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越说越委屈,陷入情感纠纷之中的男子和女子总是不容易心平气和、理智的看待问题。
并且晏安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脸,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以往姜娆和他在一起时,晏安不管是打趣她、还是与她说笑,面上总是挂着慵懒随性的笑意,对她散发着柔和的温度,从来不曾对她如今日这般冷漠。
看着这样冷淡的、陌生的晏安,姜娆一时难以接受,只觉更加委屈,晏安喜欢自己的时候一副好脸色,生气了又冷冰冰的换了一副神色。
听到姜娆的那番话,晏安身子突然僵硬起来,他心头涌上一股闷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故意曲解你的话,我只是想要问个明白。”
姜娆委屈巴巴的眼眶微红,她也是第一次对男子动心,最是难以忍受晏安质疑她的情意,说出口的话也不免重了几分,“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喜欢我姜娆的郎君不止你一个,我若是一心谋算着你,想要故意攀高枝,我何必与你晏二郎在一起!”
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的,没有哪一个郎君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尤其是拿自己和别的郎君比较。
晏安心头更加烦躁,嘲讽的笑意挂在脸上,“所以你如今是嫌弃我,想要找寻更好的如意郎君?认为我晏二郎配不上你乐安县主了?”
看着晏安这样冷冰冰的神色,姜娆就生气,她咬着唇,不甘示弱,故意刺激晏安:“ 不错,我就是你嫌弃你。程三郎温柔,三皇子又有权势,他们可不会这般曲解我的意思、故意揣测我的情意,也不会冷淡淡的冲我发火。”
晏安冷笑一声,漆色的眸子好似冷冽的寒潭,他深吸一口气,“ 我比不上他们?我对你发火?你就这么喜欢程三郎和三皇子?”
姜娆气的喘了几口粗气,胸前圆润的弧度上下起伏,“是,他们都比你好。”
她平时看着柔婉淑雅,可毕竟是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不曾有多少人对她说过这般重话、惹她生气,是以姜娆一生起气来,便有些不管不顾的回击过去,也要让晏安尝一尝被人误会、气冲冲的滋味。
“好,好极了!” 晏安面如冰霜,他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愿嫁给我,心中还装着其他的男子,我这就去宫中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我自是不阻拦你与其他男子在一起。”
“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 姜娆气的面色通红,眼眶一片绯红,“ 明明是你故意找事在先,你的一切揣测都是无中生有。如今还说出这么过分的话,什么我心中还装着其他男子?我看是你嫌弃我才对吧,是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你就是看我父亲、母亲不在我身边,故意欺负我!”
面对姜娆这一通指责,晏安冷漠的面上有些无奈,“ 我没有这样想。”
姜娆眉眼更加冷淡,“你没有这样想,那又为何凭空来指责我?我以为,你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
晏安鸦青的长睫翘动,他知道自己今日的怒意来的好没道理,却又因着大男子主义作祟,一时拉不下脸面赔罪。
看着他这般沉默的模样,姜娆葱白的指尖又指向门外,身子气的发抖,“好你个晏二郎,我姜娆又不是非要嫁给你不可。你若今日不去让陛下收回我们俩的赐婚,你就是小狗。”
看着她水濛濛的眼眶,晏安有些懊悔,总觉得自己今日所为有损君子之风,表妹是女子,他应该多多包容、更加理智一点才对。
但他毕竟是世家的郎君,一时半会儿并不好意思低头道歉。
再者姜娆的话语,确实也让他生出一些怒意,尽管每次面对祁恒时他总是风轻云淡的,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祁恒那肆无忌惮打量姜娆的视线,让他觉得并不舒服,他想要狠狠教训祁恒一顿,又想要将姜娆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而今日姜娆特意拿祁恒来激他,没有一个郎君能够心平气和的探讨有关情敌的对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做不出死皮赖脸、扒着姜娆不放的举动。
姜娆使劲推着他出了房门,砰一声的关上雕花门,将晏安隔绝在外面,“去啊,你现在就去!”
晏安背着屋门,他拉不下脸面,又在等着姜娆给他台阶下,他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想着若是听到姜娆的哭声,他就立即回去向姜娆赔罪,低下头心甘情愿的去哄她。
可他仔细听了许久,也听不到一丝哭声。
屋内的姜娆咬着唇,红着眼眶看着紧闭的屋门,尽力的不让泪珠落下来。
她同样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是二表哥现在回来向她道歉,那她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好了。
结果过了许久,也不见晏安折身进屋。
“哼,二表哥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 姜娆心头满满的委屈并没消散,盈盈的泪花泛起涟漪。
她气鼓鼓的打开门,拿起门口盆景中的一块石头向他砸去,冲着晏安的背影喊道:“ 你最好赶快进宫,等与你解除了婚约,也不耽误我嫁给三皇子。实不相瞒,我早就对三皇子有意了,巴不得嫁给他呢!”
