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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鹿青崖

时间:2019-12-16 10:40:54  作者:鹿青崖
  温传怎么想,一瘸一拐赶过来得老朱婆管不着,她就要看看,魏家俩崽子,是不是完蛋了!
  这会儿,离着半里远,一眼瞧见捕快把魏铭绑起上路,哈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死孩子坑害我!这回让你们知道厉害!呸!”
  东财跟在她后边,见她呸呸得上劲,赶紧拉她,“婆赶紧回家!”
  “回家做什么?我得好好爽快爽快!回什么家?!”说着扭头往魏家去,边走边道:“死丫头子没被逮走可惜了!不过这下也没她好日子过,看我不把她卖窑子去!”
  拐着脚闯进魏家门里,站在门口就是嚷嚷,“死丫头呢?我看你还逞强不?!”
  这一喊,把进去存放粮食的温家人还有郭家人都喊了出来。
  郭婆婆正拉着田氏安慰,田氏是怕了的,便是温传在旁说魏铭道没事,她也怕得不行,抱着小乙直掉泪。小乙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郭婆婆让她赶紧收了泪,别再吓着了孩子,就听见外间老朱婆嚷嚷。
  郭婆婆一拍桌子起身出了门去,一眼扫见老朱婆,也不说旁的,立时大声喊起来:“原来是老朱婆告的!大家快来,老朱婆还要告呢!想让咱们一村人都吃不上饭!”
  不得不说,和老朱婆扯嘴皮,还不如这一声喊有用。
  郭婆婆话音一落,魏家周围立时涌出来一堆人,骂着喊着就围了上来。
  老朱婆一看就怕了,转头要跑,这一瘸一拐哪有村人手脚快?
  老朱婆辩解无力,村人已经把她包围了。
  儿子救命!她上次头顶被砸的包,还没好呢!
  然而一个儿子都没出现,东财一咬牙,扭头跑没了影。
 
 
第34章 你都是算好的,是不是
  烈日当头,暑热扑面,城门就像一个巨大的太阳,越是靠近,崔稚越心焦到不行。
  官府居然不由分说就要抓人,魏铭纵然重生,可毕竟才十岁,要是那些捕快衙役没轻没重,对他用刑,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衣领浸透了汗水,崔稚没法静下心来。
  魏铭这个人她是搞不懂,有什么只说一半留一半,她同他最多算个创业合伙人,也不好往深了问。人家重生归来自然有紧要事,和她这个吃喝玩乐的怎么能一样?多问就是逾越。
  那天他说不怕赵家使坏,之后她又见他多换了纸张誊写账目。账目一式两份,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梗,坏了他们的交易。
  可是崔稚没想到,前边一点预兆都没有,今天衙门突然要去拿人!
  古代刑狱有多黑暗,崔稚用头上的汗都能想出来,她急赤白脸地往回跑,好不容易跑进了城门楼下的阴影里,刚要往门洞去,忽觉一阵清凉的风迎吹来。
  被风送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声,“捕爷不必再问,确实无人指使。”
  崔稚急急抬头向前看去,一眼就看到两个捕快中间,那个破衣烂衫的男孩。他两手被缚住,却昂首挺胸,不像是被抓来的案犯,倒像前来做客,兴许还要衙门给他沏杯明前龙井。
  崔稚看过去,他正好抬头看了过过来。
  莫名地,崔稚长出一气。
  城门洞中,魏铭打眼瞧见崔稚,愣了一下,再看她脑门上顶着莹莹汗水,脸颊通红,衣领尽湿,立时就知道,她是听说了,正奔家而去。
  可她见到了自己,又站住了脚,皱着眉头看他,满脸都是问话,魏铭不敢拖延,赶忙朝她颔首,又示意她避开。
  他进了衙门不要紧,自有一番手段应对,这丫头虽然脑子活、点子多,可衙门里得弯弯绕绕她不懂,不能把她搅进去。
  魏铭连番示意她快些避开,谁知她非但不避开,反而径直走上前来。
  万一她开口说出表明身份的话,被捕快一并带走,岂不坏了事?魏铭急急用眼神止住她,可她就像不懂他的意思一样,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
  转头去看两个捕快,见两人并未发现这个小丫头,魏铭又朝她摇头,可她就是不听,反而拿眼瞪了过来。
  这一瞪,把魏铭瞪得回过了神——
  她定是有分寸的。
  思虑一定,果见她一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真的要过城门一样,走到他空出一边,压低了声音,“这是你算好的,是不是?”
  口气里有着不容忽视得质问。
  魏铭突然回想起,曾经也有人说过的同样的话,那语像极了她此刻的质问。
  只是那时,质问过后,等待他的是冷硬得匕首狠狠扎进后背,而此刻……
  魏铭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手臂一紧,他愕然看过去,见那丫头凶狠狠地瞪着眼珠子,手下紧紧拧着他的袖管,好像要掐到他身上一样,“下次提前打个招呼!”
