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庄采薇赶紧把自家娘亲给拦下来了,生怕她一个冲动像砍儿子似的也把言成简给砍了,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跟您说来着。”
说完她就把最近知道的关于庄修文一家的事给讲了一遍。
岑氏听得目瞪口呆, 连平素里风姿绰约的仪态都顾不得维持了,睁大了眼睛说道:“你二叔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不行, 我得赶紧叫人去把你爹寻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说完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话还没说完的庄采薇伸着空虚的手都来不及收回来。
……行吧,毕竟她二叔的事,她爹比谁都清楚。
于是庄采薇就老神在在地回了听霜院, 正巧庄君安今天不当值,知道她回来,带了许多外头卖的小吃过来找她。
“薇薇, 我听说你在宫里日子过得苦,快点来吃些好吃的补补。”庄君安很是关切地对她说。
“虽然不知道你打哪听说的,但你的好意我领下了。”庄采薇很没形象地拎起一个鸡腿,美滋滋享用起来。
“当值的时候听说的啊,虽然他们都知道我是你二哥,不会在我面前明着议论这个,但我也不傻,我会偷听嘛。”庄君安不知为何竟然很是得意。
“嗯?”庄采薇停下了啃鸡腿的手,眨巴眨巴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二哥是在右千牛卫里任职,负责的是宫中防卫,多少应该比旁人都知道些宫里的消息,那么这个她日子过得苦的说法……就很奇怪了。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挺苦的吧,这开了荤的男人啊,那就像磕了药的牛,仿佛一天不犁地,哪都不舒坦,但是这事她也没有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呀?
寝殿里倒是有记录起居注的女官,但是言成简特别不耐烦她们打扰到自己,一到天黑就把人都轰走了,所以庄采薇的苦,那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可能还往外面说呢?
于是她就细细问了问到底都传她什么坏话了。
庄君安是个实诚人,觉得自家妹子一定在宫里过得不好,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都只报喜不报忧,于是格外心疼她,也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被庄采薇威逼利诱了半天才遮遮掩掩地说了一些。
庄采薇一听,好么,敢情右千牛卫里不少人觉得她不受宠不说,还整天被言成简责骂。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错觉?
难道是那捆被她遗忘在角落的红绳子吗?
庄采薇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不等她想出个头绪来,忽然见到青竹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进来,说:“姑娘,您快去正院那边看看,听说夫人和老爷吵起来啦!”
不得了,她那对几十年如一日好得跟蜜里调油一样的爹娘,竟然吵架了!
庄采薇和庄君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激动,兴奋,以及看好戏的情绪,一时间争相往正院奔去。
正院里叮铃哐啷一阵乱响,下人们好像都被赶到了别处,只有庄君源一个人靠着院墙门面无表情地守在那。
庄君源回到凤中之后不大不小也领了个武官的职位,平日里还挺忙的,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已经在家了。
庄采薇很是好奇,凑到庄君源身边,往院子里伸头探了探,问道:“爹和娘这是怎么了?”
庄君源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情愿回答这个问题,勉强道:“看了不就知道,在打呢。”
“乖乖,这还动上手了?”不过想想也是,这两人平日里训人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嘴的类型,这既然吵起来了哪还有不上手的道理。
“刚才爹竟然被娘的一记扫堂腿给踢到了,完全没能躲过去,看着有点丢人。”庄君源很是嫌弃地补充道。
“……那是爹让着娘呢!”庄采薇为自家老爹争辩,就凭她娘那火爆脾气,要是在气头上的出招全都被躲过去了,保管这事就再也过不去了,以她爹这么多年的智慧,不会想不通这一点的。
庄君源却不服:“爹一向在对敌的时候容易反应慢半拍,这是他的短板,他脑子里的套路太多,就总觉得还有更好的招式能够拦下来,躲避姿态就容易粘滞,战场上这是大忌,我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了,前些时候以为他好点了,没想到还是改不过来。”
庄采薇和庄君安两个人看着庄君源这番侃侃而谈,看得眼睛有点发直。
不是,大哥……你看看场合好吗?咱爹和自家媳妇打架,和在崇天杀敌,那能是一回事吗?
