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沐阳长公主站到宸极殿中间,萧桓正半歪着头靠坐于华丽不逊于龙椅的纯金椅子上,他下颌靠在支在右膝上的右手上,姿态越发的散漫和不羁,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和漠然,对她就像和对之前那些人一样,其实并没有将她看进眼底。
垂眸瞥了眼衣着华丽、妆容精致,显得格外雍容华贵的沐阳长公主,萧桓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周明帝及满殿皇室宗亲的注视下,他语气淡淡道:“周诗芷,原命格极贵,出生自带凤气,可谓贵极一时。”
听得萧桓这句评语,带着几分忐忑不安站在宸极殿正中央的沐阳长公主娇美秀丽的面容上顿时染上几分喜色,萧桓评价她的这句话可是极珍贵的吉祥话,有这句话,她几乎可以预见到她极为完美显贵的未来人生了。
就在沐阳长公主心下暗喜时,上首就座的萧桓却继续说道:“然汝行事任性,招染了业孽,命中所带的那缕凤气早就便消耗殆尽,不复存在,贵极一时的命格早就烟消云散,相反你此刻是怨债缠身、不得善终的命理。”
没理会沐阳长公主霎时变得雪白的脸色和不可置信的眼神,萧桓又道:“且,当年你做下那件招惹业孽的恶事时,借了帝王和皇室的力量,你所招惹的业孽已经开始反向影响大周气运,若不得遏制,也许大周将因此衰败下去。“
萧桓说的并不是完全的假话,沐阳长公主当年仗着身份地位肆意破坏他人家庭,最后更是害了不止一条人命,本身就造下了不小的业孽,积下了极深的仇恨。
如果沐阳长公主的儿子江文锋不是这一时间节点的天命之子,她本来就会在一心报仇的江文涵的反扑下落得恶有恶报的下场,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有时候报应不至,不是没有,而是时候不到。
不等宸极殿中周明帝等人做出什么反应来,萧桓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江宇宁,生来命理中就带有紫气,若有身负功德气运的贤妻助益,本来也有机会位极人臣,然你阴德不修,身有孽债,晚年必将身受反噬,乃至祸及朝堂和国运。”
“江文锋,按理来说,你本不该出生,因为周诗芷和江宇宁之间并无夫妻缘分,纯粹是强行凑在一起生下了你。他们本该各有助益自身的伴侣,而不是撞在一处互相消弭彼此气运,乃至牵连朝堂国运,”
眼神淡漠,萧桓眯了眯眼睛,吐出后半句话来:“因此,你的命理极薄,若一生行善积德,也许还能得个善终,平安到老,但若你暗中做恶,必将遭受常人十倍报复,你本是违背常理出生,本就受天地排斥。”
如果江文锋没有被天道选为这一时间节点用来产出生命源能的天命之子,没有天道给他开的后门和金手指,他真实命理就是萧桓所言的这种情况。这些年他之所以一直表现得气运极佳,是因为天道改变了他的命理。
其实江文涵真正该憎恨的存在也许是这方世界的天道,因为从头算来,他母亲之所以会于盛年郁郁而终,有违她既定的命理,都是因为天道需要一位天命之子诞生,所以强行更改了他们几人的命理。
沐阳长公主和南阳侯不过是天道改变命理中的一环罢了,他们当然是害死江文涵母亲的凶手,但他们并不是藏在幕后最深处的真凶,那高高在上、俯视整个世界,负责维护整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天道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当萧桓点评完这三人的气运后,最先开口的不是被萧桓点着评论的这三个人,反倒是就在萧桓身边旁听的周明帝最先骇然不已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他们二人造下的业孽当真会牵连国运吗?”
萧桓毫不心虚地点了点头,语气漠然道:“当真如此,本座从不虚言。”
“到底是怎样的业孽,如此可怕?竟不止牵连直接犯下业孽的他们,还要连带着牵连到整个朝堂,整个大周国运?”周明帝满面愕然,看向沐阳长公主几人的目光不再是以前的温润亲热,而是带着几分防备和嫌弃。
在短短片刻内,周明帝就展现出如此大的反差,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周明帝是万分相信萧桓的能力的,对他所言之事深信不疑。
在没有听萧桓评论沐阳长公主三人的气运之前,周明帝是把沐阳长公主等人当妹妹、妹夫和侄子看待,所以平日里十分宠信他们,对他们非常亲热,给予他们地位和帝王的圣眷。
可一旦知道这三人曾造下业孽,而且这业孽不仅会让他们自身遭到反噬,甚至还会牵连到整个大周朝堂,周明帝就没办法再把他们当做亲人去疼惜宠信了,这可是会牵连得大周气运衰败的国之蛀虫啊!
