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华绮赶紧点头,“我都答应。”
闻擎见她应得快,薄唇微勾,“阿娇待会陪我入宫,这几日就不住虞家了,可好?”
虞华绮哪会不同意,她留在家里,原就是为着周氏之事。若闻擎想帮她查,她还费这个神做什么?
“好。”
闻擎牵她走进厅堂,“那我们去告诉祖母。”
虞老夫人听说闻擎去而复返,与虞父虞翰远夫妇跪迎。
闻擎说完免礼后,虞华绮主动道:“祖母,阿娇这几日还是不住家里了。”
虞老夫人闻言,对闻擎灌**汤的功力愈发佩服。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怎么,阿娇的行李还未收拾好啊?”
前些日子,虞老夫人想将虞华绮留在家里,闻擎便是以虞华绮要收拾行李的由头,带虞华绮回了齐王府。
谁知这一收拾,便是数日之久。
虞华绮被祖母调侃得羞臊不已,粉面飞霞。
闻擎却很镇定,神色自然道:“早晨出门匆忙,阿娇她忘了。”
他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不容反驳。
虞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在心里叹气。
阿娇尚未出嫁,总住在齐王府,算个什么事?
闻擎看出虞老夫人的顾虑,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阿娇心善,护国寺主持说她福泽深厚,若能与朕日日为父皇诵经,可祝祷父皇早登极乐,亦可护佑国祚昌熙。”
同样的理由,曾经用过,如今仍旧好用,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字。
虞老夫人只得笑道:“阿娇能为先帝祈福,是她的荣幸。”
闻擎带着虞华绮,乘舆进了皇宫。
他政务繁多,无暇一直陪着虞华绮,便宣了永宁王进宫,让其顺道将昌平郡主带来。
昌平郡主性子最活泛的,先帝驾崩,皇城正乱着,她被永宁王束缚,多日未曾出门,忽而得知能进宫与虞华绮玩乐,自然欣喜不已。
“阿娇!”
虞华绮闲来无事,正给闻擎做鞋子,听到昌平郡主的声音,将手里的明黄锻筒放下,“昌平,你怎么来了?”
昌平郡主便走边笑,“陛下召我来陪你。”
虞华绮倒了盏茶,笑道:“外头冷,还下着雨,喝盏热茶,暖暖身子。”
昌平郡主脱了绫白披风,交给小宫女,“雨已经停了,就是还有些风,不打紧。”
说着,她坐到虞华绮对面,双手接过虞华绮斟的茶,夸张道:“皇后娘娘亲手斟的茶,我可要细品品,是个什么滋味。”
虞华绮好笑,“你好好说话,别作怪。”
昌平饮了热茶,被冷风吹得微白的面庞浮上些艳色,“我讨好你还来不及,哪敢作怪?你是不知,临出门前,我母妃千叮咛万嘱咐……”
清了清嗓子,昌平故意做出她母妃的姿态,模仿道:“昌平啊,陛下宠爱虞姑娘,你入了宫,千万要好好同虞姑娘相处,让她喜欢你。”
“满皇城都知道你的泼皮名声,你的婚事,我和你父王是无法了。只盼你得了虞姑娘青眼,陛下能发发慈悲,给你赐个婚,让你能有机会嫁出去。”
“唉,可愁死母妃了。再嫁不出去,不就成老姑娘了?”
虞华绮被逗得直笑,弯腰伏在紫檀炕桌上,险些打翻了上面的茶盏。
昌平见虞华绮只顾着笑,嗔道:“别光顾着笑呀,你倒是说说,帮不帮我赐婚?我回去也好同母妃有个交代。”
虞华绮边笑边点头,“赐,赐。昌平可有喜欢的男子?我即刻派人,去告诉陛下,请他赐婚。”
“没有。”
昌平郡主答得很快,她似乎有些心虚,说完,为掩饰自己心虚的神色,指了指窗外,“风雨都停了,阿娇,咱们出去逛逛吧。老待在屋里,闷死了。”
虞华绮见话题为何突变,探究地看着昌平,但没有戳穿。
“好,咱们走吧。”
虞华绮出趟门,身前身后引路伺候的宫人太监,足有三十余名。
昌平在宫中,何时摆过这样的威风,坐在虞华绮的辇轿内,很是新奇。她思量了会,撺掇着虞华绮去御兽园玩。
虞华绮没去过御兽园,觉得那地方听着就有趣,便命宫人往御兽园去。
御兽园内十分清冷,虞华绮一到,便热闹起来。
她被簇拥着,观赏了许多有趣的飞禽走兽,又看了几场猴戏,忽而见到一只雪白圆润的小狗崽。
许是御兽园的伙食好,狗崽胖嘟嘟的,一跑起来,蓬松白毛迎风飞扬,圆溜溜的双眼如此刻天空般,碧蓝清澈。
虞华绮想起闻擎幼时养过的白狗,对这只狗崽生出些兴趣,“把它抱来我瞧瞧。”
驯猴的小太监笑道:“虞姑娘,这狗是皇贵……”
御兽园总管及时打断了小太监的话,“虞姑娘眼光真好,这狗是外邦进贡的,玉雪可爱,又最通人性。”
言毕,御兽园总管亲自跑去,打算将狗崽抱来。
谁知那狗崽灵活得很,短腿一拔,跑得飞快,东躲西蹿,将总管耍得团团转。
昌平觉得好玩,笑着给白狗鼓劲,“跑快些!再快些!”