他们突然开始觉得,戚念双能攻克这样一块木头,搞不好真的是个壮举。
撇开还在不满地思索如何让庄修然武艺更加精进的庄君源,庄采薇走进正院往打得最热闹的地方探了探。
就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片狼藉,岑氏一把大砍刀挥得是虎虎生风,而庄修然一边左躲右闪还不忘一边凑到岑氏面前和她说话。
岑氏却是一脸愤然,只道:“庄修然!早前我觉得你有秘密瞒着我的时候,你说是因为你在崇天受了伤,我天真不懂事就相信了你,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宁可用那般的苦肉计也还是要骗我!枉我这般相信你!你果然是在外面有人了!”
“不是,眉娘……”庄修然低头躲开岑氏一记横劈,“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岑氏气得乱叫,追着庄修然又是一阵猛砍。
庄采薇躲在一边看戏,看得嘴角直抽,不知为何她总有种预感,就是这次引起他们争吵的原因,没准是件特别无足轻重得宛如芝麻皮一样的事。
于是她退回正院门口,和庄君源庄君安兄弟俩一起,揣着手等自家爹娘打完。
“薇薇,你觉得咱爹还能坚持几招?”
“哼,爹刚才那个回身转势的角度过了,导致他下盘难以站稳,后面一招只能正面迎击。”
“庄君源你闭嘴!”庄采薇忍无可忍小声斥道,又转头对庄君安说,“我觉得顶多五招,再打下去娘就得抹眼泪了,那还得了?”
庄君安深以为然。
总算在两个人困得要打呵欠的时候,岑氏和庄修然打得差不多了。
“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所以以后都不准骗我了!”岑氏眼眶泛红,扑到庄修然面前盈盈欲泣地说道。
庄修然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抱着岑氏就是一番指天指地的赌咒发誓。
哎,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两个人怎么还这么肉麻呢?
庄采薇实在是想不通,转过头来对着庄君安说道:“我觉得还是我家陛下那样的好,虽然说话有点狗,但是听着好歹不起鸡皮疙瘩啊,你说是吧?”
庄君安眼神都不稀得丢给她一个,很是惆怅地看着前方,道:“薇薇,你终究还是活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
“哈?”
“你没发现吗,你已经开始像咱娘一样,三句话都不离自家相公了,八竿子扯不着的事你都要把他拉出来夸一夸。”庄君安突然有种被众人抛弃的感觉。
庄采薇很气愤,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然而这时候岑氏和庄修然已经平复好心情往这边来了,看上去仿佛没事人似的。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这两个人三个孩子都成年了,还能这般秀恩爱秀得天怒人怨,吵架吵得肆无忌惮,就是这股子旁若无人收放自如的气势。
庄修然把他们三个一起叫到了他书房里,讲了讲他和岑氏吵架的始末。
还是因为庄修文。
原来刚回凤中没多久,庄修然就发现庄修文那边有些情况不太对劲,主要就是出在他的两个儿子身上,按理说金氏原本每个月都要派人去书院送些日用品再看看他们的情况,但是那几个月却完全没动静,庄修然就觉得有问题。
他派人跟了庄修文几天,发现他常去一家秦楼楚馆,待的时间却不长,下头人不方便跟进去,庄修然就亲自上阵了几回。
倒也叫他摸到点底细,但是逛青楼这种事要是叫岑氏知道了,那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于是内心非常怂包的庄修然,选择了不跟岑氏说实话。
这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然而庄采薇很快就抓住了重点,问道:“二婶每个月都去给她儿子送东西不奇怪,但是她后来几个月没去,这事爹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之前就一直盯着二叔那边了?”
庄修然点点头,道:“嗯,毕竟我和他也不是一个娘生的,总是要防着点的。”
……????
你们能别老是把重要的话留到最后才说吗?
总觉得差不多到了开始思考番外写什么的时候了……
第四十九章
按照庄修然的说法, 其实他当年不是他娘, 也就是已故的庄老夫人亲生的, 那时候庄老夫人一直没有生育,于是就抱了无父无母的庄修然回来养着,也算给自己留个后。
谁知道过几年,庄老夫人老蚌怀珠竟然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就是庄修文了。
不过庄家老夫妻俩都是实诚人,虽然家境不算好,对两个儿子倒都是一般的真心,更甚者因为庄修然是老大,天赋也好,一直供着他去参加武举,这才有了后来的出人头地。
至于庄修然实际上不是亲生的这件事, 因为两位老人家怕影响庄修然的前程,一直都不曾告知过外人。
而老二庄修文, 资质比较一般,科举也考得差强人意, 靠着兄长的关系才能在礼部混个职位,是个有点闲散的差事。
按理说这样的兄弟关系,当大哥的这么有天分这么上进,做弟弟的文不成武不就, 那只需要什么事都交给大哥,自己舒舒服服地享受人生就行了,即便有什么矛盾, 也不该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是庄修然表示,在偷偷跟踪庄修文的那段时间里,掌握到一些他和之前掳走戚念双和庄采薇的那些人有关的情报,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没有声张。
庄采薇却不在乎证据不证据的,之前庄修然不知道庄采娴的事自然还觉得稳得住,如今大家这么一沟通,发现这老二一家有问题简直是板上钉钉了。
“不应该啊……”岑氏很是费解。
谁说不是呢?
