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汪静思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会去住院楼顶上的露台,那里几乎没什么人去,他带着阮言宁去过几次,也给她说过,如果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事说不定吹吹风就好了。
如果阮言宁还在医院,应该就是在那里了。
江寒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去,果然那道已经生锈的铁门有被推开过的痕迹。
他推门走进去。
废旧的地门与地面摩擦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大概是听到动静,趴在栏杆边的女生回过头来。
看到是江寒,阮言宁冲他笑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觉得眼底涌起一阵酸胀,在这儿想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委屈在见到江寒的一瞬间又尽数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
江寒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阮言宁张开怀抱。
见阮言宁迟迟没动,江寒勾了下唇,“怎么?还不想过来抱一下?”
江寒的声音低沉且平和,阮言宁在唐豆、在外人面前强撑出来的镇定尽数崩塌,她朝着江寒跑过去,重重地撞进江寒的怀里。
江寒紧紧地回抱着她,从接到唐豆电话那一刻起高悬起来的心也终于在这一刻放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阮言宁环着江寒的腰,把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
没多会儿,江寒感觉到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块,他没开口,只是无声地轻轻拍着阮言宁的背,给她足够的时间。
天上积压的乌云越来越厚,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阮言宁哼唧了声,就着江寒的衣服擦了擦脸,这才仰着头来看她。
江寒没有质问她有没有收过红包,更没有提半个和这件事有关的字眼,但阮言宁知道他肯定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阮言宁吸了吸鼻子,嘟囔着问他:“下面是不是已经翻天了?”
“没有。”江寒满目温柔地望着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也翻不起来。”
“我没有收红包,也不可能会收红包。”
“我知道。”江寒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我知道我们一一不会做那种事。”
是我知道。
不仅仅是我相信。
阮言宁总算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她眯着眼笑了笑,“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这地方还是我带你来的,我不知道你还希望谁知道?”
“你知道就行了。”阮言宁踮起脚环住江寒的脖子,软着声音撒娇,“江老师我饿了,我今天超可怜连午饭都没有吃。”
“那带你去吃饭。”
江寒托着阮言宁的腰,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起来,远远看上去,阮言宁就像一只树袋熊挂在江寒身上。
怕掉下去,阮言宁紧紧圈着江寒的脖子,“我想吃炸鸡,想喝奶茶。”
“可以。”江寒抱着她往楼里走,“吃完饭你回去好好准备的自我介绍稿,昨天晚上不是还说时间来不及了吗?”
听到“自我介绍稿”,阮言宁脸上的笑顿时凝固。
她哼了声,“资格都被取消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我现在只想好好地放松一下。”
江寒用自己的脸碰了碰阮言宁的,“我说你有资格就肯定有,难不成现在连我的话你都不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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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个吻
从楼顶露台走进楼里,阮言宁就自觉地从江寒身上跳了下来。
江寒扶着小姑娘站稳,才把手从她的腰上收了回来,然后微微倾身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一下午风的缘故,阮言宁向来暖乎乎的手这会儿一片冰凉,江寒蹙了下眉,正要握紧,阮言宁就眼疾手快地把手从江寒的大掌里抽了出来。
察觉到江寒探究的视线,阮言宁轻声解释:“等会儿进电梯就会有人看到的。”
“不会有那么多人认识我们的。”
“才怪。”阮言宁撇撇嘴,故意用一副酸溜溜的腔调说,“我是没什么人认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太会招蜂引蝶了,到哪儿都有人觊觎你的美色。”
江寒无奈地笑了下,“我什么时候招蜂引蝶了?”
江寒是真没觉得自己招蜂引蝶,之前察觉到陈星月的心思后,他就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了,在医院除了必要的工作交代,他更是没和什么女性说过话。
阮言宁哼了声,“科室的那些护士姐姐只要看到你眼睛就在放光,还有别的科室的女医生女护士,一到休息时间就成群结队来看你。”
“吃醋了?”江寒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阮言宁。
阮言宁把头扭开,不去看江寒。
见周围没人,江寒勾着她的肩膀把人捞进自己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他声音低沉,“眼睛长在别人身上,腿也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控制别人不成?”
“谁叫你要散发魅力?”阮言宁耳尖尖都在发烫。
“我不散发魅力怎么让我们家一一喜欢我?”江寒这回彻底笑起来,“虽然管不了别人,但是请亲爱的老婆大人放心,我只有看到你的时候眼睛会发光,休息的时候想去看的也只有你。”
阮言宁的心漏忽然就跳了一拍。
她其实不是真的吃醋,而是单纯觉得自己现在摊上这么件事,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吃瓜对象,没必要再把江寒牵扯进来,要是现在被有心人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不单纯,指不定会添油加醋地掀起什么风浪来。
阮言宁不希望江寒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所以她才找了这么个借口不让江寒牵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个借口居然换来了江寒的表白。
她的唇瓣张开又合上,最后只轻轻地说了声“我知道”。
阮言宁把手主动塞进江寒手里,朝他弯唇笑笑,“那我们牵到顶层的电梯门口。”
下了电梯,江寒和阮言宁一前一后走回科室。
看到阮言宁,唐豆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熊抱住她,哭哭唧唧的,“宁宁你要吓死我了。”
阮言宁笑了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做傻事的嘛?你是不是傻?”
“我不管你就是吓到宝宝了。”
唐豆这样的人都开始自称“宝宝”了,可见是吓得不轻,阮言宁偏着头想了想,“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让江老师请我们一起快乐?”