石块骨碌碌滚在晏安的脚旁,听到姜娆火上加油的这一番话,晏安整个身子僵硬在那里,不禁怒火中烧。
本想着回去冲姜娆赔罪的想法瞬间一扫而光,他手背青筋突起,“好,我这就去。”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在滂沱的大雨中大步离去。
还没出遇乐院,晏安送给姜娆的、那只一直趴在窝里面的小兔子利落的来到他脚旁,趴在他的锦靴上,拦着他抬起的脚步。
晏安身子一顿,将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移开,径直出了遇乐院。
姜娆看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一直忍着的泪花沿着脸颊簌簌落下来,宛若雨打的娇花,颇是委屈和难过。
一旁的游玉看到这番变故早就傻眼了,她想要出声为姜娆解释,却插不上一句话。
她赶忙凑到姜娆身旁,拿着帕子为她抹泪,“小姐,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挑起话头,二公子也不会就这么误会小姐。我现在就去向二公子解释清楚,把事情说开了,一切的误会便解开了。”
姜娆咬着唇,接过帕子,不断落下的泪滴渐渐止歇,只是眼眶仍有些微红,“不许去,游玉。他不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他呢!我们俩还没成亲呢,他就这般误会我,我不嫁他才好呢!”
晏安出了遇乐院,冰凉的雨水打在他发上和衣衫上,浇灭了他大半怒火。
但姜娆最后那番话还很清晰的回响在他脑海中,这剩下的一小半怒火无法消散,他心中充斥着醋意。
冰凉的雨水淋湿他的鬓发和锦袍,晏安恍若感受不到那沁冷的触感似的,俊逸的面上清冽,漆色的眸子望着出去晏府的那条道路,沉默了片刻,抬起的脚步最终停下。
淅沥沥的秋雨不绝,一连下了三日,直到第四日乌云消散,柔和明亮的日光出现,沁凉的秋意也渐渐褪去。
这三天内因着天气不好,姜娆没怎么和阮氏还有其他人见面,当然也没有再见到晏安,都是一个人待在屋子中,一时竟无人发现她与晏安的这一场争执。
这三天中,姜娆面上的笑意少了不少,眉眼中残存着一些忧愁,有时还会对着书本和门口发呆。
尽管她表现的并不在意,可游玉也能看出来,姜娆实际并不如流露出来的那般轻快。
在这几日中,游玉自是无数次想悄悄的代替姜娆去向晏安解释清楚,可每次她还没出去遇乐院,便被一直盯着她的姜娆发现,最终只得无奈放弃。
游玉看着姜娆的神色,犹豫的说道,“小姐,您何必呢,与二公子将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
姜娆抚摸着怀中小兔子毛茸茸的背,头也不抬的说道:“ 凭什么我要向他低头,明明是他的错,我才不向他解释呢!”
姜娆抱起小兔子,看着它那红红的、可爱的三瓣唇,“男人啊,都不可靠,只会让女子生气。还是小兔子好,无论何时,小兔子都会陪在我身边,让我开心。”
姜娆看着小白兔那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清甜的道:“ 以后啊,咱们俩都不搭理晏二郎那个混账,知道了吗?以后不准再拦他了,他不愿意待在我这遇乐院,我还不稀罕呢!”
游玉听着姜娆这幼稚的一番话,无奈的摇摇头,小姐口口声声说着不再搭理二公子,可是这兔子还是二公子送给小姐的,小姐宝贝的不得了呢!
游玉又出去一趟,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帖子,“小姐,韩小姐送来帖子,邀请您待会去醉翁亭那里。”
醉翁亭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无数文人墨客常在那里吟诗作赋、举办诗会,周围有山有水,景致很是不错。
姜娆接过帖子看了看,确实是韩星怜的字迹,她朝轩窗外看了一眼,“也好,这几日待在屋内,都要闷的发毛了,空山雨后、枝叶青翠、空气清新,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即便与晏安置气,姜娆也不忘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衣着桃粉的交领短衫,在柳腰处收束,下衣则是月水色和桃粉渐变交织的罗裙,裙裾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颇是灵动。
铜镜中的女子云鬓花颜,熠熠生辉的步摇流苏垂下,眉眼精致如画,不显一丝忧愁和疲态,姜娆看了几眼,这才满意的出去。
还未出去晏府,阮氏那边派人叫走了游玉,说是新得了一些料子,还有每月的月例要发放,让游玉带回去遇乐院,姜娆只得让游玉先去阮氏那里。
她闲着无事,在府中花园出走走看看,经过雨水的冲刷,枝叶和层层叠叠的花瓣愈发水润晶莹。
这边,晏安出府找太子商量政事,不料刚经过花园,便看见了那人比花娇的姜娆。
那么多开的正艳的花枝,可都不如姜娆明丽动人,远远的,女郎那曼妙的身姿、如雪的玉颜,便尽数进入晏安的眼眸。
晏安颀长的身姿立在那里,墨眸中满是姜娆的身影,他与姜娆已三日不见。
姜娆:表哥你不进宫退婚就是小狗。
晏安:汪汪汪。
第55章
郎君身形如松如竹,俊逸无比,立在那里看着花团锦族中的女郎。
晏安的视线让人难以忽视,姜娆侧过脸,便看到了正注视着自己的晏安。
她轻轻扫了晏安一眼,几日不见,发觉晏安竟清瘦了一些,眉间还有些疲态,姜娆这才觉得出了口气,让他误会自己,这不就自作自受了吧。
不欲和晏安多说什么,姜娆径直从他面前过去。
温热的大掌一下子攥上她的皓腕,晏安仍旧直直的看着姜娆,薄唇吐出几个字,“表妹打扮的这般漂亮,是要去哪里?”