  话音未落,人已与他擦身而过。
  刚才飘飞的一点思绪,立刻烟消云散。魏铭低头看到他被人拧得皱皱巴巴的袖管,不禁想,要是真被她掐在胳膊上,恐怕要疼死了。
  魏铭笑了,小捕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手下扯了扯张洪,“班头,那小孩还敢笑,我怎么有点瘆得慌啊!”
  小捕快也做了两年捕快了,别说没见过这样的小孩,连这样的人都没见过啊!
  他莫名缩了下脖子,快走两步离魏铭远一点。
  张洪回头也看到了魏铭脸上的笑,看过,也快走了两步。
  ——
  拧了一把,警告了一句,崔稚心里好像吃了一块沙冰,暑气一下就消解下去。只是当沙冰融化在胃里,暑热又声势浩大地占领身体每一个角落。
  崔稚眼见着温信一路跟着魏铭过来,温信见着她忙举起手来招呼,一脸的惆怅,崔稚这心里又不由地回返了许多忧虑。
  “到底怎么回事,温二哥?”
  她拉着温信往一旁人少的地方去,温信正犯愁,知道她素来有主意,赶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木子兄弟说不要急,我看他好似有些成算!但你们常在乡里,不晓得这个张捕快神通广大得很!白的都能被他说成黑的,而且上边有人,就是那个……”
  温信说着有些怕,前后看了没人,才在崔稚耳边道:“典史王复!王复来安丘的时候可比县太爷长,县太爷说不定还听他的呢!”
  温信平时算得调皮,可说起衙门里的官差,惧怕溢于言表。
  崔稚听得惴惴不安,她希望是温信这个小男生耸人听闻,但万一不是,岂不是很棘手?
  魏铭曾说过现如今当家的李知县是个清官,明显他不怕进衙门,是有要借李知县之势的意思。
  可下边的人哪里是吃素的,万一欺上瞒下把他给办了,连知县得面都没见着,怎么办?
  崔稚这么一想,又对魏铭不放心起来,可眼下也没有好办法,只能从长计议。
  穿过城门洞,远远看着魏铭被缚而行的背影,崔稚叹了一气,同温信道,“我先同你回家吧。”
  温信也道好,两人准备回温家再行商议,只是走到半路,崔稚脚步忽的一顿住。
  “温二哥,你先回,我有些事!”
  说完扭头就走,那方向,直奔宋氏酒楼而去。
  ——
  “唉……这是什么鬼见愁孩子?怎么跟个冷面阎王似得?这大热天,弄我一身冷汗!”张洪好不容易把魏铭带回了衙门,这边让人押了魏铭进牢房,嘴上不住道。
  小捕快很快把魏铭关押好,跟牢里的人打了招呼退了出来。
  张洪招他上前问话,“那木头孩子,见着这地牢,害怕了不?有没有磕头求饶?”说完又觉得磕头求饶太难为那孩子了,又补了一句,“缩头缩脑也算!”
  小捕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张洪满脸喝胆汁的表情,“你好好想想,眼神里,就没有一点害怕?”
  小捕快仔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摇头,“真没有……”
  张洪挠头,挠过,又觉得不发狠不行,“哼!给我问牢头借刑具来!”
  “班头要什么刑具?”
  张洪攥着手,“竹签!烙铁!”
  那模样,像极了狠人!末了,还来了一句狠人的狠话,“我不怕他不怕!”
  这话把小捕快说得眨巴眨巴眼。
  到底是谁怕、谁又不怕?您跟这说绕口令呢!
 
 
第35章 天不怕地不怕
  小捕快跟县牢的牢头借刑具。
  他们这些捕快只管拿人,牢里的事自有牢里的人,张洪并不想费钱再请牢里的人出动,他还不信,刑具摆在面前,小孩还能不怕?
  牢头听说他要竹签又要烙铁,扭着肥胖身子走了过来,“咱们张班头这是要对付什么硬货色,还用得上烙铁?要我帮忙不?”
  张洪连道不用,“小孩一个,我就是让他见识见识。”说着又喊了小捕快,“你先搬上板子,一板子就把他吓趴下。”
  胖牢头看了张洪一眼,“老张,手下有点数啊,人还没提审,经不得磋磨,咱们这位县太爷可是菩萨心肠。”
  “得了!我还能不知道这个?小孩而已,吓唬一下就老实了。”
  胖牢头没再说什么,走了,张洪眼见小捕快扛了板子,便提了口气,往牢里去了。
  那小孩还真是出人意料,不哭不闹,正襟危坐在石床上,好像等着他们一样!
