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下人急忙道,“瞎说什么,昨夜我家遭了匪徒,我家太太一介女流早就晕过去了,好不容易醒来听说有人要放火烧死她又吓晕过去了。”见对方目光惊诧,赶紧扯开这人袖子道,“别挡道,我还得请大夫看看我家太太呢。我家太太实在可怜,孤身一人来陕西为陕西的百姓谋福利却被人暗害,人心不古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看不得宋家好。太太要没了,宋家的铺子也就完了,到时候老百姓养的鸡鸭卖给谁去。”
宋家的下人急忙离去,好事者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错事,这么说来,昨夜来宋家企图放火的人是覃家的人?要不然覃大人咋说是覃夫人犯了错他来道歉啊,感情是覃夫人找人来放火,然后覃大人为妻子来请罪来了?
那覃大人也可怜呐,不过更可怜的是宋家太太。如今满长安都在议论宋家铺子和宋家那酒楼日后需要多少鸡鸭鹅的,又有多少农户将靠着养这些东西发家致富,听闻之前宋大人来此地就是为了种树修梯田,为的还是防风故土使得黄河少出水患。
几个好事者这般一想顿觉羞愧,人家做着为国为民的事,他们却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且人家宋太太还是这件事的苦主,再想想他们从覃家下人那听来的模棱两可的话,顿时更加羞愧,恨不得赶紧去宋家太太跟前与人道歉去。
好事者在这附近也是小有名气的快嘴,很快就将这事儿宣扬了出去。
而宋家,徐容绣虚弱的回了房,然后让海棠带话给曹尤:宋家昨夜遭了匪徒,宋家主母险些遭难,是不是该报按察使调查清楚?
曹尤一听顿时乐了,当即就道,“先去将手印口供一式两份摁好手印,一份送京城,另一份连同认证送按察使让他审理去。”
布政使不是好东西,但陕西省的按察使赵富林却是个难得的好官,在陕西省口碑很是不错。那就让好人赵富林去调查吧。
覃素在前门堵着,曹尤便带人从后门找按察使报案求做主去了,等覃素听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覃素的脸黑如锅底,连忙让人去拦下曹尤众人,自己也骑马赶紧去追。
可锦衣卫做事,等闲人等如何敢拦,更何况因为昨夜之事曹尤调动了整个陕西省的锦衣卫,这些人平时不露面,此时带人将曹尤等人非常顺利的送到了赵富林跟前。
覃素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按察使办公的衙门,赵富林已然坐在堂上开始审讯了。
赵富林看着覃素急匆匆赶来,惊讶道,“覃大人,您怎么来了?”
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诉讼,而布政使却是一省行政长官,布政使从二品,按察使却只得正三品,是以赵富林见了覃素也要行礼。
覃素看着赵富林这块难啃的骨头嗯了一声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他瞥了眼寻常打扮的曹尤和程贸等人只做不知他们的身份,只低声与赵富林道,“赵大人,本官有些话与你说,咱们回避一下?”
闻言赵富林颇为惊讶,“大人有何事直言便是,下官正在审理案件,此案涉及京城官员的家眷,下官不得不严查,若是其他事情,还请覃大人晚些时候再让下官登门拜访。”
覃素深吸一口气,暗恨赵富林的不知变通,只能道,“这事儿就事关此案。”
“那就更不能私下说了,覃大人但说无妨。”
赵富林一身凛然正气看的覃素牙根直痒,这个赵富林怎么就这般顽固不化呢,他眉头一皱道,“因为此事涉及赵夫人。”
“涉及我家夫人?”赵富林更加震惊,在他的印象里他家夫人温柔和善,从未与人红过脸,更是在灾年的时候主动拿出体己救济灾民,覃素竟然说他家夫人与此案有关?
赵富林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瞧了眼曹尤二人,嘴唇有些哆嗦了,“这事儿与我家夫人何干?”他舔了舔嘴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大人,我家夫人一向和善,怎可能与此案有关。”
“哼。”覃素低哼一声,听出赵富林的情绪,他不由挺直了腰背,目光盯着赵富林道,“因为此事是尊夫人与我家夫人合谋做的。”
“不可能!”赵富林骇的往后退了一步,满目的惊慌,“大人可有证据?”
覃素撇嘴,“本官既然说了,自然有证据。”他顿了顿道,“那么赵大人,现在可否去后衙一谈?”
赵富林与夫人感情一向好,他不信赵富林能看着赵夫人去死。覃素满怀信心等待,可惜赵富林震惊过后依然摇头,“既然如此,那么请大人拿出证据来。”
说完,赵富林不看覃素猛然僵住的脸几步登上审案的座椅一拍惊堂木,“现在开始审案!”
覃素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赵富林竟不知好歹!
