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细点头说:“高奉仪林奉仪来请安,无意间提起了郭昭训。知道她是去了前殿找太子,妾也不好追究什么。”
太子却说:“规矩还是得有,没得你的允许她擅自往前殿去找孤,的确是对你的不敬。该罚的,还是得罚。”
唐细得了太子的话,正愁着要怎么罚郭昭训才算合理,那边太子又说:“不过,念在她是关心孤身上毒的情况,寻了医典古籍上的案例才去前殿找的孤,罚的时候可以酌情考虑。”
唐细先是惊讶太子中毒一事郭昭训竟然也知道,紧接着,又犹豫:“既然郭昭训是为了殿下身子的事去找的殿下,那该是有功而无过。若是妾罚了她,会不会不好?”
太子却道:“一码归一码,她身为低等姬妾不给太子妃请安反而是擅自做主去找孤,的确有错。太子妃不罚,皇后知道了,也得从中寻事。”
搬出皇后来,唐细便知道太子的用意了。
高林二位是皇后的人,她们肯定会想办法把此事说与皇后听。到时候,若是皇后知道了她明知郭昭训有错却不罚,会以为她心向着郭淑妃,肯定会借机挑她的刺儿训斥她。
所以,为了皇后没机会挑刺,只能让郭昭训吃些苦头了。
只是……怎么罚,这个力度得掌握好。
心里想着这个事儿,一顿饭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饭后又沐了浴换了睡袍,她坐在窗边继续权衡利弊。
才入东宫就遇上这么棘手的事儿,她有些不敢轻易拿主意。
她时刻记着临进宫前陆府的祖母和母亲与她说的话,宫里之事皆无小事,走错一步都不行。
太子更完衣入内殿来,见人还挨在窗边发呆。他拧了下眉,直接大步朝她走来。挨着坐下后,长臂一绕便将人揽入了怀中。
唐细惊得回神,却对上那双漂亮又令人心生畏惧的眸子。
“别想了。”太子说,“你不是想知道早上孤问你那个问题的答案吗?孤现在就告诉你。”
说罢,他直接将人抱起来往床榻去。
看着秀雅挺俊的男人,抱起一个成年女子来跟抱着一个小鸡仔一样轻松。他身为太子,自然是从小习武强身,唐细不止一次领略过他的厉害,自然羞得双手捂着脸,不敢看人。
将她轻轻搁在床上,太子欺身覆了上去。他就在自己头顶,黑黝黝的眸子盯着自己看,唐细羞得双颊滚烫,却壮着胆子和他对视。
“我……我不想知道了。”她跟他闹。
太子却容不得她闹,温柔的亲了亲她眼睛后,就把人紧紧抱住了。相互贴合着,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时若沉溺大海的小鱼,又如漂浮天边的云朵。有大快朵颐,有绵绵细雨,她双手死死环住,生怕一不留神就从云间坠落,摔个粉身碎骨。
太子怜惜花骨朵娇嫩,没过分折腾。唐细狠狠累了一个时辰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回娘家陆府,倒不必起早,所以,她一睁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唐细才睁眼动了下身子,便有近身伺候的宫娥朝殿外喊说:“娘娘醒了。”
紧接着,一群宫女鱼贯而入,唐细麻木的任由她们打扮自己。
殿外,太子正手握书卷坐于榻边,似是心无旁骛。一旁,正站着三个赶早来“请安”的侍妾。
乍一瞧见这样的一幕,唐细倏的停下了匆匆的步子。
余光瞥见一抹绯红色的裙角,太子抬眉探去。见是太子妃,他合书直起身子来。
唐细双颊酡红,是特有的被宠爱过后的痕迹。一双杏眼水润润,眼里似是能掬出一汪泉水来般,澄澈、干净。
“殿下。”唐细先朝太子福礼。
太子伸过手去拉过她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而后才看向一旁的三个道:
“怎么不给太子妃请安?”
三人忙给太子妃请安。
唐细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本宫贪睡,忘了时辰,倒叫你们等候多时了。”
林奉仪道:“给娘娘请安,是妾等的本分。”似有所意指的提醒一般,“晨昏定省,一次都不能少。”
唐细看了眼太子,做主说:“郭昭训昨儿晚上去哪里了?好像没来给本宫问安。”
郭昭训悄悄朝太子那边看去,但见太子只垂
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她才站出来回话说:“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妾有错。”
唐细也没有绕弯子,直言说:“既是知道错了,本宫便罚你禁足十日。这十日里,不准迈出蒹葭殿半步。《女则》和《女戒》各抄五遍,字迹要工整,态度要认真。若是字迹潦草,或者心有不服,本宫还有罚。”
唐细一番数落下来,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个个都竖着耳朵听,似是在等着太子开口说话一样。
可自始至终,太子半句话没说,就跟没听到一样。
郭昭训也等了会儿,但见没等得到,这才低低应下来:“是,妾错了,妾定会谨记娘娘教诲。”
“既是知道了,就回去吧。”也不容高林二位再在这里挑拨,唐细也立即撂话把她们二人打发走了。
郭昭训受罚一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皇后既惊又有几分喜,还似不确信般,问绯霞:“此事可是真的?”
