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受过的伤不知有多少,比这伤势严重的更是有许多,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咬紧牙关,只要不倒下,就要咬紧牙关完成任务。
这是第一次,有个软糯的小姑娘来到自己面前,告诉他,她希望自己好好的,希望自己不要一个人忍着。
裴柯喉结滚动一下,迎上姜绾明媚的眸光,低沉的道出声,“谢谢姜小姐。”
“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需要和我这般客气呀。” 姜绾浅浅一笑,“ 你比我年长三岁,我叫你一声裴大哥,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叫我绾绾,父亲、母亲和姐姐都是这般称呼我的。”
“绾绾”二字在舌尖上滚了几遍,裴柯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这才道出口,“ 绾绾。”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裴柯嘴里念出来,姜绾笑弯了眉眼,裴大哥念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感觉,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总感觉字字触动了她的心,莫名的有些缱绻缠绵,她喜欢裴大哥这样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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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这边,阮氏派人备好马车,赶在晏安、晏池休沐的时候,带着姜娆与晏安兄弟两个,准备去天清寺还愿。
“在你们兄弟俩会试前,娆儿与我去上了香求菩萨保佑,如今你们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了。”
晏池笑着回道:“ 母亲,您带着表妹与二弟一道去就是了,我跟着一起随行,多打扰啊!”
阮氏嗔看他一眼,“ 今日除了还愿,还有一个正事,那就是要去月老庙前拜一拜。为娘可是为你的亲事操碎了心,你比二郎还大上两岁呢,赶在二郎成亲前,为娘一定要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姑娘。”
晏池有些哭笑不得,“ 儿子去就是了,母亲,成亲一事急不得,随缘就是了。”
听到阮氏那番话,晏三郎倒是兴致勃勃,他吊儿郎当的说道:“ 伯母,大哥不愿去就算了,伯母您带上我去月老庙前拜一拜,侄儿也想早日觅得心上人。”
晏三郎的母亲王氏过来捏上他的耳朵,“你个混小子,还没有入朝为官,就想着成家了,以后让你妻子、孩子跟着你喝西北风啊?你看看你大哥、二哥,都是先立业再成家,你可别想着搞什么例外。”
“哎,哎,疼,母亲你快松了手,省得自己手疼。” 晏三郎龇牙咧嘴,揉了揉自己耳垂,讨好的看着王氏,“母亲,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
晏三郎幽幽的看着晏池,再幽幽的看着晏安,难,太难了,有两个“别人家的孩子”的兄长,他连在家啃老都不行,身上背负着艰巨的重担。
做上马车到了天清寺,沿着蜿蜒的台阶而上,阮氏没有走惯山路,便让人抬着轿子上山,姜娆与晏安、晏池一起走路上去。
哪怕是深秋,山风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可等走到半山腰处,姜娆也不由得眉间涌上几滴细汗。
她依靠在山阶旁的石椅上,挥着帕子扇了扇风,晏安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去她眉间的薄汗,“ 还能坚持吗?”
姜娆展颜一笑,狡黠的看着晏安,“ 表哥,我好累呀!人家身娇体弱,怎么能爬到山顶呢?”
一旁的游玉听到这番话,默默的不做声,后退几步抬头望天,当初那个跟着韩贵女爬山不喘一口气的小姐不见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身娇体弱、需要情郎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爬上山的小姐。
晏安轻笑一声,宠溺的看着撒娇的姜娆,伸出手递到她面前,“ 表哥带着你爬山。”
姜娆笑吟吟的将手递到晏安的掌心中,俏皮的道出声,“ 那就多谢表哥啦!”
