抽调人手安排去陕西那边的事宜,明日再与田掌柜一起过来,明日孙公公带人过来,倒是你准备一千两银子塞给孙公公,另外再准备五百两到时候打点他带来的人。”
曲文怀匆匆去了,田氏这才惊讶道,“你方才去了皇宫?”
徐容绣笑了笑点头道,“是,我去与皇上谈了庄买卖,而且还成了,到时候那边的铺子就真的是有皇上做靠山了。”她看着田氏道,“娘,我要去陕西,饺子就托付给您了。”
饺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饺子刚满一岁她便要离开饺子去陕西,心里自然是不舍得的,但是他们分别是暂时的分别,宋子遇在陕西遇到了难处,她得过去陪着他度过难关,哪怕她的铺子只能帮他解决一小部分问题,她也要去试试。
田氏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去陕西?怎么这么突然?”
徐容绣道想了想还是道,“陕西那边是历史古都,去那边开铺子成本低一些,而且夫君遇到一些难处,我去帮帮他。”
“什么难处?”田氏追问。
徐容绣扯了扯嘴角道,“都是小问题,娘不必担忧,况且他一走多日我实在不放心。容恩也要回清河参加乡试正好一起出京,至于家里,我交代表兄了,有事只管找他,另外若是有大事可给我写信也可去让表兄联系孙公公或者去找邓大哥实在难以解决的便舍下脸面去求马夫人。万事人最重要,钱财都是可以舍弃的。”
田氏不用问就知道宋子遇在那边遇到的问题不小,她忍不住流泪道,“这怎么当官了还这么难。”
“可不当官日子会更难。”徐容绣安慰道,“起码咱们现如今有靠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夫君那边虽然有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您在家只管照料好饺子,其他的事交给我们来办。”
田氏收了眼泪点头道,“你放心出去便是。”
因为要出去的原因,晚上的时候徐容绣便让饺子在她的小床上睡觉,正是夏天也不担心着凉,谁知到了半夜的时候徐容绣摸到一个软和和的东西顿时惊醒,一摸才发现竟是饺子自已爬到炕上来了。徐容绣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此去陕西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她是不敢带饺子去的。
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快天亮的时候才睡了过去,待醒来后又招呼下人准备茶水点心等候见客。
到了辰时末,孙公公带了几个人过来,两个锦衣卫,三个二十来岁的太监另有一人四十来岁却像是商人模样的人,徐容绣猜测这便是真正来谈生意的当即迎了几人入内又让人奉茶。
寒暄过后孙公公道,“皇上仁慈,让咱家多带了两个侍卫过来,专门负责徐掌柜在陕西的安全。”
徐容绣当即道谢,“多谢皇上,也多谢孙公公今日跑这一趟。”只不过她明白,这锦衣卫保护她是一方面,恐怕更多的是要监视她吧,不过既然永安帝要监视,即便不放在明面上也会放在暗处都没差别了。
孙公公摆手道,“咱家不懂生意,但是秦掌柜是外头负责皇上铺子的掌柜,徐掌柜有什么需要商定的可与秦掌柜商议。”
幸好徐容绣早有准备,便请孙公公和几个太监并锦衣卫一起去隔壁开桌宴席吃酒,而徐容绣则与秦掌柜说了一番此行去陕西那边的计划。秦掌柜在京城多年,对宋家食铺的崛起也略有耳闻,听徐容绣说完,秦掌柜抚着胡须含笑点头道,“徐掌柜做事有章法难怪圣上信任。秦某觉得此事不错。那么咱们便签下契约?”
“自然。”徐容绣当即拿出连夜写出来的契约拿给秦掌柜看,秦掌柜见上头写的清清楚楚,心中难免惊讶,瞧着徐容绣不过双十年华,竟有如此手段和头脑竟能找上皇上做靠山,只这胆识便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有的。说完他却拿出一叠银票来,“这里有一万两银票,全国通兑,陛下说了这算是入股的银两。便不在契约上写了。”
徐容绣惊诧道,“圣上……”
“圣上最是仁慈,怎会轻易拿臣子的银子。”秦掌柜笑道,“徐掌柜只管拿着,秦某既然得了圣上旨意带了来便没有带回去的道理。”
闻言徐容绣异常感动,也更加钦佩永安帝的为人,这要换个贪财的皇帝,恐怕巴不得臣子白送银子呢,可永安帝可好,不仅主动将红利降低还主动拿一万两银子的本钱出来。这让她有些心虚,毕竟如今宋家能动用的银子也不过一万多两,但若是没有永安帝,想去陕西立户却是不能的。
秦掌柜很赏识徐容绣也知永安帝赏识她,所以秦掌柜也没必要为难她,两人很痛快的签了契约,而后徐容绣带秦掌柜去酒席上由田友水和曲文怀作陪徐容绣便不过去了。
席间秦掌柜当众交代了三个小太监去陕西如何行事,其他便不再多说。
酒过半晌,孙公公与秦掌柜离去,徐容绣给几人安排住处,一颗心才真正的放进肚子里。
而孙公公大张旗鼓的来了宋家还在宋家吃了酒席,这事儿很快就在外头传扬开了。加上前一天宋家为孩子置办周岁宴席不光工部侍郎的夫人去喝了酒,就连万尚书的夫人也让人送了礼品过去。
这宋家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引得这么多的达官显贵去抬举他们?