赵富林的确与妻子关系不错,可他自认为饱读圣贤书,做官便是为民请命,这些年在长安虽然没有大业绩可他自认为无愧这身官服。是以不管犯罪的是他的妻子还是谁,他一个都不放过。他目光落在堂下脸色黑沉的覃素脸上,转而撇开目光对曹尤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曹尤看了眼覃素,咧嘴笑了,“状告覃大人□□!”
饶是听了覃素三言两语,他本以为只是涉及两位夫人,不想对方状告的却是覃素覃大人,陕西省布政使!
而覃素也是震惊不已,旋即他便明白昨夜的人已经招供了,他目光沉沉,落在曹尤脸上,皮笑肉不笑道,“曹大人还是不要冤枉本官的好。”
曹尤笑眯眯道,“哟,覃大人知道下官的身份呢。”
覃素眼睛微眯,“想不知道都难呐。”
另一边宋家,在曹尤等人去了按察使衙门后覃素等人后脚也离开了,下人请的大夫也来了,给徐容绣把了脉又开了方子足足的给人塞了十两银子才将人送走。
大夫一出宋家家门便被人拦住,问这家女主人是不是真的吓着了,做大夫的什么事没见过,更何况医者父母心,得知徐容绣开的几间铺子和酒楼能够养活不少的普通农户,他私心里对这样的人有很大的好感,而且如今他拿了钱自然也听人家的话当即眼睛一瞪,“那是自然,人家宋太太吓的都起不来床了,哪个缺德的竟然看不得宋太太为百姓做好事,竟想烧死她,要我知道是谁,老夫定不会给他看病。”
这大夫在长安城内小有名气,此话一出再也没有人相信徐容绣是故意不见覃素的了,而且经过之前有脑子的人一分析,也得出结论,说不得这事儿真的是覃家人干的,而且覃大人也不怎么清白,若他真的清白难道不该将自己夫人送官吗?竟然大张旗鼓的登宋家门,是打量宋大人地位低宋太太不好意思让覃大人难堪吗?
覃大人竟如此用心险恶,竟企图逼迫一个妇道人家,其心险恶,实在阴险至极。
徐容绣此刻正端坐在后院院中石桌前的一躺椅上,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盘子紫红色的葡萄,海棠仔细的将皮剥去一半而后放到一边,徐容绣眯吃的那叫一个欢快。
这一日日过的,实在惊心动魄极了,也不知道在山东的宋子遇怎么样了,万一他也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了,毕竟他身边可没曹尤这样的能人呢。
徐容绣吃了葡萄看了看天色,漫不经心的问,“那二狗可将消息都放出去了?”
月季应了一声,“二狗说都放出去了,保管天黑之前长安城内没人不知道这事儿的。”
徐容绣嗯了一声,轻笑:“不知道覃大人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实在好奇至极,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看菊花展了,今天又浪了一天,非常抱歉,明天尽量早点。
第八十八章
海棠惊讶道,“曹大人不是已经去按察使那边状告他了吗,他还能离开?”
徐容绣笑了笑,“你以为一个按察使能够轻易的审一个从二品大员?”
即便没听过可海棠隐约也知道,“那、那他若是跑了呢?”
“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徐容绣看着海棠耐心的解释,“能做到这个官位可不仅仅是以一人之力能够达到的,覃家整个家族在那儿摆着,他敢跑吗?况且你以为长安城内只有曹尤他们两个锦衣卫吗,若是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你觉得昨晚咱们能够安然无恙?”
昨晚他们在屋里并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可隐隐约约听见动静的时候外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事后她才知简直是单方面屠杀,至少院子后门那里的墙上早上的时候还有残留的血迹。曹尤和程贸腿脚功夫还算不错,可对方到底多少人?想来也不会少,而锦衣卫向来不与地方官员打交道只听命于皇上,那么他们必定是找了同伴帮助。
闻言海棠气恼道,“亏得我以为昨晚他英雄盖世没想到……”
见徐容绣揶揄的看着她,海棠脸登时就红了,她低着头咬唇道,“我还以为是他俩抓住的呢。”
徐容绣抿唇笑了,姑娘大了也有心思了,“这件事的确他们俩功劳最大,若非有他们,咱们早死了。”她固然有杀猪刀,可与杀人如麻的杀手是有差距的。那日在街上她侥幸杀了一个匪徒已然让她连做几日的噩梦,更别说如今了。
她微微低头,“咱们就是运气好,若非运气好,旦凭我的意气用事,真的太难走下去了。”
徐容绣看着远处的天色慢慢道,“以前总以为远离京城去地方也能与夫君闯下一片天地能够做些改变当地的事情,可现在看来真的太难了。知县固然是一县父母官,可头顶上有知府压着,对内还有当地豪强,想要立足更是难上加难。”
太天真了,以前的她还有宋子遇都太天真了。
