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道:“既然犯错,道歉责罚总归有正经章程,作甚折辱你们母女二人?是谁出的下作主意?”
“绮师妹定是还没醒,否则不会放任下人如此无礼。”
他身后的江淮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这兄长每每喜欢自说自话,即便是绮师姐未醒,看当前的架势,绮师姐的伤也与白语脱不了干系。
有白庄主护着,能动母女俩的也只有白夫人了,两人既然跪在这里,便说明责任划分已然盖棺定论。
兄长张口就是折辱下作,全不了解来龙去脉,莫不是下白夫人的面子?
果然他的话让周围的丫鬟有些不舒服,却因未来姑爷年轻有为,老爷夫人小姐举家没有不喜爱的,也无法反驳。
白语闻言却可怜巴巴道:“没,没有,姐姐已经醒了,就是她让姨娘跪在这里的,说是姨娘跪着她好一点。”
明明是余姨娘惺惺作态被反将一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白语这形容里,倒像是白绮有意刻薄迁怒一般。
果然,江洛闻言便是一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这个时候的两人,虽有暧昧,倒也没有挑明,江洛对于白绮这个未婚妻是很满意的,亲疏划分之间,这会儿白绮终归要优先于白语。
听到是未婚妻的吩咐,倒是一时间为刚才说的话尴尬。
此时白语默默的从怀里拿出两颗青枣,捧到江洛面前:“师兄,我看见那颗枣树,上面结的果子脆生生的,肯定味道好,当时就想摘给你尝尝。”
“谁料前天下了雨,树皮滑,我一不小心就差点摔下去,还好姐姐反应快,拉我上来,自己却不小心被我连累了。”
“师兄,姐姐这次受了大罪,我受什么惩罚都毫无怨言,只要姐姐快点好起来。可姨娘无辜,还请师兄帮我跟姐姐说说,让她免了姨娘受罚吧?大不了姨娘那份责罚由我来。”
余姨娘连忙搂着她:“瞎说,若大小姐能快点好起来,这番祈福怎能叫受罪?”
母女俩舔犊情深的样子自是让江洛感动异常,并且在得知语师妹不惜涉嫌竟是为了他,不由更觉得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了。
他笑道:“你这丫头,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念着师兄,师兄自是明白的,可下次不可如此了。”
说着竟将白绮受伤这一环的重要性挪后面了。
若不是长兄未动,他一个外男不好直接进女子闺房,江淮都想自己进去了。他心中闪过一丝讥诮,从小到大白语类似如此的道歉有过多少次?兄长和绮师姐竟然还次次相信。
索性是三人你情我愿,他即便心里明白也只得冷眼旁观了。
江洛终于带着一身豪气和使命进入了白绮的闺房,正巧白绮刚醒。
又小睡一会儿让她脑子轻松不少,正小口喝着药,就看到两个俊美少年进来。
饶是白绮见惯美男无数,这会儿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好风采。
单是长相当然不至于生平所见,像何嘉奈,算起来也不会比两人差。
不过现实中从未见过的侠武之风,却是让人新鲜不已的。
像白绮这种会玩的有钱人,以前交往过一任巨星前男友,对方有次接古装剧,那扮相也是让人眼馋。
白绮有次秘密探班,要求对方穿着戏服陪她。
纵然戏服精良,前男友也气质卓然,可到底少了那份真正肆意洒脱的韵味。说白了就是仍有一股违和感,无法真正把她带入那个世界。
眼前这两兄弟倒是和白绮当初的设想不谋而合,如果这二人在她生前出现在她眼前,她说什么也要把兄弟俩全包了。
那江洛比起上个世界的157,渣虽说也是渣,但跟157自己分明本事有限,全靠PUA套路蠢货的low逼还是不同的。
至少这货是真的条件优越,知情识趣,讨女人喜欢。
他见白绮已经醒了,连忙上去扶了一把,给她腰间塞了个枕头,又接过汤药,细心的喂她。
白绮自然不嫌弃帅哥伺候,便顺势受用了,边喝药边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江洛嗔了她一眼道:“我未婚妻从山崖上摔下来人事不省,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白绮似笑非笑:“那就恭贺师兄轻功大成,竟较数月前强两倍不止了。”
江洛一噎,通常他这般说话,绮师妹只会感动不已,脸颊羞红,哪里会抓他话里的漏洞刺他?
