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感觉自己许久都没睡的这么饱足过,她不知道王太医在治病的汤药里还添了几味安神的药,怀里又紧握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梦境里居然也能趟过火海刀山,一往无前。
“大人怎的在这里?”唐瑛问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傅大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慢腾腾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夸张的活动右手,居然还听到了关节的咯叭响声:“你说呢?”
唐瑛沉睡了一声,也许是睡的太过舒服所致,脑子还落在梦乡一时没捡回来,张口就犯了胡说八道的毛病,也不顾嗓子都快要干的冒烟了,且先解决眼前的尴尬:“不怪我梦到自己捉住了妖怪的爪子,还拿刀剁成好几截来着,忒英勇了些……”在傅大人了然的目光下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之后磨牙放屁做了什么不雅动作,怎么瞧着他的眼神不太对呢?
大妖怪傅琛:“……”是谁睡着了死抱着他的手不松开,爹爹哥哥的乱叫?
唐瑛连忙描补:“大人您要知道,人睡着了是没有意识的,所有的行为都是在非清醒状态之下发生的,也就是说假如一个人做梦杀了人,但其实他本来就患有梦游症,也确实在睡着的情况下爬下床去杀了人,但这个人主观意愿上……并不是想杀人来着,而且他自己也并不觉得自己杀了人……”
她想:我在说什么呀?
抱着顶头上司兼房东雇主的手睡了一觉,本质上属于调戏,虽然这并不是她的主观意愿。
轻薄了上司该如何缓解尴尬?在线求助!急!!
唐瑛脑子里疯狂弹幕,仰视着头顶上方的男人,小心观察他的神色,胡乱揣测:傅大人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兄弟,给个反应撒!
傅大人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她这段话而有所改变,依旧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同理可得,我在睡梦之中抓住了大人的手,肯定也不知道这是大人的手,也许在梦中是我认识的什么人的手……”张青刚好端了热水进来,唐瑛即兴发挥:“可能当成了我大哥的手,所以才无所顾忌。”她窥着傅大人的脸色好像越来越……难看了。
“你平日睡觉……就喜欢抓着你大哥的手不放?”
张青吓的半盆热水差点泼出去:“没有的事!我从来不胡乱闯小姐的房间!”照顾生病的她也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大人您说的太吓人了!
唐瑛思极本地风俗,尴尬陪笑:“我就是打个比方,比方。”她果断转换话题,不再纠缠于此事,向张青求助:“大哥,给口水喝。”
张青端了一杯水过来,傅大人很……没有眼色的坐在原地不动,唐瑛只好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背后有人撑了她一把,此刻也顾不得了,先接过水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眼巴巴看向茶壶。
张青提着茶壶准备再给她满上,没想到被她一把抢过去,对着壶嘴一顿猛灌,模样粗豪好像刚刚从山下抢劫归来的土匪,灌了半肚子水,才算是活了过来。
然后……她就可耻的尿遁了。
等到两刻钟之后再回来,傅大人已经离开了。
唐瑛松了口气,顺势埋怨张青:“大哥也真是的,见我睡着了抱着傅大人的手,你也不拉开,醒来多尴尬呀。”
张青倒是想,可是傅琛的手稍稍要有挣脱的迹象,她就又是说胡话,又是流眼泪:“爹爹别走……哥哥别走好不好……”
傅大人叹一口气,另外一只手无师自通的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哄着小婴儿睡觉一般,小声许诺:“我不走,你乖乖睡觉。”
张青都没眼看了。
他能怎么办呢?
自家义妹长期被失眠折磨,这次的黑眼圈都快媲美熊猫,甭说是抱着傅大人一只手睡觉,就算是搂着傅大人在床上睡,只要她能睡的安稳,都不算什么。
大不了……
他胡乱想着,绽开一个纯朴憨厚的笑容:“我下次要碰上,一定拉开!”
唐瑛:“……”还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了!”她坚定的说。
张青:“你等着,我去端饭,睡了一天一夜,也该饿了。”一溜烟跑了。
唐瑛病了一回,见识到了傅府的病号饭,除了清粥小菜,居然还有补汤。
“文叔这是从哪里学了一招回来了?”发奋图强的费文海做菜热情高涨,厨艺突飞猛进,没想到她一周的功夫没回来,已经涉足了新的领域,再创佳绩。
张青:“这是新来的莫妈妈做的,昨儿才进府,专给你做的。”
莫妈妈是个表情严肃寡淡的中年妇人,容长脸,高颧骨,收拾的干净利落,做事认真,还特意请教过被留在傅府的王太医,关于病人的调养禁忌。
唐瑛灌了半肚子清粥补汤外加一碗汤药,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装了大半瓶混合液体的大号双耳插瓶,揪着两只耳朵摇一摇,就能听到咣荡咣荡的响声。
王太医按着她的手腕再次把脉,又看了舌苔,喜动颜色:“姑娘的烧降了,再好生休息个几日就大好了。往后好汤好饭的将养着,且忌多思多虑,定然能够痊愈。”治好了这位张姑娘,他与傅大人的善缘也结了,是该功成身退回家休息了。
傅府带刀的人来来去去,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唐瑛听大夫的话,越听越不是滋味,好像哄骗绝症病人:往后想吃点什么好吃的,都敞开了吃。
反正也没几天好日子可活了。
“难道我还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唐瑛心说:那我也太倒霉了吧?