姜娆神色疏离,语气淡漠,“放开。”
晏安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仍攥着姜娆凝脂般的莹白手腕,只是力度小了许多,唯恐弄疼了她。
姜娆冷笑一声,清透的眸光移到晏安面上,少了以往与晏安在一起的柔情,朱唇轻启,“表哥以为我要去哪里?”
她又接着道:“ 表哥不是要与我退婚吗,我去哪里与你何干?我打扮的漂不漂亮又与你何干?难不成你与我生了隔阂,我就只能如枯花似的自怨自怜。”
晏安看着女郎娇花似的容颜,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是胸有成竹的他,此时有些不自信的、狼狈的、害怕就这么失去心爱的女郎,“ 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玉般的眸子对上姜娆的水眸,晏安清逸的眉眼中尽是姜娆的玉颜,示弱道:“ 别去见其他的郎君,好吗?”
姜娆好笑的笑出声,她知道晏安误会了,但她不欲挑明,反而顺着晏安的话说下去,“ 不好。”
她矜傲的故意刺激晏安,“你都要与我退婚了,我自是要赶紧找一个如意郎君,好接替你啊!再说了,你也可以去找其他的女郎,我不在意的。”
晏安墨眸半阖,长睫垂下,面上有几分后悔,清润的声音过了片刻响起,终是吐露心中所想,“ 我不想与你退婚,从来都不想。”
姜娆一愣,双眸有些讶异的看着晏安,没有想到他竟这么利落的说出这句话。
不过她受的委屈可不是晏安轻飘飘几句话就可以揭过去的,姜娆轻笑出声,语气有些讽刺,“ 你喜欢我时甜言蜜语,生气时又对我冷冰冰的,被你误解我也是会难过的。你不想与我退婚,我就非你不嫁吗?”
话音落下,她顺势一脚狠狠踩在晏安的锦靴上,出了口气,撒开攥在手腕上的晏安的大掌,发髻上流光溢彩的步摇微微摇曳,女郎骄傲又清冷的微步离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看着晏安小可怜似的模样,姜娆心头有些痛快,却还觉得远远不够,她是不可能轻易原谅晏安的,总要让晏安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
晏安站在原地,看着姜娆离去的身姿,心头思绪万千复杂,即便没了他,女郎仍旧明艳,只是这明艳并非为他一人而绽放,晏安人生第一次觉得有些挫败。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这几日他一直想要去哄姜娆,一直想要向她赔罪,可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今日见到姜娆的第一眼,晏安愈发明白自己的心意,女郎打扮的精致好看,他患得患失,唯恐姜娆就此对他失望、从此以后不再搭理他。
他愿意低头,他愿意认错,可面对棘手的政事也能挥洒自如的晏安,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哄一个女郎,他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姜娆,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他想要拦着姜娆,想要与她和好,又唯恐让她更加生气。
姜娆并不知晏安的心理活动,她本打算等着游玉一道出府,然中途见到晏安,又勾起了她心中的隐隐怒火,她径直上了晏府的马车,和晏府管家打了一声招呼,独自一人坐上马车出了府。
上车的时候,姜娆余光看了一眼前排的车夫,觉得有些陌生,并不是以往经常驾车的马夫,她不由得出声询问,“ 你瞧着倒是面生,可认得去醉翁亭的路?”
那马夫压低了声音,一张面孔也极是普通,粗眉小眼的,属于放在人群中看一眼便能立即让人忘记的那种长相,“小姐,小的是新来的,之前的马夫史大哥今日吃坏了肚子,便由小的来代替。小姐放心,小的爹娘便在晏府庄子上当差,近来看小的年纪合适,便将小的送进府里来,小的知道怎么去醉翁亭。”
姜娆打量了他一眼,素手掀起帘子,上了马车。
等游玉到花园的时候,已不见姜娆的身影,她朝着还立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晏安问了一句,“二公子,您可见到我家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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