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嘛。咦，那个女孩儿在干嘛，都淋透了！”
“找东西吧。”
“淋得好可怜哦。”
林笙随意地偏头瞧向窗外。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孩儿，背着个黑色书包，雨水贴身湿透之后显得个子纤细的一团。她正弯腰在水洼里摸什么，挽起的袖子露出细瘦伶仃的手腕。浑身滴着水。
林笙看着，缓缓皱起眉。在脑海搜寻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雨越来越大，路面和水洼被水珠砸得噼啪作响。徐写意用湿哒哒的袖子擦了下脸，无奈地低喘。
还是找不到！
可怎么办，没有钥匙她就进不了家。爸妈在外地，赶不回来的。
“到底在哪啊，怎么就找不到呢……”
她有些恼地拨开眼前被打湿的碎发，视线在水洼里寻找。雨滴密密麻麻砸着头和背，冷得身上不时哆嗦。
“你在干什么？”
忽如其来的严肃声音，徐写意正蹲在地上，没反应过来，慢一拍地抬起头。她眼睛被雨水蜇得直颤，眯着看见，跟前高大的男人。
这个人正俯视着她。
突如其来的强烈压迫感让她仰着头愣住了。
林笙的发梢很快被淋湿，雨滴顺着他脸颊滑到有轻微胡须印子的下巴。
“淋傻了？还是不记得我。”他弯腰伸手，用手掌挡住少女占满雨水的眼睛。让她看清楚一点。
徐写意哆嗦了下，过了两秒：“林哥哥！”
第8章 chapter8
雨势猛。
林笙把徐写意塞进车的后排，自己也跟进去。
车内空间有限，他个子高，不得不弯腰前倾，手撑在少女膝盖边的座位，“你在找什么？雨那么大也不知道躲。”
雨珠子啪啪拍着天窗玻璃，冲刷出水痕。
徐写意没怎么跟异性接触，不自觉地稍微后退，离林笙远一些，“我钥匙丢了。”
“钥匙？”
“嗯，家里的钥匙！”她焦急地抿唇，“没钥匙我今晚就进不去门了。”
林笙眼睛上下瞄着少女的狼狈样子，“那找到了吗？”
徐写意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按捺着忐忑摇头。
冒雨找钥匙。林笙无声地笑了下，觉得这她真是有点傻乎乎的。
果然，再独立早熟，她也只是个十几岁小女生。
“别急，就算找不到钥匙也有办法。”
林笙说完，从后备箱的储物盒取了干毛巾，递给徐写意，“在车上等我。”
徐写意接住毛巾点点头，看着男人走入雨幕，返回咖啡厅。
“呀！”她忽然想起来，赶紧把书包打开检查。
作业本有点浸水发潮，其它倒还好，手机也好着。
她才松一口气。
幸好书包有防水涂层。
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徐写意嗅到毛巾上有淡淡的熏香的味道。她鼻尖儿凑近仔细地分辨。
“林哥哥的东西，都好好闻呢…”
片刻林笙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徐写意先前看见的红裙女郎。
这位漂亮的姐姐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坐上来：“呀，看这小可怜，怎么淋成这样了？”
她把手包放一边，十分热心地拿毛巾替徐写意擦头发，很体贴地照顾：“冷吗？”
虽然五月的新都已入夏，但雨水落在身上还是很冷的。
当然，徐写意不想给人添麻烦，就摇了摇头，“谢谢姐姐，我没事，不冷。”
“嗬，真乖。”欧琳娜顺了顺她健康柔软的黑发，和前头的林笙说：“清清秀秀的，真像我老家的侄女。”
徐写意笑了下，心想这个姐姐真是好热情。
林笙从落汤鸡似的徐写意身上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他转过去之后，欧琳娜也丢开了给徐写意擦头发的毛巾，虽然态度还是温和的，但慢慢与她拉开了距离。
小时候父母开超市，徐写意经常去超市写作业，人看了很多，察言观色比较敏感。
她也发现了对方的变化，就稍微坐开了一点，免得一身自己湿哒哒地弄湿漂亮女郎的衣服。
“阿笙，咱们先送这个小妹妹回家吧，怪可怜的。”
从后排看去，恰好看见林笙的后脑发际和领口。英挺干净，说不出的舒服。
他打了半圈方向盘，转过路口：“我先送你。”
欧琳娜一愣，然后，脸色渐渐沉下去。
徐写意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但看出这个姐姐似乎忽然变得不高兴了。
欧琳娜住得近，没几分钟就到了。