作为帝王,他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人存在于大周之内,哪怕这几人是他的亲妹妹,是他的亲妹夫、亲侄子,他也绝不能为了一家之私不顾整个天下,他不能为了庇护沐阳长公主一家而不顾天下黎明。
听闻周明帝问沐阳长公主等人为何会招来如此沉重的业孽,萧桓眼角余光瞥了自家二徒弟一眼,淡淡道:“他们欺辱了一位大功德在身的六世善人。”
☆、朝堂宅斗“庶”长子反派27
说周诗芷和江宇宁是因为欺辱一位六世善人才招惹下如此业孽, 萧桓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抬高江文涵母亲的身份和地位——就算他母亲不是什么身具大功德的六世善人, 萧桓说她是, 她便可以是。
踩在金椅边缘的右脚哒的一声落在地面上, 萧桓神情疏淡漠然,语气也十足的懒散不上心,随口一般的说道:“之前便说过, 按照命理,江宇宁的妻子应是一位出生便带有大功德大气运的贤妻, 故而方能引着他步步高升,最后位极人臣,振兴家业。”
“但他不仅没能借着这位贤妻的势, 反倒还联合外人一同欺辱于她,这如何能不招惹业孽?他本来就是借旁人的运才能高升的命格,如今既没了身具功德之人的提携,又阴德不修造下业孽,之后的日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周明帝恍然醒悟过来, 当年沐阳长公主对南阳侯一见钟情,不顾先帝已给她挑选了驸马, 执意要下嫁给南阳侯, 这岂不正是她借着皇家之势做下的恶事吗?
他记得,当年先帝下旨命南阳侯尚主时,因不愿自己当做掌上明珠娇宠的女儿做侧室或继房,有命南阳侯将他的原配贬妻为妾。之后不到一年, 那颇为无辜的女子便病死了,没有在皇都中溅起半分水花。
而她留下的儿子也从嫡长子变成了庶长子,周明帝还记得三年前他于会试中考中会元,殿试对答也极为出彩,让他也忍不住升起些许爱才之心,只是当时他偏宠嫡亲胞妹,便压了压他的名次,之后一直将他放在翰林院,不曾重用他给他实权。
想到这里,周明帝不禁有些心虚。
沐阳长公主及南阳侯造下这等业孽之事,他也不是全然无辜,也曾在其中推波助澜、助纣为虐,若是那因此事无辜受累的女子真是真人口中身具大功德的六世善人,那周明帝完全明白为什么他们沾染的这份业孽因果会牵连至整个大周朝堂——
因为在这件事情中,不管是先帝还是他,都不无辜,他们都曾包庇沐阳长公主,也都在这桩事中推波助澜,若真的清算起来,只怕他们也逃不过业孽的反噬。而他乃是帝王,若他身缠业孽,自然影响到整个天下。
萧桓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他不能把他对沐阳长公主三人的恶意表现得昭然若揭,得做出一副公正无私、仗义执言的凛然模样来,才能更好的取信周明帝,让他相信他所言都是真的,而不是在公报私仇。
没理会高台下愣着的南阳侯几人,萧桓径直对面色难看的周明帝吩咐道:“接着往下念名字吧,这名单上记录的人数可不少,尽快都念完了,本座便要离开了。”
周明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惊愕、戒备和嫌弃等种种情绪按压下去,只神情阴郁难看地深深看了沐阳长公主一眼,然后便将目光投向面前跪着的太监手中举着的名册,嗓音低沉压抑地念到:“周立博……”
周明帝念出这个名字后,萧桓还未开口点评上一两句,满面惊愕愣在宸极殿中央的沐阳长公主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她猛地上前冲了几步,直冲到高台之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沐阳长公主大声叫着,因满心涌现的愤怒惶恐,她的嗓音尖利刺耳,听得人一阵皱眉,恨不得堵上耳朵,以免被这魔音灌耳。
她妆容精致的面容上表情狰狞,隐隐透着一股病态的疯狂,沐阳长公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旦周明帝信了萧桓的话,信了她身缠业孽将使大周国运遭受反噬,她和儿子将会面临怎样的未来,将迎来怎样的下场和结局。
所以她绝不能让周明帝信了萧桓的话,绝不能让周明帝将她和南阳侯打入到对大周有害的范围内,这些年她完全是仗着周明帝的宠爱立足,她万万不能失了自己这个亲哥哥的宠信和眷顾,否则她此后便要从云端坠落深谷悬崖,再无翻身之地了。
“皇兄,你不要轻信他人所言。”冲到高台之下的沐阳长公主仰头朝周明帝看来,神色狰狞可怖,“那贱人不可能是什么六世善人,她在世时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是有大功德在身的人,皇兄你切不可听人危言耸听不信皇妹清白啊!”
周明帝身旁,换了个姿势靠坐在金椅上的萧桓扬了扬眉,面上露出稍显冷冽的神情来,他嗤笑一声,微带恼怒似的,语调慢吞吞一字一句的反问道:“危言耸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说,本座所言为虚?是在欺骗汝等?”
沐阳长公主还没有反应,周明帝却浑身一颤打了一个激灵,转向萧桓面带急切恳求地连声道:“真人切莫听她胡言乱语,真人所言自是金科玉律,所言皆是事实,怎会有弄虚作假之处,朕是绝对相信真人的。”
侧眸看了一眼高台之下,周明帝眼角余光瞥到形容狰狞、几若疯狂的沐阳长公主,便一咬牙恨恨怒道:“定是真人你道出她曾经所为的恶事和将要遭受的报应,她心虚了,也不甘接受报应,所以才疯言疯语,真人切莫因此动怒啊!”
