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和褔儿一起帮她梳洗,今日没给她盘髻,她仍是闺中少女的打扮,又特意给她选了稍微鲜艳一些的衣服。
做姑娘和做寡妇,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本就生的美貌,不刻意隐藏之后,又简单修饰了,越发显得动人。
褔儿忍不住夸赞了好几次,而凝翠只是静静地微笑,能被迫假扮京城第一美人,当然好看了。
周幼宁没注意到这些,今日的打扮对她而言,最大的作用是让她确信她不再是裴家二夫人。她回想起昨晚可怕的梦,心说,梦都是相反的,老话果然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晚安呀,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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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口供
刘妈妈被送到郊外庄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她本是平江伯府大小姐宋元婧的乳母, 还是夫人周氏身边极有头脸的人物。在宋家那会儿,连小主子们都对她颇为恭敬。她何时干过粗活?而如今竟然沦落到在裴家的农庄里挖菜。
她和她的儿子儿媳被那个王管家的人强行分开, 这些日子再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像她这样,也在受苦。别人也就算了, 她孙子年纪还小啊。
“快一点,你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忽然头顶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刘妈妈不用抬头就知道又是朱婆子,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不过是个看庄子的三等仆妇, 凶什么凶?想当初她还在宋家时,那可是比管家娘子都体面。要不是为了大小姐,她能沦落到这个境地?唉, 只有大小姐过得好了, 她这些苦才不算白吃了……
刘妈妈毕竟年纪不小了, 以前又少干体力活,弯腰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腿疼,她刚停下来敲了敲发酸的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乱糟糟的。
她下意识抬头, 发现为首的竟然是那个王管家。上次就是王管家带人把她丢到这儿的, 一见到王管家,她心里一阵发怵,本来就软的腿这下子更软了, 差点跪了下去。
王管家瞥了她一眼,下巴微抬,立时有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往前走。
刘妈妈身子腾空,不由地喊了一声:“我的天爷啊……”
王管家示意家丁把她放在地上。
刘妈妈身子瘫软,半伏半跪在地上,口中犹自说道:“我可是二夫人的奶娘,你们这群……”
“二夫人?”王管家打断了她的话,“哼,裴家那个是二夫人吗?”
“怎么不是?”刘妈妈梗着脖子,“你们家二公子没了,可我们小姐既嫁了过去,就是你们家二夫人?”
“你们小姐不是嫁到赵家去了江南吗?你倒是忠心护主,可惜你们小姐可不领情。你在这儿受苦,宋家可曾来看过你一次?”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刘妈妈的心窝,她对宋家忠心不假,可这份忠心并不能减轻她所受的苦。尤其是想到上回她悄悄回宋家报讯,夫人却让她尽量少回去,她难免有些心凉。但是她仍是说道:“你说什么?老婆子听不懂。我们小姐不就在府上吗?她是不愿意这桩婚事,所以才……”
“还嘴硬?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儿子儿媳已经招了。”王管家接着她的话慢悠悠道,“宋大小姐不愿意,所以就下迷药灌晕了寄居在宋家的表小姐,换了衣裳扔进花轿,怕她到了裴家后胡说,又灌了迷药,让她昏睡了好几日,还对外宣称,大小姐不愿意这桩婚事,所以胡言乱语,连自己身份都不认了,是不是?”
刘妈妈瞪着眼睛不说话。
“你的儿媳妇每日在浣衣坊做浆洗媳妇,年纪轻轻,手都要泡烂了,想给你孙子做饭都做不了……”
刘妈妈将头扭到了一边,眼圈儿却有些湿了。她以前在宋家,何等风光,何等体面。她的儿子儿媳小孙子每日也格外光鲜。今昔对比,她更觉心酸。
王管家仍用他那不带感情的腔调,慢悠悠描绘着她儿子儿媳及孙子的状况。
刘妈妈终是听不下去了:“我说,我全说。”
王管家吐出一口浊气,接过家丁递过来的茶,慢慢喝着。
“我说可以,但我们家不能再受这气。”
“当然。”
得到了允诺后,刘妈妈将代嫁一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说了,包括宋小姐和赵世子私下定情。
王管家面无表情听着,读过几年书的紫毫在一旁飞速记着。
待刘妈妈哭哭啼啼讲完,紫毫也记录完了,吹干了墨渍,递到刘妈妈面前:“都是你说的话,按个手印吧。”
刘妈妈犹豫了很久。
王管家并不催促,只慢悠悠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不是宋家家仆了……”
刘妈妈眼神微变,是了,她作为陪嫁,现在卖身契都在裴家了。这么一想,她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了,咬着牙重重按上了手印。
“好了。”王管家站起身,“把刘氏也带回去吧。”
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刘妈妈有些欢喜,但一想到不知道以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免又害怕起来。
王管家等人如法炮制,又从刘妈妈的儿子儿媳那里得到了差不多的口供。一家几口说的内容基本上都能一一对应。
紫毫感叹:“挺容易的,我以为会很难呢。”
“一个个都没吃过苦,这才干了一个月重活就受不了了。”王管家道,“主要还是因为宋家已经给不了他们任何希望和好处,他们也没必要再替宋家瞒着。”他吩咐紫毫:“把这一家子都捆了看好,口供也都留着。等侯爷回来给他,这可都是重要的证据啊。”
“是!”