王太医听她话音不对,立时便回过味儿来,才刚叮嘱这位不要多思多虑,她这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深谙许多病人的心理,你说的轻了她当你隐瞒病情,说的严重点吧,她就想的更严重,自己先把自己吓个半死。
傅大人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人,他哪里敢吓到人家小姑娘?
于是王太医掰开揉碎给小姑娘讲了一通医理,只讲的唐瑛脑壳疼,也大致弄懂了自己身强体壮,又再三保证不再多思多虑,才总算把这过度话痨的大夫给送走了。
她又赖床两天,纯粹是躲懒,怕回到禁骑司再被姚娘抓了苦力——没见红香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论资历她最浅,此次自查自纠,因为与影部旧人全无瓜葛,得了姚娘信任,出了大力,在红香面前狠狠出了一回风头,连带着跟影部不少人都熟悉起来。
唐瑛心想: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嘛,居然都学会看人脸色了,被人嫉妒都知道避风头,真是做人的一大进步啊。
其间傅大人每日探病按着早中晚三顿饭过来,情绪上来还留个晚饭什么的,坐在她逼窄的小房间里,神情自若吃着饭,连她粗鲁的吃饭风格都能视而不见,可见能做到禁骑司指挥使的高位,傅大人的忍功也是一流。
等到傅大人走后,张青就指责她:“你往日的吃相也没这么豪放,你也不怕吓到了傅大人?”
唐瑛心想:吓到才好呢,省得天天在我眼前晃,晃的我眼晕。
谁让傅大人那张脸生的很是赏心悦目呢?
她还收到了二皇子府上的帖子,请她五日之后赴宴,也不知道这位又在搞什么名堂。
张青见到帖子,才想起来有件事情没告诉她:“妹子你忙着好几日没回来,一回来就人事不知,我还没告诉你呢,二皇子的赐婚圣旨下来了,他要与府里那位假小姐成亲了。”
唐瑛端详这张洒金的请帖:“这不会是喜帖吧?”
张青:“也不知道二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瑛最近都抠出了个人特色:“大哥你出去打听一番,如果是喜宴就算了,咱们的银子还不够随份子的。如果是家宴,倒是可以顺便尝尝二皇子府里厨子的手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位假小姐?”
张青对她几乎千依百顺,当即就跑出去打听,差点撞上刚要进院子探病的傅琛,他往旁边站站,给傅大人让出道来,等他过去却又叫了一声:“大人。”
傅琛回头:“有事?”
张青生就一张憨厚的脸,话也说的格外诚恳:“大人,前两日我说过的话,大人别跟小姐提,我怕她伤心。”
唐瑛睡着了会被噩梦折磨,但醒着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愿意笑就笑,愿意闹就闹,张青都会陪着她。
傅琛:“嗯。”难得问一句张青的行踪:“你去做什么?”不留在家里好好照顾病人。
张青把唐瑛的原话讲了一遍,傅大人简直哭笑不得:“她这是该抠的时候不抠,给乞丐周济的时候怎么就不抠,送个礼却舍不得。你也别去外面乱碰了,皇家的亲事哪有那么快的?肯定不是喜宴。”
如果二皇子就近几日办婚宴,顺势娶了他府里那位假小姐,倒是省心。
傅琛可没忘上次一起遛马,二皇子对府里那位已经起了疑心,焉知不是打着别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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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风荷院里,这些日子一直热闹非凡。
赐婚的圣旨下来了,二皇子妃的名份已是板上钉钉,唐莺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里,不免要露出几分得意,却又要在人前极力压制,免得被王府的丫环们轻视。
当着阿莲的面儿,她却再也不必隐藏,且主子的款儿摆的十分的足,吃饭喝水坐卧,竟是比以前要难侍候的多。
以前她跟阿莲名为主仆,实则心虚的厉害,也不敢使唤阿莲太过,人前保持着主子的派头,两人相处却要收敛许多。