萧桓略带轻蔑地嗤笑一声,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江文锋突然仰头朝高台之上看来,朗声道:“舅舅,此人不过是个有几手糊弄人手段的乡野道士,不过是个到处坑蒙拐骗的不入流玩意儿,你怎可轻信此人所言,当真迁怪母亲和父亲?”
江文锋带着嘲讽和轻蔑的目光落在萧桓身上,显然从未信过他是什么得道真人,只将他视作行骗的假道士,故而他态度猖狂强势,不退不避,继续语气不屑地说道:“舅舅,这道士不过是个懂些江湖把式的骗子,你拿他打发点时间也就罢了,可别真的把他当什么高人。”
“舅舅英明决断,定不会轻易被人哄骗。还请舅舅明断是非,分清楚何人该信、何人不该信,切莫被奸人误导,中了奸人的算计,反倒害了无辜之人。”江文锋拱手一礼,颇为文质彬彬地朗声说着,若是换了个场合,倒要被人赞上一声好气度。
江文锋已是这般年岁,不是不懂事的孩提,自然知道当年之事,但他并不觉得他母亲依仗先皇之威嫁给父亲有什么错,她既为皇室公主,有令人羡慕忌惮的背景,为什么不能善用自己手中的筹码去换取她想要的东西,争取她想要的丈夫呢?
他父亲前头那个夫人、他的庶长子大哥江文涵的母亲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她自己心性脆弱抗不住事、经受不住打击,与他人有什么干系,凭什么就说是他父母害了她的性命,他父母就要因此事被业火孽力颤身,此后遭受反噬,此后下场凄凉?
周明帝被大放厥词的江文涵气得浑身发抖,生怕他质疑萧桓的事情让萧桓动怒,重重一拍龙椅扶手,他刷地站了起来,指着江文锋大声喝道:“来人!将这大放厥词的疯子给朕拉下去!”
手指着江文锋,周明帝竭力压抑着怒火,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失态,但仍是掩不住话语里的含怒带煞,他语气阴森森地冷喝道:“将这身负业孽、于大周是罪人的三人带下去,先行关押起来,朕之后再处置他们。”
已是动了真怒的周明帝现在连皇妹也不肯叫了,他怒视着还在叫嚣着的江文锋和神情几欲发狂、双眼充血的沐阳长公主一眼,冷冷道:“朕本来并不准备对你们施加什么太重的惩罚,只准备远远送走你们,但如今看来,你们当真是做恶做习惯了,竟半点羞愧之意也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在周明帝下令后,宸极殿外守卫着的侍卫很快便鱼贯入到殿中,将沐阳长公主三人双手反扣在身后押了起来,这三人中最平静的人是南阳侯,因为他心中对元妻确实有着不少愧疚,他是三人中唯一信了萧桓所言之人,因此,他此刻已无心挣扎。
但沐阳长公主和江文锋却全然不觉心虚愧疚,面对上前来制住他们的侍卫时他们不仅不配合反而还大力挣扎,并且不断大声呵斥这些侍卫,让他们退下,叫嚣着他们的身份,喝问他们焉敢欺辱自己。
但这些侍卫得了周明帝的命令,怎么会顾忌他们的身份,当下便不顾他们的挣扎恐吓将他们制住,不让他们有脱身的机会,惹得沐阳长公主和江文锋对这些侍卫们怒目而视,深恨这些小人看碟下菜,见他们失势了以后便来落井下石。
——沐阳长公主和江文锋这么满心怨愤之时,却不想他们以往身居高位时是怎样一副瞧不起人的高傲嘴脸,如今倒是有脸说别人看碟下菜了,倒真是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等等。”见这些侍卫就要将沐阳长公主三人给压下去,萧桓突然开口叫停,他微抬眼帘,眸光冷冽漠然,“虽汝二人犯了口舌之罪冒犯了本座,但本座并不是嗜杀之人,便罚你们十五年不得开口说话,做上十五年的哑巴。”
顿了顿,萧桓又嗤笑一声,语带嘲讽地冷冷说道:“若汝等行恶事、种恶果,也许活不到能重新开口的时候,就已在业孽反噬之下亡故了,本座从不危言耸听,但若汝等不信,那本座也不会拦着你们去送死。”
☆、朝堂宅斗“庶”长子反派28
被侍卫将双手反扣在身后的江文锋压根不听萧桓的话, 他态度坚定得很, 就是认为萧桓是个只懂得一点糊弄人手段的江湖骗子, 就是故意与他们作对, 当下便冷笑道:“要惩罚我变成哑巴?”
“你可别在这里说大话、大放厥词了, 要是你的戏码失灵了,那可真就贻笑大方了……呜呜?!”江文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似的, 再也发不出完整的音调来。
江文锋身旁同样被侍卫押着的沐阳长公主见自己视为眼珠子的独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只能发出跟哑巴似的呜呜声, 再也说不出正常的话来,不由急上心头,她可就只有江文锋这一个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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