徐容绣满嘴的苦涩,她站起来道,“去让人备两桌酒席好让曹大人招待客人用。”不但如此她还让人取了银子交给海棠,“一并交给曹大人,他定然知晓该如何做的。”
海棠为难道,“要不让月季去吧。”
月季性子闷,扭头道,“我不去。去了他也要问姐姐。”
徐容绣忍俊不禁,推了海棠一把,“快去吧。”
没一会儿海棠回来了,脸上带着可疑的红色,不过也不忘汇报情况,“果真如太太所料,按察使大人并未能将覃大人怎么办而是放他回去了。不过覃夫人和赵夫人却都收押了。连同咱们送去的人证,三人都有锦衣卫的人和赵大人的人联合把守,赵大人也连夜写了八百里加急书信送回京城去了。”
徐容绣松了口气,有曹尤他们在,她应该不用操心了,只希望此事能够快些了结,再将铺子都开完,她便能去山东看看她家夫君了。
一省最高行政长官涉案,这事儿可不是小事。而覃素固然从按察使衙门平安离开,可也知道自己后面行路艰难。赵富林此人如何他一清二楚,本以为说了赵夫人的事能让他有所顾及,能够将此事压下,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冥顽不灵竟当场写了书信送往京城。
覃素回到覃家,家里的几个儿子纷纷前来询问。覃素坐在书房内,房内也没有点灯,他对手下吩咐道,“即刻召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骑快马将赵富林的人拦下,另外,锦衣卫的人也务必拦下,若是他们双方中有一人到达京城,”他顿了顿,神色在昏暗中有些看不清楚,“那咱们就都完了。”
下属领命匆忙而去,覃家几个儿子也纷纷惊恐,尤其覃二和覃三知道这事由大哥而起对覃为荣更加怨声载道。
“大哥现下满意了,若非你贪墨那银子兴许那三位公公就不会那般,母亲也不会为了大哥铤而走险。”
此时覃为荣也知道自己当初的事做的不对,可被两个弟弟指着鼻子责骂心中也不爽快,“那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贪墨的,谁让娘当初没说清楚。二弟倒是有脸说我,我好歹是为娘分忧,你们俩为娘做什么了?”
“你这话……”
兄弟三个眼瞅着吵了起来,覃素脸色更加黑了,他抄起茶杯啪的摔在地上,三兄弟顿时止了声,覃素咬牙切齿道,“都给我滚出去!”
三兄弟面面相觑,躬身出去,各自回屋却开始和自家娘子盘算若是覃家倒了他们怎么办,或者该不该出逃。
而覃素眼见着三个儿子闹的不快心中对覃夫人更加不满,瞧瞧她教养的好儿子!
覃素将心腹叫来又交代几句,趁着夜色出了门左拐八卦到了一处胡同敲了门,一二十多岁的女子给他开了门,见左右无人方将门闭上。门一关两人相拥在一起,覃素感受到怀里女子的柔顺,定了定神道,“你带着起儿离开长安吧,天一亮就走。”
此处是覃素在外头置办的宅子,女子云琅是他的外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经十多岁了。是夜,覃素夜宿外室院内将儿子叫到跟前悉数说了覃家的事待儿子都听明白了方让他去休息,并在云琅身上最后洒下种子,企图来年春天给他再生一个孩子。
天亮后,覃素让人将母子二人送离长安,殊不知母子二人刚出长安便被锦衣卫的人带走。
覃素回到覃家,管家期期艾艾的将外头的传言说了出来,覃素恼怒,“怎么不早说?”
管家瑟缩一下,没敢吭声,您老一夜不在家中他能与谁说去。夫人被按察使关起来了,三位爷开始收拾东西想离开长安,他说话又有谁听?
覃素一颗心沉到谷底,宋家这是根本不给他们覃家活路了。他在长安经营多年,竟不及一个妇人几个月的功夫得来的名声要好。愚蠢的穷鬼们竟然被宋家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更何况那小恩小惠也只是给了泥腿子,与他们又有何干,竟传扬起他的名声来了。
覃素闭了闭眼,起身去了书房开始写信,只希望昔日的那些好友能够相助一二。
可即便是这样,覃夫人伙同覃大人买凶杀人的消息还是在长安城内迅速流传开来。知道宋家铺子开起来用意的百姓纷纷咒骂覃素,认为覃素往日的好形象都是装出来的。而覃夫人往日与人为善的模样也是假的,一时间覃家在长安城内出了名,也是出了名的臭名昭著。
覃素此时已经是孤注一掷,只能盼着派出去的人能将锦衣卫的人和赵富林的人拦下,至于长安城内。覃素冷笑,他在长安多年,难不成真的就等着受制于人?如今他只等拦下的消息传来,他便可将长安城的城门一关,到时候长安城内还是他说了算,到时候来个暴毙,来个死无全尸,与他何干?他毕竟只是负责行政事务的官员呢。
覃素打算的不错,只在家耐心等待消息,至于自己的夫人还在按察使衙门这事儿,覃素当即让人在城内传出他大义灭亲,亲自将妻子送过去投案这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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