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根筋,认定了傅琛,便不觉得他态度冷淡,反而觉得这样的傅大人更让人放心,至少他不会随便用甜言蜜语糊弄人,不但哄她还哄别的女人。
万皇贵妃叹一口气:“你父皇对母妃不错吧?人人都道你父皇深爱着母妃,可还是不妨碍他有三宫六院,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她轻抚九公主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傻了?男人只要肯花心思哄你,就表明他心里有你,至于他心里还有没有别人,那也不是我们女人能够左右的。”
南齐深得帝宠的万皇贵妃,从来明艳动人的脸庞这一刻罕见的露出几分黯然之意:“快收起你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傻念头,好好成亲吧。”
南越王求亲成功之后便与南齐帝商量过婚期,儿子既然不肯回南越,早点成亲也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便向南齐帝提过趁着他还在京中,让俩孩子尽早成婚。
南齐帝倒也不反对嫁女儿,反正元姝的年纪也到了,是该收心嫁人了。
君臣私下达成一致,还未找钦天监选出成婚的好日子,万寿节也才将将过完,便降下一道霹雳,把所有人都劈傻了——太子元启长久卧病在床医治无效……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章还迟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死……
爬下去睡了,明天见。
第一百零二章
万寿节刚过, 东宫还未传出噩耗, 傅琛与唐瑛都得了三日假期, 安排了司署公务, 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
在宫里轮值,身上担着责任,神经一直紧绷着,唐瑛都怀疑自己睡着了也睁着一只眼睛, 免得遗漏了什么要紧事情。
她从宫里出来的第一件,便直奔陛下新赐的府邸里转了一圈, 南齐帝赐宅子的时候连仆从也配备齐全了,新任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姓白名胜,弯着腰跟前跟后的介绍,嘴皮子功夫都快赶上房产中介的推销员, 历数这座宅子的好处, 从风水到景色到厅堂布置, 简直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妙。
唐瑛:“白管家说这宅子风水极佳, 我还想问问它的上一任主人去哪了?”
白管家:“呃……”上一任主人进了禁骑司就再也没出来,最后大概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也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鬼地方这种事情让他怎么接话?
原主宅子收归国有,他们这些辗转发卖来的罪仆被重新分配进来,偶然听说此宅旧主获罪之后,妻妾儿女逢万寿节大赦四散飘零, 他为着讨好新主,嘴里跑马一不小心跑的有点远。
“大人,都是小人胡扯八道,您别当真!”白胜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向唐瑛磕头。
禁骑司凶名在外,被分过来的时候听说这位是凤部新任掌事,白胜便心头打鼓,生怕侍候不周被送进去,刚见面还心中惴惴,哪知道新主子笑的和气,渐渐便放下了戒备之心。
“起来吧。”唐瑛也不是故意难为人,纯粹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有个胡扯八道的毛病,那也是心里有谱不会扯的漫无边际,哪知道陛下新赐的宅子管事比她还要能扯,这就需要敲打了。
白胜拍拍膝盖上的土,总算老实了:“多谢大人。”
唐瑛:“有件事情我得提前说明白,我最讨厌听到假话,往后这种粉饰太平拍马屁的话少讲,若是连老实话也不愿意讲,那就做个哑巴好了!”
白胜“唰”的捂住了嘴巴,一脸恐惧的点头——新主子果然是从禁骑司出来的,一言不合就要割舌头毒成哑巴,太可怕了!
外间早已经把禁骑司妖魔化,更何况这些随着主子获罪而身不由己的罪奴们,更怕旧事重演,漂泊无依。
唐瑛还不知道府中管家对她的话领会错误,并且以此为依据将主子的喜好传达给府里每一位仆从,不出半日时间,新上任的凤部掌事、长宁郡主宅中仆从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言慎行不敢稍有行差踏错。
张青初次踏进唐府,还对宅中仆从规肃的行止赞赏不已:“真没看出来妹子你治家也有一套,比老爷治军也不差着什么了。”
唐瑛便将府中库房钥匙全交给他:“陛下的赏赐都在这里,你跟白管事去清点,往后这钥匙就留在你身上,府里开支都从你这里支。”她整日在外面忙,哪有功夫管府中琐事。
张青:“你倒是会偷懒。”不客气接了钥匙。
年轻男女,没听说长宁郡主还有兄长,白管事不敢多嘴探问,紧闭着嘴巴,但挡不住两只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珠子都透着好奇的光,惹的张青不由笑了:“白管事不必紧张,我是小姐家中旧仆。”
唐瑛纠正:“义兄,以后称公子。”
张青听到“公子”俩字,手脚都没地儿放了,骇的直笑:“你可别,什么公子?白管事要是瞧得起我,叫我名字即可。”
唐瑛皱眉,被他推着出门:“才去了禁骑司没几个月,我怎么瞧着你越来越吓人了?咱们自己也有家了,是时候该跟傅大人商议搬家事宜了。”
白管事哪里敢托大,直等唐瑛出门之后,才小心翼翼道:“张公子,不知道大人搬家,可要小的们搭把手?”瞧着这位张公子倒是和气好说话,竟然还敢左右长宁郡主,他当即就决定牢牢巴着张公子,免得以后行差踏错丢了小命。
张青实在不能理解白管事战战兢兢的态度:“白管事不必拘谨,大人最是心软怜下好说话,你不必听到禁骑司三个字便害怕。”
白胜心道:大人那是对您心软吧?怜下也只针对您一个吧?