绯霞笑得半点不遮掩:“娘娘,千真万确的事儿。太子妃丝毫不给郭昭训面子,当着那么多宫娥太监的面,直接就罚了。太子妃罚的时候,高奉仪林奉仪就在旁边,亲眼所见。”
第030章
知道皇后和太子的心结在哪儿, 绯霞一直有心从中缓解母子二人关系。所以,见有这个机会在面前,绯霞就多了几句嘴。
“太子殿下到底是皇后娘娘您所出,您十月怀胎忍着巨痛生下他来的。母子连心, 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心向着外人呢?”绯霞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 边说边在关注着皇后的面色,就怕自己好心却惹了娘娘不高兴。
见娘娘似是陷入了沉思,一时只愣神望着窗外, 并没有要发火的样子,绯霞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消息是林奉仪让贴身伺候的婢子递过来给奴婢的,那婢子转林奉仪的话说……当时太子妃罚郭昭训的时候, 太子殿下可也在场, 可殿下并没替郭昭训说半句情, 由着太子妃罚了。”
皇后缓缓从窗边绕了回去,坐了下来, 心情平复了一些。
她讽笑道:“淑妃用尽了心计,也不知道怎么劝皇上的,竟然哄得皇上亲自开了御口让郭家那丫头入东宫。淑妃想让她娘家的人和她一样的荣华富贵, 本宫偏不让。她见本宫把婉沁指给了齐王, 就以为她娘家侄女有希望成为太子妃了?真是可笑之极。”
绯霞顺着皇后话道:“皇上的心始终是向着娘娘您的,您开了口,任淑妃怎么哭怎么求, 那姓郭的即便入了东宫, 也只能做个低等姬妾。她如今的位份, 也就跟娘娘您赏给太子的那两个婢女的位份差不多。”
“淑妃仗着自己做过太子殿下几日乳母,自以为自己与殿下感情深厚。她以为她娘家的侄女能与婉沁小姐相提并论,简直是笑话。太子殿下……压根没把那什么郭昭训放在眼里。”
皇后心中气却还是不顺,轻哼:“没把郭昭训放在眼里,但到底是把淑妃这个乳娘放在了眼里。”
绯霞闭嘴了,不敢再说什么。
皇后出身高门,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自是养成了清高冷傲的性子。但她性情爽辣,但却不至于刁钻。
皇上后宫不只一位妃嫔,但她只针对淑妃,自然是淑妃做了让她厌恶至极的事情。做人都有底线,但淑妃却踩了皇后底线。
因唐细一早罚了郭昭训,皇后心中高兴。所以,当唐细再来坤宁宫请早安的时候,皇后倒没像昨儿那样难为她。
虽然皇后也没对她多热情,但到底说了几句像模像样的话。
“今儿是你回门的日子,想必陆府一早便望着你了,所以,本宫也不多留你。去吧,早去早回,莫要仗着太子宠你,就忘了规矩。天黑之前,必须回宫来。”
唐细一一应下来:“是,儿臣谨记母后的话。”
昨儿在慈宁宫时,太后打了招呼,让她今儿不必去请早安。所以,从皇后的坤宁宫出来,唐细便跟着太子一道坐肩舆出了宫。
到了宫外,又换乘一早便备好的马车,赶着饭点儿到了陆府。
今儿是姑娘归宁的日子,不但陆府的人一大早便忙碌了起来,就连唐家也是一早便赶了过来。陆、唐两家聚在一起,府上更是热闹。
候在门外的小厮远远见着了东宫的马车过来了,立即飞奔回去禀告主子。很快,阖府男丁女眷都出来迎接了。
唐细一身石榴红的衣裙,梳了个灵蛇髻,精致的头饰衣着,精致的妆容,一从马车下来,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唐细从小也算养尊处优,养得十分细白,细白的面皮衬着鲜艳的红,更显得她整个人跟落入凡尘的花仙子一般。
她又纤瘦,又柔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娇媚之态。
见到娘家人,唐细十分高兴,匆匆过去就挨着喊人。如今身份不同了,陆家人可受不得太子妃的敬重,忙要请安,却被太子拦下了。
“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进去说话。”
于是,唐细就被一群妇人簇拥着往内院去。而太子,则被以世子爷为首的数个男子请去了前院坐席吃酒。
没了太子在身边,唐细言行举止更放松了些。她是真心把陆家人当作自己人的,所以,这两日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家里人,包括她早上罚了郭昭训一事。
尹氏听后,不由为女儿捏把汗,担心说:“一头是皇后,一头是淑妃,细儿,你夹在中间可是为难了。”
陆老夫人听后却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反倒安抚尹氏说:“细儿堂堂太子妃,罚一个东宫里的姬妾,罚就罚了,谁也不好说什么。何况,事出有因,连太子都授意她该这样做,那这样做自然是对的。”
尹氏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些,忙就说:“可郭昭训身后有淑妃……”
陆老夫人活到这大把年纪,做了几十年的侯夫人了,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如今这些,不过是小场面,日后遇到的大场面,还多得是。若是这点小事就坐立不安愁眉苦脸,日后日子还怎么过?
