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待他进去, 看了看廊下那几盆花, 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打见过刘昌和之后,大少爷的心情就一直不好,看着到比真正被人算计的少夫人还在意似的。
这两日他脸上也依旧少见笑容,可又和前几日的样子不大相同, 似乎是得罪了少夫人,不敢见她。
以往他只要不出门, 就整日跟少夫人待在一起,这两日却总是找各种理由待在前面的铺子,或是后面的院子里,不敢进屋。
廊下那几盆花一天要被他浇十几次水,现在已经开始打蔫了,估摸着要不了两天就要死了。
要不是他的神情看起来明显是忐忑不安, 而非厌恶嫌弃, 听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刘昌和对少夫人起了什么疑心了。
听风放下帘子守在了门口, 屋里的顾君昊此时已坐在桌边,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他眸光低垂,闷头扒饭,别说抬头看阮芷曦一眼, 就连筷子都不敢伸的太远,始终只夹自己面前的两盘菜,别的动都不动。
一时间房中只有饭桌上的碗筷响动,再没有旁的声音。
阮芷曦坐在他对面,安静吃饭,期间拿起勺子给自己盛了碗汤。
顾君昊看见,下意识想帮她盛,准备放下自己手中碗筷的时候又顿住了。
等他回过神,阮芷曦已经盛完了汤低头喝了起来。
顾君昊执筷的手松了又紧,最后默不作声地继续埋头扒饭。
他这两日一句话都不敢跟阮芷曦说,也实在是没脸可说。
那天晚上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起初脑海里都是前世那些挥之不去的阴暗画面,后来因为阮芷曦几句话,拨云见日般暂时忘却了那些旧事,满心满眼只剩她。
他倾身过去吻了她,在交缠的呼吸中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忘却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他把她当做老天给的补偿,心安理得地把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直到她挣扎了一下才猛然回神,彼时手掌已停留在她衣襟处,再晚一点就要探进去了。
顾君昊当时惊的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慌乱地扯过被子重新给阮芷曦盖上,结果却把她的头也闷在被子里了,把人捂的喘不过气。
阮芷曦在被子里蹬了他几脚他才又慌忙把被子掀开,面红耳赤地说了句对不起就翻身下床,踉跄着冲到了净房,待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睡了一会。
睡的时候还不敢离阮芷曦太近,紧贴着床边像根木棍一样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顾君昊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清醒理智的人,“情难自禁”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可是面对阮芷曦,他却缕缕出现这种状况。
他总是忍不住想牵她的手,想抱她,想亲吻她。
若只是想想也就罢了,偏偏他有时真的会下意识这么去做。
每每此时他就觉得自己像个登徒子,借着如今的身份之便,未经阮芷曦允许便欺辱她。
他懊恼自责,又害怕阮芷曦生气,越发小心翼翼,于是在阮芷曦眼中,他就又变成了刚知道她不是阮氏时的那个人,像只鹌鹑般胆小老实,丁点动静都能自己把自己吓着。
阮芷曦一开始不跟他说话是因为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毕竟顾君昊吻她的时候她没躲,是后来在他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她才赶忙回神挣扎了一下。
但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后来她依然没有跟他说话是因为发现他这样怪有意思的,想看看他能自己吓自己多久。
饭桌上的气氛无比尴尬,但这种尴尬只是对顾君昊一个人的。
阮芷曦虽然一声不吭,心情却很不错,全程用余光打量着顾君昊,就着他那张颓丧的脸多吃了半碗饭。
晚饭过后歇了一会就该睡了,这边的床小,往常两人躺下时几乎是紧挨着,可这两日顾君昊愣是在中间空出了能再躺一个人的位置。
阮芷曦在黑暗中往旁边瞟了一眼,心说你也不怕晚上睡着睡着觉掉下去。
顾君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仍就像昨晚那样挺尸式睡眠。
他这几天一直没歇好,躺下之后很快就入眠了。
但他睡的太靠边,手臂几次从床边垂落下去,又惊醒过来挪回床上。
阮芷曦听着身旁的动静,来回几次后终是忍不住翻了个身,想让他往里一点,别贴着边睡。
谁知还没开口,迷迷糊糊的顾君昊就因为她的动作陡然惊醒,下意识又往旁边挪了一下。
这一挪,半边身子悬空,重心一歪,整个人直接从床上翻了下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阮芷曦伸手想拉住他,无奈一切发生地太快,手刚伸到半空,他人就已经掉下去了。
顾君昊这下彻底摔清醒了,躺在地上捂着额头接连吸了好几口凉气。
阮芷曦从床幔里探出头来,急声问道:“你没事吧?摔着哪儿没?”