她闷闷下了车，走两步又回头，喊住正要驱车离开的林笙，口吻哀怨又充满期待：“阿笙，送了她来我家找我好吗？我等你……”
林笙的手随意搁在方向盘上，嗓音很淡，良好的修养下按捺着些许的不耐烦：“Lina，都是成年人，还是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欧琳娜眼睛微红，唇线抿得生紧，过了几秒才爱恨夹杂地说：“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根本没心，林笙！”
听到这儿，徐写意深呼吸了一口，在后排安静如鸡。
林笙反倒笑了下：“知道就好。”
-
雨小下去。
黑色保时捷往前开了一段儿，林笙看了眼后视镜。
少女脸色发白，抱着自己手臂，冷得直打哆嗦了。
林笙眉头蹙了蹙，看了眼她那一身湿衣服。然后把车转到一颗茂密的枫树下，停下了。
他略略犹豫了下，然后脱下了衬衣，递到后排：“先换上我的衣服。这会儿堵车，开到你家还要四五十分钟。”
林笙里面是一件灰色的棉麻背心，现在露着臂膀。
徐写意受宠若惊，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林哥哥，我还好。”
“听话。”林笙嗓音严肃了些，“到时候感冒了更麻烦。”
徐写意只好接住了，道了谢。
徐写意没来得及纠结要怎么换，车门就应声关上了，林笙下了车，往旁边的枫树去了。
她不敢耽搁，赶紧把身上湿掉的校服T恤剥掉。裹在身上确实很难受，阴冷阴冷的。
林笙的衬衣还有余温，穿在身上干燥而温暖。徐写意觉得…很像林笙，相处起来觉得很舒服——干净清爽，有修养，又没架子。
只是……
徐写意牵着快到她膝盖的衬衣下摆：“怎么这么大啊~”
她看一眼窗外。
林笙正随背靠着枫树在等，一米八好几的个子，穿着休闲的灰色背心。
他抽烟的动作慵懒而随意，头发因为淋过雨，发梢有一点湿润的凌乱感。
徐写意看着他，歪了歪头，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学校里那些，打完篮球、湿着头发，在僻静角落抽烟的混混男孩子们。
林哥哥这个样子，和他们有点像。
哪怕安静，发丝也会渗出桀骜。
“林哥哥我好了！”
林笙闻声侧头，看见穿着他的衬衣的女孩两只手搭在车窗上，毫无杂质的明亮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一个人。
徐写意没得到反应，又喊了遍：“林哥哥，我换好了。”
吐了口烟，林笙透过烟雾看见徐写意。她两只手儿搭在他车窗，望他。他勾唇，笑容微迷——
“来了。”
小兔子。
第9章 chapter9
结果是，林笙一个电话叫了个开锁的，三下五除二换了把新锁。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
徐写意进屋找父母留下的零用钱来给锁匠师傅，然而出来时，林笙已经结过账，那师傅人都走了。
她攥着二百块钱在手里，看见林笙坐在他们家下陷的沙发上，手肘膝盖，垂着睫毛。
林哥哥办事也太快了吧~
好像什么麻烦对他来说，就是随手一下。
徐写意想着，抿着唇走过去，双手把换锁的钱递给林笙：“林哥哥你就把钱收下吧。大老远麻烦你送我一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让你出钱呢。”
林笙过了一秒才抬起脸，不笑的时候，剑眉星目的略微严肃：“你自己留着，买点需要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您收下吧。”徐写意想继续努力把钱给过去。
“你数学吃力，那就拿去买点卷子，好好做。”
徐写意天灵盖一凉。眼都呆了。
“……”数学卷子。
然后她才发现，林笙的眼睛藏着很浅笑意。
她懵懵的，不敢确定林笙是不是在开玩笑逗她。因为，林笙看着不太像会逗人的样子。
徐写意暗暗打量林笙想确定猜想，可林笙没给她机会。他垂下一双清黑的眼眸，捡起茶几上的半盒烟，眼尾朝少女一挑：“介意哥哥抽支烟吗？”
徐写意的双手好好地放在膝盖上，横着甩了下头。
这恭敬，让林笙有点哭笑不得。
她似乎真的很怕他。
其实林笙也知道，徐写意远没有表现的这么乖顺，她能自己拿主意、存钱找上他，说明她是十分有计划、有想法的。
徐写意不过是和许多孩子一样，在师长面前收敛爪牙，表现得乖一些而已。
“你爸爸妈妈呢？”林笙的话，打断了徐写意对他察言观色地探究。
“他们最近忙着创业，去藤川了。一两周才回来一趟。”
