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陈星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转了话锋,“刘主任向来对实习同学要求严格,你们跟在组上好好学习。”
“知道了师姐,我们会好好学习的。”唐豆表现得比谁都乖巧。
陈星月不是个做事磨叽的人,很快把这一批实习的十个同学分到了不同的医疗组上,简单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领着他们熟悉科室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刚换上白大褂从更衣室出来,便听到有人远远地和陈星月打招呼。
“星月师姐,又带小孩儿呢。”打招呼的是个年轻男医生,笑起来的时候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副标准的勾人相。
唐豆倒吸一口冷气,戳戳阮言宁,“以前是我草率了,我真没想到这个科室的颜值都这么高。”
阮言宁表示赞同,“之后的半年实习你好好发挥,我看这个师兄就不错。”
唐豆被说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两只眼睛都黏在那人身上。
陈星月依旧神色淡淡的,微微点头算是示意。
对方讨了个没趣,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神色自若地搭话:“师姐你这次分了几个小朋友到我们组上?”
“这两个。”陈星月朝唐豆和阮言宁抬抬下巴,“这是刘主任组上的一线医生袁向宇,你们两个直接跟着他吧,我就不特地带你们两个去组上了。”
没有征求谁意见的意思,话说完她就领着其他人离开了。
“师兄好。”阮言宁和唐豆迎上去。
“你们搞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像星月师姐那样会吃人。”袁向宇贴心地指了指有自己照片的胸牌,“我叫袁向宇,研二,性别男爱好女,至今单身。”
袁向宇不正经的模样的确和陈星月是两个极端,和这种嘻嘻哈哈的人相处,让人放松不少。
“我叫唐豆,她是阮言宁。”唐豆社交能力向来不错,很快就和袁向宇熟络起来。
熟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打听组上的老师,“师兄,刚刚听老总说我们组上的老师都很严格是吗?”
“也没她说得那么恐怖。”袁向宇压低声音,“毕竟我们这些底层人民在胰腺外科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她,不然你一定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怎么才能不得罪她?”唐豆表情有一点扭曲。
“你不能像她一样优秀就是得罪她。”说起这个袁向宇一脸深有体会的表情,“只要你在她面前犯她觉得弱智的错误那你就死定了。”
眼看阮言宁和唐豆越来越绝望,袁向宇赶紧换了个话题,“我们组上今天新来了一个二线老师,不仅长得帅而且履历特别漂亮。”
“真的?”唐豆一听就来劲,“刚刚我们在学习室听人说起过。”
“我很少承认有人比我帅,能经过我认证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帅哥。”
“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话是阮言宁问的,倒不是因为袁向宇说他帅,而是好奇这个人的履历到底有多漂亮。
“等会儿跟我去手术室就能见到他了。”袁向宇觉得唐豆花痴起来其实是有意思,“今天的手术他主刀。”
唐豆抓住话里的重点,“去手术室?我们?”
“不然你们来外科实习什么?”
“不是。”唐豆挣扎着解释,“我们不是才第一天实习吗?不用培训一下吗?”
“小师妹,你们前四年的学习不就是用来培的吗?”
“那我们两个是一起去吗?”
“我们组上每周一二四手术日,你们两个轮流去就行了。”袁向宇看了眼时间,“今天晨会前刘主任就查完房了,这会儿估摸着病人已经接去手术室了,你们赶紧决定一下谁和我上去。”
唐豆从小就属于天赋型偷懒选手,平时上课没少划水,考试都是勉勉强强低空飘过,这会儿真刀真枪见真功夫的时候自然就怂了。
她求助地看着阮言宁,“今天你先?”