“没,没有,”顾君昊摆手道,尴尬多于疼痛,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我刚才……睡迷糊了。”
阮芷曦点了点头,打量他一眼,见他确实没什么事,这才道:“要不你打地铺吧。”
正要起身的顾君昊一愣,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以为她是真的为前天晚上的事恼了自己,不愿与他同床了。
但紧接着他就听她继续道:“反正有床你也不睡,只贴个边,还不如打地铺呢,省的再掉下去。”
顾君昊听出她是在调侃自己,心头陡然一松,连带着这两日的紧张忐忑也消散些许。
他讪讪地挠了挠头,没有去打地铺,掸掸身上的衣裳又躺了回去。这次没再贴边了,而是老老实实地跟阮芷曦并肩躺在了一起。
他还是不大敢看她,就这么看着帐顶喃喃道:“小西,那天晚上……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为那晚的事情道歉了,阮芷曦依然没有回应。
但他从她刚才的反应已经知道,她其实没有生气。
又或者还是有点生气的,但并没有那么严重。
顾君昊之前就觉得,阮芷曦心里不是没有他的,她只是还惦记着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惦记着原来的家,所以不想跟这边有太多牵绊而已。
现在他更确定了这点,用坚定而沉稳的语气道:“我会等到你愿意的。”
他相信只要他们多相处一段时间,只要让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再多一点,她一定会愿意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顾君昊头天晚上刚说完这话,第二天太府那边就来了信,说是关于晋王私兵的事有进展了。
他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直接带阮芷曦过去,便打算将她留在这里。
阮芷曦这次倒没强求,只是坚持要让他带着阿卓。
顾君昊坚定拒绝:“我只是去探探路而已,没什么危险,那边还有你大哥留给我的人呢,我再带上其他几个就够用了,阿卓留给你。”
论私心,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将阿卓留在阮芷曦身边。
但阿卓是国公府专门挑出来贴身保护阮芷曦的,可见确有过人之处,让他跟着阮芷曦他更放心一些。
阮芷曦却不听:“你那边要是没危险,那我待在这就更没危险了,阿卓跟着我也没什么用啊,还不如让他跟你去。”
两人争执不下,若换做别的什么事顾君昊肯定就让着阮芷曦了,但这件事他不肯让步。
最终阮芷曦表示妥协:“好吧,那把他留给我吧。”
顾君昊笑了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手还没抬起来,就听她又道:“正好我又想学射箭了,待会就让听风把你上次买给我的那把弓找出来。”
顾君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镯喵喵 10瓶;一只小圆脸、青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守株
四五月正是春暖花开景色最好的时候, 无论是山林四野,还是城镇村郭,处处都流露着融融春意。
但行走其间的阮振堂却丝毫感觉不到,只觉得这天似乎还停留在数九寒冬,连风声都是萧瑟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城,抵达城门前的时候嘴唇干裂, 眼底干涩,脸上皮肤被风吹的皱起。
他为了尽快赶回来,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但真到了这里的时候, 却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在城门口一间简陋的茶棚里坐了下来。
这茶棚平日来往的都是些身份低微的平头百姓,没什么好茶,不过是最普通的大碗茶汤而已。
店家见他风尘仆仆,看上去虽然狼狈,但衣饰不似寻常子弟,不敢怠慢, 仔细地将桌子擦了, 吩咐伙计上茶汤。
阮振堂仰头灌了一大碗, 对随行的一人说了什么,那人便点点头进城了。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有过往匆匆的行人,也有依依惜别的亲友,他端着茶碗默默地看着, 又想起了两年前大姐等在这给他送银子的情形。
一切仿如昨日。
店家又给他续了碗茶,茶汤的温度隔着豁了口的茶碗传来,让他冰凉的指尖终于暖和了一点。
刘昌和被人按着坐在了他旁边一桌,坐下后也迫不及待地灌了碗茶,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发出剧烈的呛咳声。
他之前被听雪送去顺河的时候饿了好几天,后来又被顾君昊暴打了一顿,伤口都还没愈合就又被阮振堂拖着上了路。
路上走得太急,他又骑不惯马,被人带着颠簸了几日,大腿磨烂一片,人也跟着病倒了。
阮振堂随便给他找了个大夫开了副药,确保他路上不会死,便带着他继续赶路。
但因为养的不经心,拖拖拉拉一直到现在也没好,脸色青白,目光浑浊,人瘦的似乎只剩一层皮,端碗的时候手都在抖。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若不是因为他还有用,阮振堂甚至都不想给他找人医治,随便扔在哪个荒郊野岭让他自己等死去了。