身后的晏池看着姜娆与晏安,瞬间没了爬山的冲动,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跟在表妹和二弟身后呢,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成了孤零零的一条狗。
等到了天清寺,阮氏带着姜娆去还愿,随即阮氏又带着晏池去月老庙拜了拜,添了不少香油钱。
天清寺里有不少道行颇深的高僧,阮氏经常来这里一听高僧的讲解。
“娆儿,弘一法师精通佛理,听他讲一讲禅理大有裨益,你跟着舅母一起去吧。”
姜娆自是应下,开封这里世家权贵多信佛理,贵女聚在一起,有时也会谈论一下佛道之事,她多了解一些,以后旁人提起时,总不至于一无所知。
姜娆便跟着阮氏一起去弘一法师那里,晏池也不知去向了何处,只剩下晏安一人。
最近几日朝政事务繁忙,他也是不得闲,天清寺这里鸟声啾啾、满目青翠,山风一吹,好似吹走了浑身疲惫,令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晏安沿着山道,随意的走一走看一看,天清寺里还有不少年幼的小童,穿着有些宽敞的僧衣,一个个像圆滚滚的小团子,看上去颇是娇憨。
晏安蹲下身,揉了揉他们的脑袋,派小厮拿来一些零嘴,给这些小僧分了。
这些小僧看着各样的零嘴,双眼一下子亮起来,亮晶晶的看着晏安,一个个围在他身旁,有模有样的作揖道:“谢谢大哥哥。”
这些小僧都是生下来便被人遗弃的孩子,天清寺里的住持便做主收养了这些孩童,并不为他们剃发,待将他们养大成人后,便让他们下山娶亲谋生。
晏安虽不信奉鬼神、佛道一说,但每次来寺庙里总会给这些小僧带点东西,有时是零嘴,有时是小玩意,有时是一些书籍,从来不空手。
小厮在给这些小僧们分发零嘴,晏安起身随意的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他来到一片枫林,停足欣赏着红似火的枫叶。
倏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还未来得及转身,紧接着腰间被人从后面揽上。
晏安面上的悠闲神情消散,他眉头一皱,大掌拉开腰间的双臂,转过身冷冽的看着身后的女子,冰唇吐出不含温度的几个字,“祁小姐,还望你自重。”
这个女子正是祁瑜,她痴迷的看着晏安,柔柔弱弱的道出声,“ 晏安哥哥,我爱慕你已久,每次从蜀地回到开封时,我便盼着与你见面,我努力的学习琴棋书画,也是想要成为一个配的上你的女郎!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丝毫情意!”
晏安后退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神色冷漠,“ 晏某从未做出什么让祁小姐误会的举动,我已与表妹定亲,还望祁小姐自重。”
祁瑜眼眶盈泪,她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蛊惑,“晏安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赐婚又如何?你若是愿意与我在一起,我是陛下的亲侄女儿,他一定会解除你与姜娆的亲事。你与我在一起,父亲定会费心扶持你,到时你在官场上便是青云直上。你与我才是最相配的,我才是能帮助你的女子,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女子!”
第51章
晏安面带厉色,出声冷淡,看着祁瑜的目光不带一点温度,恍若刺骨的寒潭,“ 我虽不才,却也无需依靠亲事换取名望声势,官场上如何行事乃我一人之事。娆儿是我未婚妻,理应我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喜乐无忧,而不是谋算着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她陪在我身边,我已心满意足。祁小姐一介贵女,还望自重自爱,勿再做让人不齿之事。”
他这一番话可谓是毫不客气,祁瑜双目赤红,面色有几分狰狞,“姜娆不过就是个村妇之女,你宁愿娶这样的女子为妻,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晏安冷冷扫她一眼,语气冷漠,眸光有几分憎恶,冷冷出声,“ 你哪里都比不上娆儿,你不配和娆儿相比。祁小姐应当知道,即便没有娆儿,我也不会对你有意。”
听到这话,祁瑜呆愣木鸡,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晏安,两行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伸手指向自己,“ 我乃陛下的亲侄女,在你心中,竟连那个村妇之女都不如。晏安哥哥,你践踏我的情意,竟如此羞辱于我!”
晏安不为所动,并不因祁瑜的作态而生一丝怜惜,“ 羞辱你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所为,一起都是你咎由自取。”
祁瑜不禁踉跄后退几步,面色愈发苍白,豆大的泪珠滚个不停,呆滞的看着晏安。
禅房里,余钟磬音悠扬,香炉中烟气袅袅,弘一法师不疾不徐的讲解着佛理,阮氏和姜娆跪坐在蒲团上,听的仔细。
几个小童进来屋子,围在弘一法师身旁,胖乎乎的小手拿着零嘴,怀中还用另一只手捧着吃食,小嘴也是鼓鼓的,待咽下后,脆声声的道:“ 师父,那个大哥哥又来给我们送东西啦!这是留给师父您的,您快尝一尝。”
弘一法师露出笑意,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瓜,从小童手中接过果脯尝了一口,“ 师父尝过了,剩余的你们分着吃吧。”
姜娆有些惊讶的看向弘一法师,她印象中的高僧大多不苟言笑,宛若世外高人般不可染指,如今看着弘一法师此番行为,好似父亲对着自己的孩子般柔和,倒是打破了她对高僧固有的印象。
不得不说,如弘一法师这般,反倒更加有人情味、和蔼可亲。
看着姜娆的目光在几个小童身上,弘一法师出声解释,“ 这些孩子出生便被父母遗弃,他们大小就在天清寺长大。寺里众人也都很是喜欢这些孩子,然寺庙清苦,没有太多同龄的玩伴,还是苦了这些孩子啊。”
几个小童听到这话,咧着嘴笑的明媚可爱,“师父,我们不苦,甜着呢!”