“那家里不是就你一个人。”
“嗯，大部分时间是。”
林笙看了一眼徐家，虽然是简装，但东西摆放整齐，干干净净，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在打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徐家从住别墅的小老板，到现在搬来这里，一定经历了不小的变故。
难怪这个少女身上透露着一股子冷静、早熟。也是不容易。
林笙心头敞亮。
“晚上一个人怕么？”他结束打量，问到。
“还好。”徐写意背坐得很直，微笑了下，“刚开始会害怕，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林笙笑了下，“以后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徐写意眨了下眼。
林笙倒是有些意外，女孩这个眼神，似乎是在探究他。
呵。他垂头笑了下，觉得有趣。
这么个小女生，还想看穿他什么。
又坐了几分钟，林笙肘住膝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疲惫。
徐写意注意到他眼睛里明显有红血色和倦意，像是感冒，其实从刚才起她就发现林笙的嗓子有点异样的沙哑。
她正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林笙的手机就响了。
是楚越飞的电话。昨天那几个北方来的富二代想找林笙玩儿，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富家子弟，不缺钱，又没结婚，玩儿得很混。
考虑到话题可能不阳光，林笙避开徐写意，接起电话往阳台走。
那边楚越飞似笑非笑，嘲讽说：“他们还想找真学生妹呢，说要十六七、十七八岁那种。让我问问咱们的万人迷林少有没有经验。”
部队大院出来的孩子，三观都是很正的。
林笙背靠着栏杆：“嗬！我可没那么禽兽。没空处理他们的傻逼问题。”
屋里，徐写意朦胧听见，一个警醒。
林笙没打多久，很快进客厅来。
就这会儿工夫，徐写意林笙借给她穿的衬衣叠得整整齐齐，双手递过去，“谢谢您的衣服。”
林笙接过来放在小臂上，笑容温和。“好。”
徐写意打量他，在猜想他刚才说什么，会提到那两个字。林哥哥这么温和有修养的人……
她送林笙到门口：“林哥哥，你今天又帮了我一次，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刚在阳台接电话又吹了点冷风，林笙正头晕得厉害，一时没听清，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懒懒回头：“什么？”
徐写意的头顶才到他肩膀，隔得近，必须仰着脸。“我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林哥哥。”
“哦，怎么说？”
“你今天又帮了我一次啊。如果不是你帮我，我都不知道今晚睡哪。”徐写意如实说，不知道林笙怎么了，怎么重复问她，而且脸色还不太好。
“还有上次和上上次，你说以后还要帮我做手术呢，林哥哥。”
她细细地数，一半是感谢、一半是提醒，让林笙别忘记他们是还有约定。毕竟此前他们好久没联系，真怕他忘了不认账。
她从小可太了解了，关于大人是多么的复杂多变，说话不算。比如她父母帮她“保管”的压岁钱，就从没见过还回来。
林笙看穿她的小心机，单手扶住门框，用越来越眩晕的视线俯瞰矮他很多的女孩：“就那么想感谢我啊……”
徐写意真诚地点头。
林笙有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忽然弯下腰。
徐写意吓一跳，肩上压下重量——一只男人的大手。
她慌张地仰脸，迎面一股很清淡的香味，伴随着男人的呼吸，撞上她唇齿。
徐写意脑子发嗡：“林、林哥哥！”
林笙有些身形不稳，因为头晕，没那么注意彼此距离，埋在少女脸侧。很近。“那你现在，就好好感谢我吧……”
-
电热水壶有点老，要烧十几分钟。
徐写意插上电，火速地去卫生间洗了个头发出来，结果水还没开。
她看一眼沙发，林笙手肘着膝盖，支着头，在闭目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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