“淑妃?”陆老夫人笑着,倒有些并不太把淑妃放在心里的意思,“细丫头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在宫里,她也只需给太后和皇后请安。至于淑妃,二人碰了面,谁该给谁问礼见安,还不一定呢。”
论辈分,自然淑妃大。但论身份,太子妃是未来皇后,若皇后不掌中宫之权了,后宫的大权第一个就是落到太子妃手里。而淑妃,不过是四妃中最末等的位份。
淑妃育有成年皇子四皇子殿下,且四皇子已被皇上册封为赵王。按理说,她不该妃位这么低。若说她出身不高,可李贵妃出身比她还低,可人家如今都是四妃之首了。
淑妃也就是这两年才被提上妃位的,多年来虽说颇得皇上宠爱,但不得皇后的心。若不是顾及赵王已成年封王,其母妃身份不能低,淑妃怕是如今还只是九嫔之一。
“当然,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树敌。不到万不得已之处,莫要立敌为好。那位淑妃我也见过,为人倒是个和善好相与的。日后见了,她若不提此事,你也不必提,东宫的事儿,也轮不到她插手。”
老夫人说的每句话,唐细都认真听了进去。
“是,孙女记下了。”唐细认真应下来。
吃完午饭,陆老夫人知道唐家母女姐妹想必希望可以跟自己闺女单独说说话,所以,她做主把自己一群儿媳妇孙媳妇全都带走了。
只有唐家一家的时候,尹氏就没太多顾及了,把憋在心里的一肚子担心的话全说了出来。
唐细笑着安抚母亲:“您瞧,女儿这不是很好吗?娘您放心,殿下待我不错,我在东宫的日子挺恣意的。”
尹氏抹了把眼泪,努力笑着:“但凡事还是得小心着些,虽说殿下待你不差,可他毕竟是太子!况且,东宫里,如今不只你一个,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他如今觉得你新鲜,稀罕你,日后又爱上别人,你就难过了。”
这个问题,唐细想过。但她始终是看得开的,所以并没被困扰。
“自从知道他是那样的身份,女儿就没想过敢对他动真心。他如今待我好,我很感激,也感动
,我自也会待他好。若是日后他有了新欢,不再喜欢我,那也没事。好在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有身份在,日子总不难的。”
“宫里有太后,宫外有你们和陆家人,其实我能得到这些,已经很知足了。做人嘛,就得知足,太过贪心可不好。”
见女儿这般理智清醒,尹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都怪你爹,如今苦了你。”尹氏始终觉得荣华富贵不重要,安安稳稳开开心心的才重要。
“您别怪我爹了,他被您念叨的估计心里也很内疚。其实真的,我过的真的很好。”她倒不是骗人,太子殿下的确待她不错。
唐欣见再这样聊下去,怕这将是个死循环,所以见机插了话进来。
“阿奉如今在护城营当差,太子殿下的人给他找的差事。”唐欣一脸“我男人十分厉害”的炫耀脸,“起初进去的时候,官职倒不大。不过,前两日刚刚受到了提拔,如今手下管着数百个兵。”
姐夫聂奉去护城营当差,这事唐细是知道的。不过,升职一事,她倒是不知道,太子没告诉她。
“恭喜姐夫,这事我可不知道。”
唐欣双眼水亮,一脸的满足欣慰:“我就说我们家阿奉是个厉害的,到哪儿都能混得好。日后,说不定我也能混个将军夫人当一当。”
姐夫聂奉若是能做将军,唐细当然高兴的。
唐悦就喜欢和自己大姐作对,见她又得瑟起来,唐悦撅鼻子:“大姐真念叨,耳朵都要被你念叨得起茧子啦。”
唐欣怒,立即伸出爪子来去挠她痒,唐悦笑着只往二姐唐细怀里钻。
一家人,乐成乐一团。
唐细倒是把自己婆婆孟皇后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没留在陆府吃晚饭,差不多傍晚的时候,就准备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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