王管家想了想,如今是大小姐管家,于情于理,都得知会一声。说起来,刘氏一家能这么快说出真相,跟大小姐当日吩咐人把他们一家分开指派到各种干脏活累活的地方也有点关系。
裴大小姐听完此事,反应有些淡:“我知道了,你跟大哥说就行了。”
她细想过此事,心里不是没有遗憾。她打听过了,宋元婧是在大哥回京前两三天才嫁到赵家去的。在那之前,樨香院那位曾数次向她表明自己不是宋元婧。她那时先入为主,只当是宋元婧又在耍把戏。若那时就警觉起来,那就不是今天这样了。
王管家告辞离去。
裴瑶想了想,晃晃悠悠去了樨香院。她想起来了,樨香院那个姑娘叫周幼宁。
她刚进樨香院,就听到一阵笑声。裴瑶有些好奇,走进院子,原来是周幼宁和凝翠等人正在踢毽子。
一晃神的功夫,毽子已经飞到了她身边。
凝翠暗自一惊,担心大小姐心中不悦,却见大小姐动作灵活,身形微微一动,那毽子便稳稳当当落在了裴瑶的脚面上。
“大小姐……”凝翠等人匆忙行礼,“我们是看今天天气好,又没什么事干,所以就……”
裴瑶歪着脑袋,看向已经换成少女打扮的周幼宁,微微一笑:“周姑娘,接着!”
这个称呼让周幼宁愣了一下,她并没有成功接住裴瑶踢过来的毽子。
裴瑶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样子:“周姑娘,你这毽子踢得不怎么样啊。”
周幼宁只是笑,眼眶却有些热:“大小姐。”
细细打量着换了打扮的人,裴瑶轻轻叹一口气:“一开始我没信你的话,让你多受了一个月的委屈,你可别见怪。”
结果是美好的,对于中间那些过程,周幼宁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她摇了摇头:“不会啊,我要怪也是怪罪魁祸首,怎么会怪到你头上?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把那些陪嫁都支开,不然说不定我早没命了。”
“唔。”裴瑶不置可否,心里却想,刘氏一家倒未必有在裴家杀人害命的胆子。她笑笑:“你跟宋家的人不一样。”
凝翠等人早招呼两人坐下,并奉上了茶点。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周幼宁笑笑:“我想回江南老家去。不过现在身份麻烦,路引也还没办好。侯爷心善,让我在府上多待几日。”
“可以,总不能再回宋家那个狼窝去。”裴瑶点点头,“那你就安心住下,也能跟我做个伴。”她讨厌宋家,但眼前的周幼宁虽是宋家亲戚,却也是个受害者。她非但讨厌不起来,还有点同情。
想到对方也是父母双亡,周幼宁不由地心生怜惜。不过裴瑶还是要比她强一些的,至少裴瑶还有个兄长。
两个姑娘说一会儿话,裴瑶最好奇的地方和凝翠差不多,无非是相貌相像以及她在宋家的生活。
周幼宁能回答的一般都回答了,见裴大小姐时而惊讶时而愤慨,她也觉得有些想笑。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似是亲近了一些。
——她还要在裴家小住一段时日,能和主人都搞好关系。她这寄人篱下的暂住生活也能更轻松些。
以前在宋家,因为要避开表姐的风头,她那四年都小心翼翼,唯恐惹其不快。可惜到头来并没有换得宋家的善待。
两厢一对比,周幼宁觉得现在挺好的。不过以后等她回江南了,有自己的家,可能会更好。
次日一大早,周幼宁刚用过早膳,裴岩那边就让人传话,侯爷要去宋家,问周姑娘是否要一起过去。
“多半是去讨要说法了。”凝翠看向周幼宁,“宁宁要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临时更新一章,比较少,明天晚上多更点。
第32章 上门
周幼宁迟疑了一下, 不答反问:“可以不去吗?”