有知道宋家实际情况的,只说一声宋家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因着当家太太会经营才开了宋家食铺日子好过许多。至于为何会与宫里的太监搭上与万尚书侍郎一家搭上,许多人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但不管如何,宋家的面子大这是事实,于是接下来几日好些官太太纷纷往宋家递帖子,想到宋家做客,或者邀请徐容绣去他们家赏花吃酒席之类的。
徐容绣接待过几个妇人,大多是拐弯抹角想要打探消息,徐容绣应付几日便没了耐心,再有人递帖子便说忙碌不肯见了。
因为徐容绣不见人,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无外乎说徐容绣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甚至还有人道宋家如今看着风光,其实内里早就坏了,宋家太太瞧着宋大人不在家,还不知道给宋大人戴了多少绿帽子,那万夫人恐怕送礼是假,借此机会敲打宋太太是真。
对于这些传言,徐容绣自然是听到了,不过铺子里的人多半了解徐容绣的为人,又有些本是小乞儿出身对于徐容绣更是感恩戴德,哪听的了旁人污蔑徐容绣,来宋家食铺但凡嘴巴不干净的直接撵出去,不做这生意也不能容许这些人无赖他们东家。
而与徐容绣相熟的太太们,当然不乏有人背后看好戏。曾维冈的太太旁氏脾气最是个火爆的,她与李氏出门闲逛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这闲话,李氏只气的咒骂,旁氏却直接一爪子将人脸抓花了,“嘴巴不会说话就缝上,里头喷些粪也不嫌恶心。人家宋太太到底怎么你了,这般无赖你,在我看着宋太太是鼎鼎有名的好人,人家为灾民施粥的时候你干啥了?人家收养小乞儿的时候你干啥了?啥都比不上人家还有脸说人坏话,你多大的脸呢。”
说闲话的人本就心虚,被旁氏当众戳破,顿时羞的要死,捂着脸便跑了。
旁氏哼道,“有眼无珠的东西。”
从外头回去旁氏和李氏便登门安慰徐容绣让她别乱想。
徐容绣将账本子一推,无奈道,“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连陪饺子的时间都少了,哪里有空想别的。”
见她没多想,李氏和旁氏无奈的对视一眼,“你没多想就行,外头传什么的都有,不过我估摸着多半是眼红宋家的生意的。”李氏和旁氏虽然家中富裕,但是来京后也置办了小小的铺面,只不过京城大,买卖也没那么好干,利润勉强够一家糊口的,日常所需尚可,其他的还得家族里帮衬。
想到宋家如日中天的生意,李氏满心的羡慕,“若是我们也有你这般做生意的脑子便好了。”
一旁的旁氏也是这般说,“弟妹说的是,可惜我从小花钱在行,赚钱却不行,如今守着两个小铺子还得我爹补贴,若不是夫君有前程可以熬,我哥哥嫂嫂估计早不耐烦管我们了。”
听她们这般说徐容绣忍不住笑了笑,“其实我们家这生意全在秘方,大家以前没吃过所以新鲜,等过两年大家都吃腻了也就不稀罕了。生意也就没这么好了。”
庞氏看着她笑,呆呆道,“弟妹啊,你得多笑笑,你这一笑我这心都苏了。”
徐容绣忍俊不禁,但脸上的笑却没了,她早就习惯了挂着一张冷脸,当初罗氏还骂她棺材脸来着,但她这张脸本就够明显了,棺材脸也好,总比让人说她笑嘻嘻的勾引人强。时间久了,她觉得这张脸也就这样了。
却不想一个女人竟说被她的笑笑酥了,她何德何能。
庞氏见她不笑颇为遗憾,“多笑笑多好。”
“不笑了,笑多了长皱纹。”
徐容绣说完庞氏赶紧收住笑意,“以后我也少笑。”
庞氏真性情,李氏性子也柔和,徐容绣有这两人做朋友也觉得非常不错。庞氏和李氏与她说了会儿话便不打扰她忙碌就离开了。田氏从外头回来脸上犹带着恼色,徐容绣道,“娘在外头听见谣言了?”
田氏忿忿道,“听到了,就方才我还和罗老太太吵了一架。就她罗家那穷酸样分明是羡慕嫉妒我们宋家的好日子。”
罗老太太?徐容绣惊讶,“我怎么记得娘和那老太太一向要好?”