阮言宁心里也没底,但多多少少比唐豆好一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两人决定好,袁向宇不怀好意地朝唐豆笑笑,“唐师妹,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哦。”
见唐豆下一秒苦了脸,袁向宇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阮言宁往手术室走。
第一住院大楼的手术室在二十三至二十五层楼。
阮言宁在更衣室磕磕绊绊换好无菌服,又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带好口罩帽子,这才亦步亦趋地跟在袁向宇身后进入无菌限制区。
这是阮言宁第一次进手术室,一边走一边新奇地四下打量。
“觉得有趣?”袁向宇放慢步子让阮言宁看个够。
阮言宁兴奋地点头,“手术室的氛围和病房不太一样,走进来的瞬间好像突然找到了当医生的使命感。”
“觉得自己能治病救人了?”
阮言宁继续点头。
袁向宇也不拆穿她,眼神意味深长,“希望你跟完今天的手术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阮言宁总觉得袁向宇话里有话,还想开口问点什么,就听他说了句“到了”。
她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第八手术间”的标示牌。
袁向宇抬脚在墙上的感应处轻晃了下,手术间的门便缓缓打开。
“我们组的择期手术一般都排在第八间,有时病人多了会临时多开一间两台手术同时进行。”
手术间里,麻醉医生已经开始给病人麻醉了,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也已经在准备等会儿要用到的东西。
袁向宇人缘不错,刚一进门就有护士和他打招呼:“小袁你今天不太积极哦。”
“张老师您这就冤枉我了,谁不知道我一向兢兢业业。”
被叫做张老师的巡回护士往角落里坐在电脑前的人递了个眼神,“你们江老师可是来了好一会儿了,要让刘主任知道你比二线来得还晚不教训你?”
不怪袁向宇没注意,手术里大家清一色的无菌服,又都全副武装地带着口罩帽子,几个人扎堆在一起还真难认出谁是谁。
不过袁向宇反应也快,他笑嘻嘻地走到江寒身边,主动和他搭话:“江老师怎么这么早上来了?”
“先上来看看病人情况。”江寒丝毫不分心地在电脑上下着医嘱。
“江老师以后下医嘱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今天是因为去带新来的实习同学耽误了一会儿。”
“嗯。”
听不出喜怒的单音节,饶是袁向宇也有点接不下去话了。
手术室安静了几秒,见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看着自己吃瘪,袁向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拉了从始至终躲在自己身后的阮言宁出来分散大家注意力。
“对了江老师,这就是我刚说的组上新来的实习同学阮言宁。”
“阮师妹,江老师在胰腺癌研究方面很有成就的,以后可以多向江老师请教。”
江寒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从屏幕前抬起头,慵懒地坐在不锈钢圆凳上,一双长腿微微敞着,目光落在阮言宁身上,没说话。
其实从手术室门打开的一瞬间,阮言宁就认出他了,袁向宇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江寒是真的帅。
手术室里各种监护仪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一下一下砸在阮言宁心上,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这会儿她心里却没由来地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以为江寒不会开口的时候,江寒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
“叫阮言宁?”
阮言宁看到他似乎是扬了下唇,不等她确认,就听江寒继续说道——
“这个实习同学我亲自带吧。”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一般在比较大的医院,一个科室通常会划分成几个医疗组,一个医疗组从上到下有教授、二线医生(主治级别)、一线医生(住院医生级别,比如研究生、规培生、进修医生等)、实习医生(本科医学生),医疗组里的医生通常只负责自己组上的患者,但疑难病例会在晨会上一起讨论、学习,住院总不属于任何医疗组。不同地方的医院可能称呼不同,我写的只能是我所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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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个吻
阮言宁还沉浸在见到江寒的震惊中,她想过无数次和江寒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想过会在A大附院遇到他。
她现在都还记得两人刚领完证那天,江寒迫不及待要回到美国的样子。
两人领证是年初的事了。
那时海城的寒意依旧能浸进骨子里。
阮言宁和江寒并排走出民政局的大门,不同于周围每一对笑着的新人,他们不像来领证的,倒更像一对互不相识的路人。
江寒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结婚证,就把它径直装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阮言宁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无声地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人流进进出出,最后还是阮言宁先绷不住开了口。
她勉强扯了个还算轻松的笑容,问江寒:“你什么时候走?现在爷爷应该不会再拦着你回美国了吧。”
江寒十七岁出国学习,国外课程并不轻松,即便他有天赋也还是忙到每年只能回来几天,这几天大概是阮言宁一年中最期待的几天了。然而自从那年她在成年礼上借着酒意亲了江寒之后,也不知道是逃避还是厌恶,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电话也没和阮言宁打过一通。
后来江老爷子以那个吻为由头,要江寒对阮言宁负责。
江寒起初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能回来领证,全是因为江老爷子装了一场病,又在他回来之后悄悄扣了他的护照。
江老爷子说他不给阮言宁一个交代就别想再回美国。
阮言宁一直觉得江寒是想回美国的,所以她主动提出她可以和他假装结婚,先稳住江老爷子。
当然,没人知道她还藏着私心。
她悄悄喜欢了好多年的人,说不定就慢慢喜欢她了呢?