这偌大的庄府,连带着一墙之隔的西府,都是庄修然在战场上拼杀回来的,就凭庄修文那点子俸禄钱,哪里供养得起一大家子还有平日的应酬开销,更何况庄修文连妾室都比庄修然多俩呢!
这大概就叫斗米恩升米仇吧。
“那现如今,我们怎么下手?”庄君安在一旁搓搓手,这般问道。
按照他的想法那自然是直接冲到西府去把人给暴打一顿,显然是不行,于是庄采薇和他,连带着岑氏,就转头殷切地看着庄修然和庄君源。
庄修然想了想,也扭头看自家大儿子。
庄君源的脸有点黑,但还是思索片刻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先去隔壁把人抓来揍一顿的好。”
……大哥,看来你也变了,变成和我们一样头脑简单的人了。
这话庄采薇只敢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这会儿立时三刻被揍一顿的人就变成她了。
不过庄君源后头还有些别的安排,倒是叫庄采薇眼前一亮。
当下她也不想着回宫了,直接打发青竹去宫里头给自己递个信就说明日再回去,摩拳擦掌地打算跟着自家兄长使个坏。
然而夜幕刚刚降临没多久,这边都还没准备开工呢,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庄采薇回听霜院去休息的时候,发现屋里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凭着她自幼习武的直觉,应该是里头来了人。
她摒退旁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没有点蜡烛,一边听声辨位寻找对方的气息,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等待时机准备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屋内微风流动,寒光一闪,庄采薇的匕首就已经划了出去,险险擦过对方面门,对方反而趁势绕到庄采薇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薇薇,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竟然是言成简。
庄采薇这才摸着黑把蜡烛点起来,就见言成简一身黑衣地站在屋里,活脱脱是个夜半闯入闺阁的采花大盗模样。
“……你怎么来了?”庄采薇很是惊讶。
“我来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把你勾引得夜不归宿,明日早朝把他拖出去斩了。”言成简神情坦荡,大义凛然。
庄采薇白他一眼:“高福就这么让你出来了?”
身为一个皇帝,言成简虽然白日里还能有事没事出宫走走,但是夜里宫门落钥之后要想出来,那就是千难万难的事了,身为言成简身边第一人的高福,有个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阻止皇帝以身犯险,劝谏他安安分分在宫里睡大觉。
言成简闻言面色尴尬地咳了咳:“差不多就要以死相逼了吧。”
当总管太监真是不容易,搭上这条命都拦不住言成简作死,只怕这会儿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吧?
庄采薇默默同情了一番高福。
“可我晚上有正经事要办呢,没空陪你。”她很是认真地对言成简说道。
言成简替她捋了捋鬓发,道:“薇薇,你怎么能有事比我还重要呢?”
“别闹,这可关系到如何抓住你二哥的把柄呢,我爹和我大哥今晚要对我二叔下手了!”
这话听着十足的大义灭亲。
言成简却是浑不在意:“没有你们这出,我皇兄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这些小伎俩我从小玩到大的,你若是肯把全副心思都花在我身上,必定能感受到一番俾睨天下的滋味。”
“你走开。”庄采薇不稀得理他,“我们老庄家的问题,自己解决。”
言成简也不恼,黏黏糊糊地跟着庄采薇,道:“都说女婿就是半子,那我也算是老庄家的一份子,断没有有热闹不看的道理。”
好像有点道理,庄采薇便叮嘱道:“那一会儿你看着别动手啊,万一叫人把你认出来了可不大好。”
其实庄君源要做的事也挺简单的,趁着夜深人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庄修文两口子给绑过来,先暴揍一顿解解气,回头再好好审审。
然后第二天开始大张旗鼓地去京兆尹或者大理寺报案说庄修文一家离奇失踪,好让言成简有名正言顺的借口介入调查庄修文两个儿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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