田氏呸了一声,“掰了,早就知道姓罗的没个好东西。”
得,又想起她继母罗氏和罗氏她娘了。徐容绣安抚道,“掰了就掰了,咱们不稀罕。”
田氏嗯了一声,然后笑了,“别说,和她吵了一架神清气爽。”说着田氏道,“我去瞧瞧晚膳去。”
她风风火火的走了,徐容绣却忍不住笑了,她这婆婆初见时觉得她温柔胆怯,这才几年的功夫整个人都透着大胆和爽朗,哪还有以前的影子。她摇摇头打算继续忙碌,忽然一顿,她夫君以前不也这样?看来这母子俩连变化都同步了。
外界的流言并未影响宋家人的生活,甚至因为几个亲近人为了维护她在外与人吵架而消停不少。但想往前凑的也不少,徐容绣不耐烦应付能推的便推了。
因为她实在太忙了。在走之前她要将京城的四间铺子妥善安排,还得准备去陕西的各种事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带钱过去,趁着空闲的时候还往外城的宅子去看了一趟,从里头挑选了人出来,该培训的培训,该敲打的敲打。因着曲文怀的提醒,但凡想进宋家铺子做工的一律要签契约,而且一签便是十年。至于十年之后,徐容绣也是不惧怕他们背叛宋家的,到那时她相信宋子遇在朝堂上已然有了自己的立锥之地,等闲这些人也不敢做出有害宋家的事来。
然而忙碌起来真正能够陪着家人的时候反倒是少了。徐容绣忙碌一天回来饺子早就撑不住睡了,早上起来的时候饺子未醒而她又要忙碌。
出行的日子定在五月底,终于在最后几天徐容绣将手头的事情交代清楚,总算得了空闲。
徐容绣趁着傍晚不算热的时候与饺子在院子里玩耍,饺子如今走路还不稳当,除了扶着东西就只能大人拉着胳膊才肯走。只不过徐容绣忙碌一天实在不愿动,坐在石凳上看着饺子坐在地上的毛毡上玩玩具。
不多时饺子似乎玩够了,见徐容绣看着她,咧着嘴就爬了起来然后朝徐容绣走过来。
徐容绣眼睛一亮,接着鼓励道,“饺子好棒,过来娘亲接着你。”
饺子徐容绣鼓励她更加的兴奋,双臂举着颤颤巍巍的就朝徐容绣走了过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饺子脚下虚浮整个人就要摔倒。旁边的丫鬟赶紧伸手,但也没徐容绣动作迅速,徐容绣伸手将她抱起来笑道,“饺子好棒啊。”
可饺子似乎走上瘾并不知道害怕,挣扎着要下来,于是徐容绣将她重新放到毛毡上,饺子爬起来站直了,笑着就朝那丫鬟走去。
小丫鬟吓坏了,站在那瞧着忘了动弹,饺子却兴奋的走过去,不过这次没有摔倒稳稳的走了过去。
一下午的功夫饺子便从四脚着地到了两脚直立行走,引得田氏也是高兴不已。
两日后饺子走路越发的稳健,而徐容绣也要离开饺子去陕西了。离别前的一晚,徐容绣搂着饺子睡在大炕上,到了第二天趁着饺子没醒的时候起来穿衣出去。
还未走出家门,屋里传来饺子的哭声,徐容绣回头看了眼窗户,眼泪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饺子如今周岁的生日刚过,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娘俩就没分离过。
“太太……”海棠见她流泪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徐容绣吸了吸鼻子道,“走吧。”
曲文怀已经先一步与宫里的三个太监去了陕西查看铺面,如今她也只带了后续的人员过去。就是不知道曲文怀有没有去见过宋子遇,恐怕她的夫君还不知道她过去呢。
一行人出了家门上了马车,永安帝派来保护她的两个侍卫换了寻常小厮的衣服骑马随行。晨光中宋家小院安宁祥和,徐容绣放下车帘子闭上眼睛。
饺子等娘回来。
宋家的马车缓缓驶出京城朝着陕西的方向而去,与此同时蓝容恩也动身去通州坐船回山东直隶省府济南参加乡试。姐弟俩不到半路便分道扬镳,临分别前徐容绣嘱咐了又嘱咐,又叮嘱小厮好生照料他的饮食这才让他们离开。
这一次的乡试,蓝容恩必定能够高中的,所以徐容绣并不担心他,如今她最担心的还是陕西那边。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半个月,终于在徐容绣面如土色的时候到了陕西境内。一到陕西便看到黄土弥漫,在少量开垦的土地上种植的庄稼也不甚旺盛,徐容绣一颗火热的心陡然降了温度,她站在黄土地上看着随风飘起来的黄沙,分外的思念宋子遇。
而此时的宋子遇,看着眼前的几人有些不敢置信,“我娘子如今已经在来陕西的路上了?”
曲文怀带着人在长安城内几经波折终于买好了铺子,正打算去见宋子遇,就在街上偶遇了宋子遇。
宋子遇没认出他来,但曲文怀却认出了宋子遇,更别提他此次带来的人里头还有认识宋子遇的伙计。
于是在曲文怀简单说了徐容绣的行程后,宋子遇发火了,“我娘子要来陕西你们来了这么久了为何都没人提前来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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