到底是唐瑛的贴身丫环,以往她去唐府玩,都要叫一声“阿莲姐姐”的。
但现在大是不同。
她是未来的皇子妃,以后的身份只高不低,而这份荣耀来自于未来的夫婿元阆,夫妇一体,使唤起阿莲来自然是理直气壮。
阿莲近来精神不大好,做事难免丢三落四,早晨起来还时不时的犯恶心,盯着宫里赐下来的蜜桔直泛酸水,听说是二皇子特意吩咐人送来给唐莺的新鲜水果,她守着狠吃了半盘子,尤嫌不足。
唐莺便取笑她:“你这副模样,倒跟哪家子的孕妇犯了馋病似的,往日倒不曾见你这么爱吃桔子。”心里轻视阿莲,说笑起来便无顾忌。
阿莲却是一怔,好像被人劈开了脑子,终于清醒了一回。
她见过继母怀孕生弟弟的,虽然当时年纪小,却记得继母也是整日的犯恶心躲懒,脾气暴躁,使唤她跟丫头似的,那段日子没少折磨她。
“姑娘又来取笑我,就是冬日吃个新鲜。”
唐莺笑道:“不知道的还当是殿下特意给你送的呢。”
阿莲捏紧了衣角,思及耳鬓厮磨间跟冯奎坦白的那些话,都不敢直视唐莺的眼睛,居然就老实的领受了她这番嘲弄,心乱如麻的退了下去。
她算着日子,跟冯奎头一回,可不是有月余了嘛。
唐莺召了别的丫环进来替她收拾东西,婚事定下来之后,府里的下人们都来道贺,长史又带着人一趟趟送东西,衣料首饰古玩珍宝,都快把风荷院主屋摆满了。
府里下人见到二皇子的阵仗,心里对未来的二皇子妃再三掂量,就连侍候的态度都要恭敬再恭敬,生怕哪里惹她不高兴,传进二皇子耳朵里,讨不了好。
阿莲这丫头,越来越敷衍了。
唐莺心想,若非两人之间有秘密,她早就想把这丫头打发的远远出去了。
她细细在摆开的盒子里挑首饰,满心的喜悦,都是一辈子见不着的好东西,她都快挑花眼了,只觉得样样都好,件件细巧,正犹豫不决之时,身后忽传来一声轻柔的笑意:“需要本王帮忙吗?”
唐莺回头,但见青年儒雅俊逸,戴着紫金冠,穿着亲王蟒袍,正温柔的注视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面颊飞红,不自觉扭捏起来:“殿下何时来的,竟也没人跟我说一声!”
元阆笑道:“是我不让她们说的,见你喜欢,也没枉费了我一番心意亲自挑选。”
唐莺心里情思沸腾,达到了极致,只觉得一颗心滚烫滚烫,恨不得能为眼前的男人肝脑涂地,眼圈都红了起来:“殿下待我的好,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要用一辈子去还这深情厚意。
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十八号的二合一双更,补上。
昨日突发情况,家里忽然来人,没来得及写。
写的有点慢,见谅!
宝宝们早安!
第六十五章
二皇子书房里, 幕僚郁敬仪满面钦佩:“真教殿下猜准了,桓延波到了长淄就住进了大长公主手底下的人置办的宅子, 换了个身材模样与之相似的人替代他去岭南。”
“此举早就在意料之中。”元阆笑道:“大长公主这辈子别的都好, 就是太疼儿子了,疼的都失去了理智。以她自己的能力,若是对桓延波早加规束, 也不必有今日之事。”
“极是!”郁敬仪与元阆早就此事讨论过,此时便道:“既然桓公子安顿了下来, 那我们的计划也可能开始了?”
“通知人手吧。”元阆叹道:“可惜了表弟,他若不死, 大长公主也不会疯, 本王又怎么能拿到她手里的人脉呢?不然留他一命也妨。”
于皇位之争,元阆从来理智冷静, 手起刀落,外人见着他温雅亲和, 礼贤下士, 却不知他背后的动作一点也不少,且刀刀直中要害。
郁敬仪道:“破船还有三斤钉呢,大长公主在禁骑司多年,手里的人脉及朝中官员的把柄应该握有不少, 桓延波那个蠢货又没能力接手, 落到太子手里,岂不便宜了皇长孙,还不如由殿下来接手更好。”
太子缠绵病榻多时, 他可是实打实的病着,每日汤药不断,东宫关起门来专心养病,就连十四岁的皇长孙都是请了大儒直入东宫授课,而不是与别的皇孙一起上课。
“那个小毛崽子,上次本王去东宫探望太子,竟恍然觉得他长大了,个头猛窜了一大截,给他讲课的全都是父皇信重之人,你说父皇打着什么主意?他是不是觉得太子的病没什么起色了,想要扶皇长孙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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