千山派江家离白岩山庄,就是快马加鞭也要大半天,除非是白绮方一坠崖,远在数百里外的江家就心有灵犀,不然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
江洛讪讪一笑:“说明我与师妹心有灵犀啊,昨日似有所感,就立马出发了。”
见白绮还是那副表情,江洛叹口气,只好老实道:“本来此时不便说出来污师妹的耳朵。”
“此前江家境内出现一采花贼,对方武力高强,来无影去无踪,坑害了不少良家女子,父亲命我与淮弟追踪捉拿,这两天得到消息,那采花贼流窜至白岩山庄附近城镇了。”
这剧本,有点过时啊?采花贼这种剧情早八百年没什么时髦值了。
不过本着副本难易程度的划分,一开始是这种套路泛滥的地方也不出奇。
知道兄弟俩的来意后,白绮便吩咐旁边的丫鬟:“替洛师兄和淮师弟安排房间。”
又看着江淮道:“我记得淮师弟喜欢吃辣?晚膳让厨房留意点,多做几个川菜。”
江淮闻言一愣,他吃辣也不算什么秘密,但不管是白家还是江家,口味都偏向清淡,也不会有人特意迁就他的口味。
平常无非是餐桌上辣物他多伸两筷子而已,并没有会多在意,不料绮师姐竟然心里有数?
又听她特意吩咐,江淮连忙道:“不必麻烦的,师姐。”
白绮摆了摆手:“哪有什么麻烦,自家人,怎么舒坦怎么来,哪有那么多互相迁就的。”
江淮只得客随主便,但明显心情好了不少。
江洛就觉着有些不对了,通常未婚妻的事无巨细都是对他的,今天怎么对他一句没有特别交代,反倒是特意点了弟弟?
但见白绮那副样子太过理所当然,又心道可能是自己的喜好白家上下已然熟记于心,倒是弟弟常被忽略,许是突然意识不妥,所有特别交代。
因此下一瞬江洛就将此事掠开,没再多想。
想着余姨还在外面跪着,回头看,果然语师妹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进来,想是在盼着他早点替余姨求情。
江洛便放下空了的药碗,又替未婚妻擦了擦手,这才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余姨跪在外面,这如何使得?”
“莫说余姨是长辈,咱们小辈本就不该受礼。便是真当受罚,也不至于如此折辱。再说语师妹也是一片心意,纵然犯错,这份赤诚却是难得的。”
白绮不知道是不是古代背景的缘故,就她目前为止接触到的两个男人,一个白庄主一个江洛,貌似都挺没有逼数的。
理所当然的一副谁对我好,你若跟我一条心,自然应该理解这份心意一般。
要换了现代,哪个男朋友未婚夫敢说xx女生对我真的太有心了,你也得对她包容一点之类的话,早被削成烂羊头踹了,还附赠朋友圈奇葩共赏一套。
人家绕过亲姐姐讨好未来姐夫,图什么真没有逼数呢?
白绮笑了笑,冲江洛摊了摊手。
江洛见状有些茫然,白绮道:“不是说一片心意吗?那心意呢?”
“啊?哦!”江洛下意识的把青枣掏了出来,递给白绮。
他倒也没觉出山雨欲来,毕竟白语对他的依赖讨好,随时的撒娇卖痴,大伙儿早视之为常态,白绮自己从来也只认为妹妹年纪小娇蛮随性罢了。
白语见那俩枣子到了白绮手里,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对,可这会儿没人注意力在她身上。
白绮打量了一眼手里的青枣,接着便用干净的湿帕擦了擦,然后漫不经心的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白语见状差点叫出来,江洛也是一脸诧异。
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语师妹刚才那情真意切,宝贝似的给他,因这枣子闹出的祸事这么大,只觉得重愈千金,被未婚妻这么漫不经心尝了,未免有些别扭。
随即又想吃就吃了,为这青枣,绮师妹好歹也是受了大罪,怎么就吃不得了?
才刚这么想,便见白绮眉头一皱,直接把嘴里的果肉啐了出来,手里剩下那半个更是随意往桌边一扔,圆滚滚的滚下来掉地上。
“姐姐你——”
白绮漫不经心的接过机灵丫头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这才道:“这心意,可真难吃。”
白语眼泪都出来了,一脸心意被践踏的样子看着江洛。
这下连江洛都不满了:“绮师妹,你若是哪里不满直说便是,此次语师妹连累你受了大罪,合该她反省,可也用不着如此糟蹋人家心意。”
白绮擦了擦嘴角,看着江洛:“从进来开始,你就弄错了三件事。”
“第一,余姨娘不过是我爹的妾室,妾通买卖,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这会儿我爹遭遇不测,白岩山庄就此败落,我把她卖了换粮食都不会惹人非议。这样的人你乐意奉为长辈,可别带上我。”
“第二,跪地祈福是她大清早哭着喊着要为女折罪的,托她的福,我身体果然轻松几分,便让她再接再厉,这会儿说什么折辱。做出如此姿态,那么当初何必巴巴的跑来?莫不是只为作秀而已?”