凝翠一怔,忖度着道:“当然可以。侯爷是让人来询问, 而非传达命令,自然还是要以你的想法为主的。”
“哦。”周幼宁点点头,表示明白, “既然可以不去,那劳烦帮我转告侯爷,说我就不去了。”
“是。”传话的人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来告辞离去。
在他走后, 凝翠才问:“怎么不想去?宋家这般欺负你, 难道你不想亲眼看见他们家难堪吗?”
周幼宁摇了摇头,极其诚恳地回答:“说实话,不太想。宋家帮过我, 也害过我, 不管能不能扯平, 在我心里,都算是扯平了。甚至说我不想跟他们家再扯上任何联系,就在心里当做是我从没来过京城好了。”她视线微转,看向凝翠,笑道:“也不对, 要是从没来过京城, 那也就不会认识你们了。”
凝翠闻言,噗嗤一声笑了,末了才道:“那也好, 不过可能侯爷会有些遗憾。”
“嗯?怎么说?”
“侯爷虽是让人来问你,由你做决定,可是想来还是更希望你去的……”
周幼宁闻言只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事实上,凝翠所言不差。当裴岩听闻周幼宁不愿前去时,确实顿觉遗憾。自从前天说明真相后,他再没见过她,还以为借此机会可以见上一见,没想到她竟然不想去。
“侯爷?”
裴岩轻咳一声,神情如常:“既然她不愿去,那就算了。咱们出发吧。”
“是!”
裴家人出发前往宋家时,平江伯府上下还毫不知情。一大早,平江伯就收到了女儿宋元婧寄回来的信。
宋元婧第一次出远门,本该欢喜无限。可惜她舟车劳顿,刚离京没多久就生病了,中间又与夫婿闹过一点小别扭。
她从小都被人捧在手心,几乎不曾受过委屈。与丈夫发生口角后,虽然也和好了,但心里并非毫无芥蒂。于是她修书一封,使人送回家里,向父母讲述途中的一些琐事。
平江伯夫妇看到女儿的信,心疼而又担忧。夫妻俩对坐叹息,最终还是周氏先道:“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路是她自己选的,该铺的我们也帮她铺了,是享福还是受苦,她自己受着,跟我们说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跑去江南帮他们夫妻调停?”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在考虑要不要在回信里详细教一教夫妻相处之道。
平江伯只是“嗯”了一声。他心念微动,转了话题:“不管怎么说,婧儿的婚事都这样了。你得了空,也多帮庆儿留意一下。庆儿要比妹妹大了好几岁呢。”
周氏眼神一闪:“我知道的,这不是有缘故的吗?”
“我当然知道有缘故,我也没怪你。”平江伯道,“只是说他也不小了,老这么着也不是事儿。他前天又去了裴家是不是?”
周氏正要回答,忽听下人来报,说是裴家有人造访。
平江伯站起身问:“谁呀?”
“是定北侯亲自造访。”下人迟疑了一下,“还带了不少人。”
平江伯与妻子对视了一眼,皱眉:“他来做什么?”
周氏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对自己说,应该没什么大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皮忽然猛烈跳动起来。
平江伯双眉紧锁:“请他们到厅堂等候,我这就过去。”
周氏心中惴惴,也跟着站起身:“我跟你一块儿去。”
平江伯夫妇刚一走进厅堂,就察觉到了异常。
定北侯裴岩双手负后,静静站着,他身后跟着两个仆从,而那仆从旁边,却有几个人被捆绑得结结实实。
一看清这几个人的脸,周氏就大吃一惊,几乎站立不稳。还是丈夫平江伯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这几个被捆绑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送到裴家的陪嫁们——刘妈妈及其家人。
周氏眼皮犹自跳个不停,强笑着问:“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这几个下人做了什么错事?他们跟着小女去了裴家,就是裴家的下人。若是做了错事,侯爷尽管惩罚教训就是。何必再亲自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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