虞华绮忍俊不禁,推了推昌平,“你也别太狭促了。”
两人正说笑,狗崽突然跑到虞华绮脚边,呜咽着蹭虞华绮的裙摆,还歪着雪白的小圆脑袋卖萌。
虞华绮眉眼弯弯,蹲下身,抱住狗崽,“你可真厉害。”
御兽园总管险些跑断了气,见白狗自己跑到虞华绮身边,边喘气,边谄媚笑道:“虞姑娘,狗这东西最灵性的,到底是您菩萨心肠,它知道您心善,才与您亲近呢。”
虞华绮闻言,但笑不语,同昌平一起逗狗崽玩。
突然,御兽园内响起“参见皇贵太妃”的声音。
虞华绮回头,看到皇贵太妃同两名宫女站在草地上,亦起身,向其行礼。
皇贵太妃只比虞华绮年长三岁,容颜正盛,不同于虞华绮的端丽冠绝,她眉宇间凝着一丝忧愁,如雨后梨花般皎美温柔。
可她看虞华绮的眼神,却有些幽暗。
“免礼。”
虞华绮起身,狗崽围在她腿边跑来跑去,呜呜咽咽地撒娇,还咬她的裙摆,要把她往一旁拖。
她只好重新蹲下,摸摸狗崽的头顶凌乱的白毛,“怎么了?”
“它好像很喜欢你。”
皇贵太妃说着,走到虞华绮面前,蹲下身,亦摸了摸狗崽的耳朵。
谁知狗崽一反在虞华绮面前的软萌,奶凶奶凶地冲皇贵太妃吼:“汪!汪汪!”
皇贵太妃黛眉微蹙,没有再理会小白狗崽。
她抬起乌眸,看着虞华绮,语气淡淡的,“我以前很宠爱这只狗,它却总也不亲近我,还将我的手抓伤。到底是虞姑娘讨人喜欢,连畜生也偏爱你几分。”
☆、第70章第七十章
虞华绮觉得皇贵太妃的话有些刺耳, 她抱着狗崽站起身, 神情不悦。
“皇贵太妃此言何意?”
皇贵太妃随之起身,笑容清浅, 含着若有似无的轻蔑,“我的意思是,人人皆道虞姑娘天姿国色,荣宠万千, 今日一见, 果然不凡。”
虞华绮抚摸狗崽软毛的指节微顿, 艳丽桃花眸流光溢彩, 仿佛蕴着两颗璀璨琥珀, 高傲而冷艳地睨了皇贵太妃一眼。
“太妃昔日宠冠六宫,亦很出挑。”
她语含讽刺,着意加重“昔日”二字的读音,没有给皇贵太妃留面子。
皇贵太妃的神色有一瞬扭曲, 温柔不复存在,她身后一个黛裳宫女斥道:“放肆,一介民女, 焉敢这般同皇贵太妃说话?”
虞华绮有何不敢?
若先皇后未薨, 此刻站在这的是皇太后, 她再不喜, 也要敬其三分, 毕竟皇太后算闻擎的嫡母, 不敬即不孝。
可皇贵太妃算什么?说得再好听, 也不过是个宠妾。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先皇已崩,皇贵太妃不老实与其他太妃一起缩在南康宫,故意来针对自己,自己还要忍让不成?
虞华绮抱着狗崽,悠悠坐到铺了白狐狸绒软垫的鹿角椅上,嘲讽道:“怎么,我说错了哪句话?难不成先帝都驾崩了,皇贵太妃仍想宠冠后宫?”
此言一出,皇贵太妃的眼神有一瞬的变化。
虞华绮准确捕捉到,冷冷勾起朱唇。
她就知道,皇贵太妃这般刻意地针对自己,其中定有内情。
闻擎曾说过,皇贵太妃为他所救,替他办事。闻擎爱重自己,但凡是他的下属,哪个不对自己毕恭毕敬?偏这位太妃说话绵里藏针,句句含讽带刺,温柔面孔下,皆是恨意与妒意。
这妒意,恐怕是因闻擎而起。
皇贵太妃被虞华绮的话刺得心疼,摆出曾经宠冠六宫,执掌凤印的威严来,“虞姑娘慎言,你此话,可有污蔑当今之嫌。”
虞华绮见状,冷艳笑意愈浓,“玩笑话而已,太妃未免太认真了些。谁不知晓,这么些年,陛下连正眼都未瞧过太妃一眼,太妃哪来的机缘,再续宠冠六宫的荣耀?”
她每一个字,都狠狠戳中皇贵太妃的软肋。
皇贵太妃眼底的恨意已经毫不遮掩,“到底是时移世易,你这样的东西,也配到我面前叫嚣了!”