刘昌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进城,想张口问问又不敢问,只能裹紧身上的衣服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进城的人才又走了出来,快步来到阮振堂面前。
“二少爷,我问过了,大少爷这段时间一切如常,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他身边的庆元不在,据说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回来。”
阮振堂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去盯着,自己则坐着没动,直到入夜城门要关上了,他也没有进去。
店家见他面色不善,带着的人又各个精壮彪悍,不敢招惹他。
可眼下他要撤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位爷,不知您……”
一枚银锭被人丢了过来,那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人道:“茶棚借我家少爷用几日,你只管白日照常过来摆摊,晚上回去就是,我们不会乱动你这里的东西。”
这银子别说包他这茶棚几日,就是把东西全都带走也绰绰有余,店家哪有不应,当即说了几句吉祥话,带着伙计转身离开了。
阮振堂说要在这里待几日,但其实两天后就走了,因为他在城门口看到了匆匆赶回来的庆元。
庆元当时骑着马一路疾奔,直到城门前才停下,根本没注意那个破破烂烂的茶棚。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准备进城,不想却忽然被人拉住了缰绳,害他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
他坐稳后恼怒地转过头去,就看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阮振堂站在不远处的茶棚底下,目光沉冷地看着他。
庆元心下一慌,背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下马迎着阮振堂走了过去,笑道:“二少爷,您不是去送大小姐了吗?怎么在这?”
阮振堂冷眼看着他,没说话,他身后被挡上的刘昌和听到这声音后却挣扎着冒了出来,看清庆元的模样后跳脚大喊:“是他!就是他!当初我去见阮大少爷的时候,旁边守着的就是他!”
庆元在看到刘昌和的瞬间面色大变,转身就要跑,被刚才拉住他马缰的人按住了肩膀,一脚踹在了膝窝。
他两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只觉得膝盖骨都要碎了。
阮振堂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抓到他之后就进了城,直奔阮家。
庆元被压着跟在后面,两股战战,看着阮振堂的背影,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把衣裳都打湿了。
在凉州的时候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离刘昌和太近,只买通了几个乞丐跟着他,自己则暗中盯着他的住处。
后来他明明从乞丐那里得知他把信送出去了,钦差夫人也确实接了,却不见刘昌和再有动静。
接连两日,刘昌和都关在院子里没有出门,只叫了伶人去院子里给他弹琴唱曲,似乎是迷上了这些靡靡之音,一时间只顾享受把正事忘了。
庆元觉得有些不对,第三日的时候实在忍不住,让人假装认错了门,去敲响了刘昌和的院门。
但开门的既不是刘昌和身边的下人,也不是这两日进去的歌舞伶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庆元连这人什么时候进去的都不知道!
他当时便知道出事了,这人能不知不觉地潜入刘昌和的院子,就也能不知不觉的把刘昌和带走!
刘昌和不过是个下九流,无权无势,在凉州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哪值得别人派出这样的高手来对付他。
但阮芷曦除外。
庆元第一反应是阮芷曦要杀人灭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刘昌和手里毕竟握着她的把柄,她就算杀了他,也拿不到那些书信,还要担心把刘昌和的家人逼急了,狗急跳墙,将书信拿出来告知天下。
庆元一时不明白阮芷曦要做什么,但他担心刘昌和落在她手里,供出他和他的主子,就准备立刻回京,问问阮振裕该怎么办。
不想出城时却误打误撞碰见了“钦差夫人”,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阮芷曦,而是听雪。
也就是说,那封信被送到听雪手上了!
庆元一想到这,比知道刘昌和被阮芷曦带走了还紧张。
若只是阮芷曦自己,还可能有所忌惮不敢让国公府知道这件事,但听雪就不一定了!
若是国公府知道他和他主子也涉及其中,那他们就只剩死路一条。
76/106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