“第三,你这好师妹的赤诚心意,是你未婚妻差点用命换来的,你即便是感动,怕也拜错了山头吧?”
江洛闻言眉头越发紧皱,未婚妻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哪里如此乖戾尖锐过?
虽说能体谅她受伤迁怒,可如此刻薄也未免让人失望。
于是便严肃道:“师妹,我不是不体谅你所受的苦楚,师兄看你在病榻上也心疼。”
“可我了解你,你宽和大度,善良正直,凡事是非分明,定不会学那些个狭隘尖刻的女子。”
“我这么说并不是替语师妹和余姨娘说话,而是在讨论我的未婚妻,我千山派江家未来的主母。”
“我从未有一刻怀疑过自己的眼光,怀疑过你定能与我携手并肩,以后打理得我江家蒸蒸日上。”
这小嘴,简直说的比唱的好听,但也恰好戳中原主七寸。
以原主对江洛的真心,对婚姻的满意和期盼,便是再多不满,江洛祭出这些话,也是手到擒来了。
这也是白语认定江洛出马手到擒来的原因。
毕竟哪个女子,愿意在心仪的人面前,落下个刻薄狭隘,刁钻跋扈的印象?
可白绮却对江洛露出一个散漫的笑:“谢师兄夸奖,我也觉得我才德兼备,优秀出挑,谁家娶了我,定会蒸蒸日上。”
江洛一喜,以为白绮这是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正准备再接再厉。
便听白绮又接着道:“不过师兄对我满意,我却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师兄是否真的是我的良配了。”
江洛一惊,屋子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被偏爱那个有恃无恐?
白绮看了眼江洛,又看了眼白语,面上不掩讥诮:“我找男人,图的是关键的时候能够替我出头揽事,偏帮护短的。”
“不过照现在看来,对师兄来说,好像我做一个宽和大度,绝不记仇的活菩萨比我这个未婚妻具体受到的委屈更重要。”
“不但不能对我的苦恼感同身受,还慷我之慨成全自己的感动,不愧是江湖盛赞的仁义侠士。”
江洛被她刺得脸色发青:“师妹,你大可不必如此刺我——”
“这就不舒服了?”白绮嗤笑:“前几日我随管家下山收租,看到两户农家吵架。”
“一户有理,一户纯属胡搅蛮缠。但无理那户汉子始终偏帮妻子,维护其左右,有理那户的汉子也是像师兄一样,外人指责还不够,自己也站岸边嫌弃婆娘泼辣呢。最后果真有理的向无理妥协。”
“师兄,那时候我突然就明白,这男人要不能偏帮自己,再高的本事于妻子来说也是个废物呢。”
白绮抬眼,直视着江洛,仿佛在看她口中那不看场合帮着外人指责妻子的无能汉子一般。
那眼神让江洛面红耳赤,突然无地自容,接着听白绮道:“所以问题来了,我要一个只知道要求我,却无法回应我期望的废物干什么呢?”
“你——”
“姐姐,你说什么呢?我难道是二话不说该一致针对的外人吗?”
白绮却并不理会她,只对江洛道:“如果师兄觉得我说的话不在理的话,现在便可手书一封,和老夫人重新商量一下婚事。”
“无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即便做不成夫妻,师兄妹的情分也是在的。我也绝无可能因此心生怨怼,影响白江两家的关系。”
“只是婚前已经出现了苗头,让师妹我对这桩婚事实在生不起信心,为免婚后反成怨侣,师兄还是细细考虑,以免伤了两家情分。”
白语闻言,震惊的脸色闪过一丝喜悦,她知道姐姐有多喜欢洛师兄,却没料到她居然会主动提出退婚。
洛师兄和她两人的事虽然没有挑明,可订婚当日,师兄也是暗示过他们生不逢时的。
如果姐姐主动退出的话——
想到这里,她眉目含春的看向洛师兄,顿时心里拔凉。
因为江洛此刻的脸色如同调色盘,惊慌难堪愤怒不可置信都有,唯独没有一丝欣喜和雀跃,甚至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江洛艰涩道:“绮,绮妹,我并没有不顾你的委屈偏帮外人的意思,咱俩正经的未婚夫妻,你是我江洛今生唯一的正妻人选,休要再说这样的话。”
“好了,你若是不高兴,我便什么也不提,但你下次再说退婚这样的话,师兄也是会难过的。”
“是师兄一时糊涂了,只觉得你平日里对语师妹诸多纵容,便自以为是,你要是不喜欢师兄可以改,师兄绝不是护不住妻子的人。”
一连串的解释,让白语更是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为什么?师兄不是说如果她是嫡长的话,那么这桩婚事再也无一丝遗憾了吗?不正是说明与姐姐订婚是迫于无奈,内心更喜欢的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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