黛衣宫女是皇贵太妃自庄家带入宫的,陪着太妃见证过无数荣宠,闻言哪里忍得,怒斥道:“虞华绮,无论日后如何,此刻你只是低贱民女,竟敢公然顶撞皇贵太妃,按宫规,该掌嘴五十!”
陡然出现的怒声,吓到了胖团子狗崽,狗崽竖着浑身白毛,气势很足地朝黛衣宫女乱吼:“汪汪汪!汪汪!”
虞华绮安抚地呼噜着狗崽的后脖颈,“吓到你了?”
乌眸潋滟着细碎寒意,她转头看向丁姑姑,“那宫女大呼小叫,吓着了我的狗,掌嘴五十。”
丁姑姑领命,“喏。”随即领着三名小太监,上前摁住黛衣宫女。
哪有人想被扇巴掌的?
黛衣宫女跟着皇贵太妃,享尽风光,还未曾意识到,先帝驾崩,风光不再是多么现实的事情。
侍奉虞华绮左右的,足有三十余名宫女太监,而皇贵太妃方只有三人,丁姑姑若要施惩,她压根没有挣扎的余地。
皇贵太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宫女为人所欺,皎美面庞染上怒色,“丁玲,你若敢动我的人一根手指头,你这掌事姑姑,也就做到头了!”
丁姑姑恭敬朝皇贵太妃行了一礼,面色不改,仍旧吩咐小太监道:“打!”
两名太监摁住黛衣宫女,还有一名太监便左右开弓,扇黛衣宫女的巴掌。
当初在太皇太后面前,丁姑姑不敢放肆,因为那是皇帝嫡亲的祖母。可皇贵太妃不过是先帝宠妃,改了朝换了代,就什么都算不上。
若真让个小宫女随随便便对虞华绮大呼小叫,让皇帝知道,她这个掌事姑姑,才真是做到头了。
随着巴掌声“啪啪啪”地落下,黛衣宫女嘴角很快被扇肿,流下一行血。
昌平郡主看得解气,“很该这样,一个奴才,敢大言不惭,说要扇未来皇后的耳光,掌嘴五十都算轻的!皇贵太妃得空,该好好教导自己宫中的人才是。”
皇贵太妃未曾想到,一朝失势,连昌平这样的小小郡主,也敢对自己放肆,娇弱的身形在秋风中颤了颤。可惜,昔日怜她宠她,会为她怒斥六宫的人,早已长眠皇陵。
清脆的巴掌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仿佛在嘲笑她的落魄。
皇贵太妃将长长的护甲刺进掌心,刺得一片血肉模糊,她抬起双眸,与虞华绮对视,“幼时,我曾喂过一只迷路的狗,它浑身雪白,眼睛碧蓝,与你怀里的别无二致。我帮狗找主人,便见到了他。他朝我笑,向我道谢,是我先……”
虞华绮听到那只狗,就知道皇贵太妃说的是闻擎。
她见皇贵太妃越说越不成样子,出声打断,“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讲故事?”
刚才皇贵太妃骂她的话,她原封不动,还给皇贵太妃,眼底还含着淡淡的警告。
皇贵太妃秀脸紧绷,为虞华绮的敏锐和嚣张而震惊。
好半晌,皇贵太妃忍着难堪,命令道:“你们退下,我有话要同虞姑娘说。”
偌大的御兽园落针可闻的安静,无人对皇贵太妃的命令有任何反应。
虞华绮听到皇贵太妃与闻擎有旧,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冷了皇贵太妃一阵,才道:“都先退下吧。”
昌平和丁姑姑哪里敢离开?
那皇贵太妃显然来者不善,若她们不在场,虞华绮有半分闪失,叫皇帝知道了,她们焉有命在?
虞华绮摇着小铃铛逗狗崽,头也不抬,冷声道:“我不想说两遍。”
无法,昌平和丁姑姑只得领着宫人太监们,退到御兽园门边,候在一个能看清虞华绮和皇贵太妃,却听不到她们说话的位置。
虞华绮扔掉被狗崽啃得湿哒哒的铃铛,给它换了个骨头棒子,“你要说什么,说吧。”
皇贵太妃厌恶虞华绮目中无人的模样,“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和他的过去?”
虞华绮仿佛听见什么笑话,妩媚的桃花眼微抬,“你们能有什么过去?依闻擎哥哥的性子,你们若有过去,他绝不会眼睁睁看你做先皇的妃子。”
皇贵太妃用来麻痹自己的虚假情意乍然被虞华绮戳穿,唇角微微抽搐。
是啊,若闻擎真顾念情分,必会和当初虞华绮被赐婚,就千方百计毁了那桩婚事一般,阻止自己入宫为妃。
皇贵太妃明知如此,却仍旧不甘心。
“凭什么!是我与他相识在先,是我付出清白付出年华,为他在皇宫这个泥潭里苦苦挣扎,立下汗马功劳!”
“凭什么他眼里却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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