他挤出个僵硬的笑容:“以后还要劳公子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若是小的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公子一定不吝指教。”
张青:唐府的管事别的都好,就是胆小如鼠,说话太过客气。
他留在府里跟白胜清点陛下赏赐,登记造册,才干了一半,就有人上门拜访,却是二皇子亲来送东西,后面拉着几大车东西,据说是唐莺初入京时陛下及各宫里的赏赐,当然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唐小姐是假的,赏赐也是给唐尧之女的。
正主归位,二皇子便以“送东西”为借口亲自过府拜访。
张青将人迎到客厅,自有丫环奉茶。
他也很是为难:“此事小姐没发话,我却不好作主,若是擅自收下,只恐小姐回来要生气的,不如殿下先拉回去,待我禀过小姐再做决断?”
二皇子在万寿节的宴席上听到唐瑛被封为郡主,且顶了元姝掌凤部,心里便开始拨起了小算盘,反正就算她拒绝了婚事,也没必撕破脸皮不来往。
他深谙处事之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才能让两方的关系牢不可破,这才厚着脸皮亲自上门来:“东西我既然拉了过来,便不能再拉回去,一则是向长宁郡主道贺,二则也为本王以前的莽撞而道歉,还请郡主不要介意。如果你不肯收,那本王只好留下亲自等郡主回来了。”
元阆态度坚决,张青不敢胡乱收东西,两方僵峙的功夫又迎来了不速之客——四皇子元鉴也带着人上门来道贺,进门便撞上了这一幕。
元阆:“……”
元鉴:“二哥真是稀客!”他在厅里落座,倒跟半个主人似的招呼:“我估摸着这府里还没收拾妥当,这才带人过来瞧瞧,没想到二哥与我想到了一处,也来帮忙吗?”
元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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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贺客临门,主子却进了傅府,还规规矩矩请熊豫通传:“麻烦熊哥儿给我传个话,看看傅大人有没有空见我?”
熊豫跟瞧稀奇似的没忍住:“长宁郡主以前做乞丐的时候倒是直接往里闯,现在得了封号升了官倒讲起礼节来了,真是奇哉怪也。”
唐瑛苦笑:“以前都是我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熊豫小声嘀咕,大有指责她“封了郡主便负心薄情渣了他家主子”之意,当他们这些随从不长眼啊?本来大人前段时间已经春光明媚了,这阵子又步入数九隆冬,气候跨度之大让人好难适应,当差都恨不得多加一件棉袄。
唐瑛:好冤!
熊豫嘀咕归嘀咕,到底还是进书房替她通禀,很快出来多瞧了她两眼:“大人有请郡主。”亲自替唐瑛打起帘子,等她进去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唐瑛隐约听到他说“大人真是没志气……”之语,也不知道这小子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非议傅琛,一脚踏进傅琛的书房,抬头便发现傅大人今日的神色倒很是平和,少了前几日的冷淡,用一种“果然如我所料”的眼神看着她。
“猜到你会过来。”傅大人开门见山:“去看新宅子了吧?怎么样?”
唐瑛笑笑:“转了一圈,还不错。”
傅琛:“坐。”
这书房唐瑛来过不止一次,以前每次来都随心所欲,但今日奇怪的却有点不自在,她落从之后向傅琛道谢:“那日在宝月楼前多谢大人提醒。”
“你想多了,那是陛下对新任掌事的考核,我哪里敢多做手脚,也并不曾提醒唐掌事,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唐掌事”一个称呼倒打醒了唐瑛,她总算知道自己的不自在源于何处了。
以前傅琛对她极好,两人之间并无清晰的界限,故而她能随心所欲与之相处,但现在傅琛被她拒绝之后终于在两人之间划出界限,她自己察觉了这种有意识的疏远,才有些不自在。
“无论如何,还要多谢大人一直以来的照顾!”唐瑛心中叹息,面上却亦摆出客气的态度:“我今日过来是想与大人商量搬家事宜,我们兄妹也没什么家当,腾云是家父生前禁骑,我要带走,就是傅英俊……”这货是个认主的,至今也只认她一个。
难道她搬家之后,还要兼职傅府的马夫不可?