不过江寒三两句话就掐灭了她所有的期待。
“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去。”江寒把一把钥匙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交到阮言宁的手里,“房子是爷爷送的新房,装修好了没住过人,你要想住就住进去吧。”
“那你……”
阮言宁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还会回来,话还没说完,江寒就打断她,“美国实验室那边的实验还没做完,短期内应该不会回来了,你要是想离婚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抽时间回来办手续。”
轻飘飘的几个字,阮言宁终于肯承认,她和江寒大概从那个吻开始就回不到以前了,江寒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她上前,轻轻抱了江寒一下,很快松开,“一路平安。”
江寒走之后的时间,阮言宁刻意不再去想起他。
她一直觉得如果他们没人主动提出终止这段婚姻,江寒大概短期内都不会再回国,两人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谁知道现在江寒不仅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声不响地成了A大附院的特聘主治医生。
阮言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有点无措。
手术间里的其他人都在忙手头上的事,除了袁向宇,似乎没人注意到江寒和阮言宁之间凝固的气氛。
不过袁向宇也没多想,全当阮言宁是被江寒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半步,帮阮言宁挡住江寒带着压迫的视线,“江老师,我们医院一般是一线医生带实习生。”
“明文规定的?”江寒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圆凳上。
“也不是,主要是老师们平时事情也多,没有什么时间来管实习同学。”
袁向宇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阮言宁就回过神来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揪着肥大的无菌服,轻声开口:“江老师我还是跟着师兄学习吧,我现在需要掌握的是一些比较基本的操作,就不麻烦您了。”
阮言宁说话的时候,正好有护士拿了医嘱单来让江寒签字。
江寒没看阮言宁,接了医嘱单过来,提笔在纸页的末尾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能力教你基本操作?”
这句话扣的帽子就大了。
袁向宇赶紧帮阮言宁解释:“江老师师妹她不是这个意思,师妹是怕您太忙了。”
阮言宁低着头,不看江寒也不说话。
江寒手指有意无意地点着电脑桌面,“这些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既然说了要带教自然就是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保证带的质量,况且刘主任的意思也是让我尽快熟悉国内的临床教学模式。”
刘主任都搬出来了,袁向宇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阮言宁也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会儿看到阮言宁勉强的样子,江寒忽然就觉得心里窝了股无名火。
朝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抬抬下巴,他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抓紧时间刷手消毒铺巾。”
袁向宇不敢多留,逃似地领着阮言宁去洗手区刷手。
虽然袁向宇这个人爱耍嘴皮子,但是涉及到工作的问题,他都还算敬业,不然也不可能做刘继尧的学生。
他麻利地消完毒铺完巾,规规矩矩地站在手术台边向江寒汇报:“江老师都准备好了。”
江寒穿上手术衣,“准备开始手术。”
这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基本算是普外科最大的手术,一台手术动辄五六个小时起,还是在完全顺利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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