“啊?”唐豆没反应过来。
阮言宁抬眸看向江寒,“我们点外卖在你办公室吃可以吗?你刚刚答应我的今天可以吃炸鸡喝奶茶。”
“可以。”江寒淡淡笑了下,“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阮言宁朝江寒吐吐舌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进了江寒办公室,阮言宁就和唐豆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阮言宁也不给江寒省钱,拿着他的手机下了个外卖软件就大点特点。
点奶茶的时候,阮言宁想到上次她请袁向宇喝奶茶时江寒哀怨的眼神,忍不住就给他也点了一杯。
不是用餐高峰期,加上店铺离得不远,外卖小哥很快就把他们点的餐送了过来。
江寒对油炸食物没有任何兴趣,捧着阮言宁给他点的奶茶坐在旁边,看着阮言宁吃得津津有味。
她们快吃完的时候,他突然问唐豆:“你之前说他们从阮言宁放在休息室的白大褂里摸出了红包?”
唐豆啃鸡腿的动作一愣,也不顾满嘴的油,赶紧点点头。
“那个家属说她的取款记录也和信封里钱的数目对得上?”
唐豆继续点头。
阮言宁这会儿也停了吃东西的动作,不解地看向江寒:“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江寒抬手把阮言宁飘到额前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才淡声开口:“那个家属可能没有撒谎,她说不定是真的给医生送了红包。”
“没撒谎?”唐豆站起来,“那江老师你的意思是宁宁收了红包?”
她声音有些大,阮言宁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太激动,先听江寒把话说完。
江寒把奶茶放回桌子上,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给她们分析:“那个患者的家境我们是知道的,他们本身为患者治病的钱就是借的,又怎么可能拿出两万块特意来诬陷阮言宁,所以她肯定是得到了给钱就会治好她丈夫之类的承诺,才会心甘情愿把钱交出来。”
他顿了下,继续说:“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收了钱给了她承诺,现在为了脱罪和她串通把罪名推给阮言宁,还有一种就是有人假扮阮言宁,让她以为她把钱给的就是阮言宁,所以才会在事后紧紧咬着阮言宁不放。”
阮言宁自从知道这件事开始,脑子里就一直乱哄哄的。
听江寒说完,她忽然就回过味来了,好多东西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那天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患者的弟弟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嫂子说都跟你们谈好了”,明明当时她硬要塞红包给阮言宁之后她们是不欢而散的,又何来“谈好”一说。
“我觉得是第二种可能。”阮言宁完全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忍不住跟着分析起来,“家属的目的是想治愈患者,对她来说只要把她老公治好红包给谁都没差。”
“所以呢?”唐豆还在状况外。
“所以以她这种人的性格,在她丈夫没有治愈希望的情况下,她反咬一口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再帮着收她红包的人来诬陷别人。”
唐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谁可能是那个收红包的人啊?陈星月?”
她只能想到陈星月了,毕竟整个科室就陈星月跟她们不对付,而且她还喜欢江寒,那么陷害阮言宁的动机又多了一分。
阮言宁没敢下定论,“我也不知道是谁,不是说给红包的地方没有监控吗?”
“只要是人做的就肯定有痕迹。”江寒抽了张纸巾,仔细地替阮言宁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这件事我已经给刘主任说了,具体的事晚点他回来再说。”
刚吃过东西,唐豆就又被叫去病房忙了。
阮言宁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把头搁在江寒的腿上,盯着他的下颌线出神。
江寒轻轻在她额头上拍了拍,“睡一会儿?”
“我真的还要继续准备保研面试吗?”阮言宁回过神来,不太确定地问江寒,“今天周五,下周就保研面试了你确定来得及吗?”
“真不相信我?”江寒捏了下阮言宁脸上的肉。
“我就是觉得时间太紧了,我们不一定能在面试之前找出真正收红包的那个人。”而且她没说出来的话是就算真的在面试之前找到人医院也未必会松口让她参加面试。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江寒没解释,勾唇笑了下,“你现在唯一需要操心的事就是怎么在面试上完美发挥。”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刘继尧忙完年会的事赶回医院。
他叫上组里的人、陈星月以及早上那个带人搜查休息室的徐医生一起在办公室开了个短会。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我今天下午医院医务部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会彻底调查这件事,让我们务必配合。”他顿了下,“话这么说,但是我希望你们配合的时候都能动一点脑子,有的事不该配合就别傻傻地去瞎闹。”
陈星月忍不住问:“刘主任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啊?”
“小阮虽说不是我们科室的人,但是也在我们组上工作一段时间了,她的工作态度怎么样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刘继尧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江寒,“我不代表医院的立场,我现在是站在一个老师的角度,我希望能保护一个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的学生。”
阮言宁微愣,她没想到刘继尧一个科室主任居然会愿意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而且选择相信她。
她心里觉得温暖,低声和刘继尧道谢:“谢谢您刘主任。”
“可是都已经有证据了。”陈星月也觉得吃惊,不满地出声提醒刘继尧。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如果今天被污蔑的是你,你会因为这样的‘证据’认罪?还是说你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草率的人?”
刘继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星月就算再有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
刘继尧没再搭理她,“这件事出在我们科室,不管最后什么结果丢的肯定是我们科室的面子,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内部调查的必要,而且最好能在医院之前把事情查清楚。”
他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江寒身上,“小江你来负责这件事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江寒点点头,“我会好好查的。”
“也不早了,那没有什么事今天就到这儿为止吧。”
“刘主任。”全程没怎么开过口的江寒忽然出声叫住他,“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刘继尧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忙了一天后科室又出了这样的事,脸上疲色尽显。
“我想问一下,早上出事的时候,医务部的人是如何那么快知道这件事的?患者告发的?还是我们科室有人主动检举的?”
江寒没有看任何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垂着头,看向桌面上摆着的患者病历。
看似不经意地一个提问,却给刘继尧提了醒。
就算这件事最后证明了阮言宁的清白,可说到底总归是他们科室的人在背后动了手脚,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大家都会说是这个科室风气不正,说他刘继尧管理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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