傅琛对此似乎早有决断:“傅英俊虽然是陛下赏赐,但它至今只认你为主,想来唐掌事往后公务繁忙,也不好劳你一直跑来我府上喂马,不如傅英俊就暂时寄在唐掌事府上,待几时它肯认我了再牵回来就好,傅英俊的草料我会让熊豫折算成银子送过云的,不知道唐掌事可还有别的事情?”
“傅大人设想周到,傅英俊我也一起带走,草料倒不必折算银子,大人太客气了。”
“既无事,那我就不送了。”傅琛端茶送客,态度相当疏远。
唐瑛从他的书房出来,还有点不大适应傅大人公事公办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到半夜了,不敢确定时间,但写出来就会更上来的,宝宝们明早来看。
晚安
第一百零三章
唐瑛离开之后, 书房内室转出一人, 正是威北侯沈谦。
“人都走了, 别眼巴巴的看着了。”
万寿节宫中大宴接二连三,逢晚宴众臣喝到忘形, 唯独沈谦注意到发小似乎情绪不好,逮着空子揪着他问缘故,向来冷漠的傅琛也难得松口, 向他吐露一二苦恼:“……简直是个铁石心肠!”狠心的丫头,待四皇子元鉴都比他要亲昵许多。
“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宫里现成的例子, 九公主如今还为你伤情呢。”沈谦当时幸灾乐祸, 差点被傅琛在宫宴上按着打。
“你这是为别人打抱不平来了?”
“我一向怜香惜玉啊。”沈谦大言不惭:“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见他一副不开窍的样子, 也不忍心让他再消沉下去,便适时点醒他:“追小娘子犹如行军打仗, 攻心为上。”
没想到隔了几日再见,便见到傅琛这副客气的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尊容,让沈侯爷的眼珠子都快脱出眶:“阿琛啊, 你这是痛下决心要与瑛瑛划清界限?”八百年不动凡心的小子,居然也能说放下便放下,实在令人钦佩。
“你没见我疏远了她,反而让她如释重负吗?”
傅琛露出意谓不明的笑意,顿时让沈谦心惊胆战。
“打住!你可别笑的这么瘆人!”傅大人不常笑,但他要对谁露出这种“傅式冷笑”,那人铁定要倒血霉, 连带着沈谦都有些替唐瑛担心:“阿琛,你不会对瑛瑛——”对上他冷嗖嗖的视线,连忙投降:“唐瑛!你不会对唐瑛下手吧?她至多就是拒绝了你。”犯不着自尊心太重,只允许你拒绝别人,不允许别人拒绝你吧?
傅琛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提起一件旧事:“我记得几年前,你跟我讲过一件事情,你瞧中了凤仙楼的含露,但含露姑娘不但是清倌人,还对恩客十分挑剔,你每次在宴席间遇上含露姑娘都目不斜视以礼相待,还明里暗里帮她解决了好些麻烦事儿,为她不惜得罪性格暴戾的万家三公子,两人大打一场,你断了肋骨卧床休养,却也成功阻止万家三公子再去接近含露,被万家长辈锁在家中禁足反省。你再去凤仙楼,遇见含露姑娘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此事可是沈谦无数寻芳猎艳榜上头等得意的事情,当时含露姑娘将他堵在凤仙楼逼问为何要如此做,他记得自己当时说:“姑娘本是天仙下凡,不该被凡俗夫子玷污,在下心中再仰慕姑娘也知自己配不上姑娘,唯有替姑娘做些琐碎小事而已,姑娘无须挂怀。”
他摆出一副“做好事不留名,就算被发现也不求回报”的高风亮节姿态,令含露大为感动,死心塌地要跟着他,被他以自己“历来名声不佳,恐误了姑娘终身”给一再推拒,含露性格刚烈,认定了一个人便不肯再更改,任凭凤仙楼的老鸨如何劝说都没用,沈谦趁此良机为她赎身,抱得美人归。
“你打什么主意呢?”沈谦提他提起自己的旧事,不由怪叫:“你也想用这招来对瑛瑛?”
“瑛瑛是你叫的?”
“好吧,是唐掌事。”他叫的怪声怪调,分明调侃之前傅琛所为。
傅琛不答反问:“你说,唐家人是不是都很重情重义?”
沈谦:“应该是吧。我那混蛋爹活着的时候倒提过一嘴,说唐尧很重情义,他的女儿应该也差不多,家风如此吧,不然也出不了张青那样的义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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