  张洪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像是个扎人的刺猬,棘手的很。
  小捕快在后边喊班头,张洪又提了一气,开锁走进牢里,将小捕快手里的板子接过来,往地上一敲,震得一个牢房颤了一下,才攒足了气势,朝着魏铭道:“小儿!可知这是什么?!”
  魏铭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半仰了头闭目养神。
  张洪被他无视了,好像在等着这一刻一样,满脸瞬间大写“生气”二字,把手里的板子又是一敲,“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把他按下,捕爷这就教他做人!”
  气势浩大……张洪自己觉得。
  小捕快听了他发话,壮了胆子上前要拉扯魏铭,只是他脚还没迈出去,闭目养神的魏铭突然睁开了眼,两眼中好像抖着光,一下就把小捕快抬起来的脚止了回去。
  张洪也被这两道目光看得,顿了一下,只是一瞬,又觉得亏了面子。
  一个小孩,他还就不信他治不得了!
  “好好!我亲自扒了你的裤子,亲自打!我就不信你不老实招来!”
  他发了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亲自上手,像对待自家闯了祸的崽子一样。
  只是他和小捕快一样,脚还没迈出去,就听魏铭开口道:“捕爷要给我上刑,请问是县尊的手书,还是捕爷自己的意思?又或者,根本就是为了,让我胡乱攀扯郭家?”
  张洪被他说得倒吸气,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直接问到关键?!
  “你小子,上过两年社学厉害了?要是县尊的令,你当如何?”
  魏铭看了他一眼,“若是县尊的意思,一来要有牌票凭证,二来也不是由你施行。不过,县尊不会不经提审就打人,倒是张捕快你,是否假传县尊之令?!”
  若论假传知县命令,这罪名可就大了!
  张洪气了个仰倒,这乡下小子,谁来跟他说的这些事?!这背后肯定有人!
  只可惜他吓唬小孩不得,又怕打了人被捅到李知县处。李知县一味地孤傲要当好官,不同他们这些吏、役交结,一旦落进知县手里,连个说情的都没有。
  这么一想,张洪只得不甘心地偃旗息鼓了。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他位卑职低,那就去找典史王复,这事可是过了王复眼的,钱不能白花,他得让王复给他出个主意。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论如何得栽倒郭家头上,至于这个死孩子,自然要跟着郭家人一起下水!
  ——
  典史王复家中,一如平日肃静。
  王复午间睡了两刻钟便醒了,没有似往常一样睡上半个时辰,让他很是不快,纵有丫鬟打扇,也睡不着。
  “行了,打个扇子嘻嘻索索得,让人怎么睡?!”
  丫鬟一听,吓得赶忙跪了下去,王复看见那哭丧的脸喊着“恕罪”,更加烦躁,“滚下去!”
  丫鬟如获新生,快手快脚地退了下去。不多时,门外有了前来的脚步声,“爷醒了?妾身用井水给您镇了碗茶,您可喝些?”
  说话得是王复的太太陶氏,王复应了一声,就见帘子打了起来,陶氏端了茶碗进来。
  陶氏小腹微隆,走起路来下裙乱摆,王复看了一眼,让她慢些,“让丫鬟过来行了,你安稳养胎,少做这些事。”
  王复待人严苛,这话说得轻柔呵护,陶氏笑笑,“梅大夫说妾身每日也当走上几步,妾身哪敢不听?倒是爷今日,怎么没睡好?”
  王复哼了一声,“天热多梦。”又道:“梅大夫是杏林老手,他说什么你都要照做,我王家子嗣稀薄,你既然嫁进来,还是尽快开枝散叶的好。”
  陶氏唯唯应诺,小心服侍着王复喝了一碗凉茶,见他舒了口气,才道:“妾身听门上说,张捕快来了府里,像是要找爷。爷方才睡着,现下可唤他进来?妾身瞧着他等了有些时候了,倒座闷热,别让他中了暑才好。”
  她说这话,王复微微皱眉瞥了她一眼,“你嫁于我也有两三年,怎地还把个捕快当回事?他再是你远房表亲,那也是你嫁人前的事。你待他上心,难道让我这个典史,与他混为一谈?”
  王复这话说得可就重了,典史虽然末入流,但也是官,王复亦是举人出身,张洪一个小捕快,怎能与王复一样?
  陶氏一听,吓得浑身紧绷,“爷!妾身断不敢这般想!爷是什么身份,妾身跟着爷,断不与他论亲戚!爷要是不见他,妾身这就同人说,打发了他走!”
  “我说不见他了?”王复越发皱了眉,上下瞧了陶氏一眼,见陶氏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摆手,“以后这样的事,你都不要管,你只管好肚子里的胎,多在送子观音面前上几炷香,保佑王家再得男嗣,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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