看着孩童脸上心满意足、无忧无虑的笑容,姜娆不禁有些动容,拉过一个小童到怀中,“大师心善,你们力所能力的照顾着这些孩子,将他们教育的很好。”
弘一法师露出和煦的笑意,“ 孩童降世,便是一条生命,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利,贫僧与其他师兄、师弟没有自己的儿女,看到这些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就如看到亲生孩子般,此生已无憾。还有像阮夫人、晏公子这般和善之人,常给这些孩子送来各种东西。”
姜娆怀中的小童趴在她怀中,闻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小脸颊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悄悄抬眸打量着她,“姐姐你真好看。”
姜娆双眸盈满笑意,捏了捏怀中孩童的脸颊,拉上他的手,对着弘一法师和阮氏道:“ 我将这些孩子带出去,不打扰大师与舅母了。”
“去吧!” 阮氏点点头。
弘一法师满意的赞许道:“ 姜小姐眼神清正,言谈举止善意尽显,不骄不纵,也是一个心善的人,保持本心,必有福报。”
“大师谬赞了。” 姜娆盈盈一笑,带着几个小童出了禅房。
“你们可知给你们带来零嘴的大哥哥在何处?” 姜娆蹲下身子,看着嘴巴鼓鼓的小童问道。
一个小童伸出带着福窝窝的小手指了指,“姐姐,那个大哥哥往那边去了。”
姜娆应了一声,陪着这些小童玩耍了一会儿,将他们交到前来找寻的小僧手中,顺着那个小童指的方向,准备去找晏安。
枫林这边,祁瑜哭成了泪人,却仍不死心,晏安不欲再搭理她,起身大步离去。
祁瑜咬着唇,面色青白,沉沉的看着晏安离去的背影,倏然,她眼底的余光看见不远处姜娆那玲珑曼妙的身姿,闪过一道精明的光。
她几步上前,再次从后面揽上晏安的腰,死死的不撒手,宛如被情郎抛弃的女子一样,“ 晏安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有了姜姐姐,便要和我一刀两断。”
晏安眉头紧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拿开环在腰间的祁瑜的双臂,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已来到面前的姜娆。
晏安赶忙走到姜娆身旁,拉开与祁瑜的距离,墨色的眸子清明的看向姜娆,坦荡极了,“娆儿,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与她没什么干系。”
祁瑜抹了一把泪,恍若此时才看到姜娆,她看上去颇是无辜,好似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想要在姜娆心中留下一根刺,“姜姐姐你别误会,晏安哥哥与我没什么关系的,即便有什么,那也过去了。”
姜娆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两瓣朱唇轻启,“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你能与表哥有什么关系?祁小姐不妨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番模样,二表哥又不是眼神有问题,他能看的上你吗?”
姜娆语气嘲讽,扫了她一眼,“还有,你与我未婚夫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一口一个晏安哥哥,上赶着贴上来,不害臊吗?”
祁瑜面色一滞,她不禁攥紧手中的绣帕,生出一股怒火。
她费尽心思的想要挑拨离间姜娆与晏安之间的感情,特意派人注意着他们二人的举动,得到他们要来天清寺的消息后,便赶紧跟在他们身后一块来到天清寺,更是不顾廉耻的抛弃了自尊心。
可她的一举一动,在姜娆眼中,好似在看猴戏一样。
祁瑜怒火中烧,神情有几分狰狞,“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晏安是真的爱你吗?男子多薄情,他只不过是看中你的美貌,待你红颜逝去、芳华不在,会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取代你的位置。”
姜娆轻笑出声,丝毫不将祁瑜这番话放在心中,纤腰微步,她走到祁瑜面前,裙裾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摇曳,细眉微挑,恍若摄人心魄的精灵一般。
女郎修长高挑的身姿立在祁瑜面前,无形的给她一股压迫,“这就不劳烦祁姑娘担忧了,许是上天会格外偏爱我,我会一直这么美下去,即便老了,也是个美人,也比你好看许多。”
姜娆好笑的看着她,“你以为这样可以在我心中留下一根刺?大错特错。祁小姐,你的手段未免也太不够看了,你是王爷的女儿,可不是跳大戏的小丑,祁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姜娆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跟着晏安一道离去。
祁瑜咬牙看着姜娆与晏安并列的身影,郎君高大清峻,女郎纤细婀娜,她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看着极为相配。
祁瑜双眸血红,她耍尽手段做出的事情,在姜娆看来不值一提,姜娆居高临下的、不屑的看着她上蹦下跳,好似使劲浑身气力反而打在了棉花上面又反弹回去。
她家世远比姜娆那个村妇之女高贵,她是王爷的女儿,有无数的郎君想要娶她,没有人能拒绝她,晏安凭什么看不上自己!
她记挂了晏安那么多年,晏安的才情、晏安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吸引着她,她才是最适合晏安的女子。
得不到的东西,她偏要得到,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忽然,祁瑜又癫狂的笑起来,她一掌打在身旁的侍女脸上,一掌又一掌打个不停,出着心中的那股恶气,她得不到的东西,姜娆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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