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歌皱起眉头,斟酌出声,“那冒昧问一句,伯父那边呢?”
“我爸…”沈意浓苦笑,“他完全被我妈压得死死的,没有任何话语权。”
他一时沉默了,两人都没有说话,夜里静悄悄,弥漫着某种不知名的、淡淡的情绪。
程如歌忽然说:“要不要看电影?”
“啊?”
“房间有投影仪。”他扬唇一笑,“底下柜子里都是光碟,去挑一部你喜欢的。”
这副模样,真像是学生时代那些男生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带她去到小商场,一扬手。
——去挑一个你喜欢的,我给你买。
两者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意浓每次都能被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举动治愈。
蹲在地板上翻着抽屉,程如歌收藏的碟片都是经典的老电影,很多沈意浓看过,也有没看过的。
她挑了一部听过很多次但一直没机会看的影片。
《重庆森林》
房间灯关了,她调试好设备后飞快回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躺到他身旁,看到屏幕上开始出现的片头,程如歌略带诧异。
“看这个吗?”
“怎么了?”沈意浓扭过头问他。
“我怕你哭。”他郑重其事道,沈意浓又笑了,“我是那么容易哭的人吗?今年唯一的几次全都刚好被你撞见了!”
“不是,你很坚强。”他摸了摸她的头,肯定而温和。
“但不妨碍你有一颗十分柔软的心。”
沈意浓真的快被他说哭了。
于是默默的往前挪了挪,张开手,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程老师,请你停止散发魅力。”
胸腔传来闷闷震动,程如歌下巴搭在她头顶,伸手揉了把她脑袋。
电影时长一百分钟,画面光影切换,沈意浓看到舞女带上金色假发,日复一日的凤梨罐头,短发女孩趴在高高的半山扶梯上透过窗户去偷看房子里头的男人,最后的最后,是一张画在纸上的机票。
“你想去哪里?”
“随便啊,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影片放到尾声,沈意浓缩在被子里,怔怔盯着屏幕。
正如程如歌所说,他怕她哭。
这是一部个人风格浓烈的片子,讲得是爱情,呈出来的却是满满的孤独,独特拍摄手法的运用和出色的演员把扑朔迷离的忧郁和暧昧展现得淋漓尽致,直直击入人心。
她面色怔然半响没有动静,似乎还未从影片中抽身出来,程如歌注视着她,片刻后出声。
“是不是难过了?”
“有一点。”她皱了皱鼻子,拖长腔调。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开心呢,好像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都身不由己。”
“没有人会一直永远的快乐。”程如歌说,“但是我们可以忘掉不开心。”
“怎么忘?”她嗓音闷闷的,藏着无从发泄的满腔悲苦。电影放映结束了,只剩下主创名单还在缓缓滑动,微弱光线投在床上,映亮两张面容。
程如歌稍稍倾身凑近,定定盯着她的眸子,忽的出声询问。
“青青,你要不要亲我。”
低低的语句轻而缓慢,无尽诱惑。沈意浓眼中只剩下那双张合着的薄唇,大脑一片空白,循着本能仰起脸。
很轻易地亲了上去,
柔软碰触,呼吸开始紊乱,湿热的气息慢慢彼此交织纠缠,沈意浓身体不由自主向他贴得更紧。
乱掉的前一刻,仍旧是程如歌推开了她,黑暗中,他的脸用力抵在她颈间,呼吸声很沉。
“青青…”
他一叫,沈意浓脑子就热了,呜咽着,偏过头去亲碰着他。
不知怎么又亲到了一块,程如歌的睡衣扣子胡乱中被她扯开,被子里的温度越发高了,烧灼得人昏头转向,隐约中,沈意浓耳边听到了一声浅浅叹息。
之后,什么都顾不得了。
整个人沉浸在他的温度里,在起伏中慢慢上升下坠。
醒来便是除夕。
今年的最后一天,外面似乎有人在放着鞭炮,偶尔两声脆响传来,不负众望的把睡梦中的人闹醒。
沈意浓闭眼轻哼,不自觉动了动,把程如歌也弄醒了。
“程老师…”她迷迷糊糊的,往他肩窝里蹭,“有人在放鞭炮。”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程如歌却听清了,手自然地放到她脑后,安抚似的揉了揉。
“不是鞭炮…”
“嗯?”
“是气球。”耳边传来闷笑,他语气不掩愉悦,“市区里早就禁止烟花爆竹了,为了有气氛,每次逢年过节小区里总有些人扎气球的。”
“……”
“那你有没有扎过?”她睡意随着话音渐渐消散,仰起头,勉强睁开眼去看他。
“没有。”面对这样故意玩笑的问题,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不过倒是可以放点小烟花。”
“唔?”
程如歌想了想,给出一个具体形容词,“仙女棒。”
“啊。”沈意浓不由地感慨,“好幼稚。”
“……”他垂眸看着她,动了动唇,“…起床吧,不早了。”
昨天逛超市时,沈意浓买了许多装饰的东西,原本以前节日都是随便就过去了,但看到这些年味十足的对联剪纸,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挑挑选选。
大抵是和清早扎气球的人一样,大家心中都保留着一份传统习俗的特有情结。
早餐后,两人一起贴着对联,程如歌上手弄着,沈意浓站在不远处观望,出声给他调整合适位置。
大功告成,漂亮清新的小别墅大门上多了两幅火红的对联,颇为热闹喜庆。
一上午收拾整理了衣柜和房间,吃过饭,沈意浓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她一直追的那个综艺节目出第三季了,里面有个男明星她挺喜欢的。
搞笑有梗,重点还长得好看。
她看得津津有味,没一会,程如歌洗完澡出来,把超市买的那一大袋零食拿到了这边。
“我们来试试这个好不好吃。”
他说着拆开袋子,对那袋薯片仍旧念念不忘,沈意浓一度怀疑他不是买给她的,其实是买给他自己的。
“青柠味。”程如歌先是端详了一下包装,念出底下几个小字,然后才好整以暇的打开,探头看了眼后,结果手一转递给了她。
“你先尝尝。”
“……”沈意浓怀疑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想让我先以身试毒?”
“……”程如歌有些无言。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那你干嘛一副很感兴趣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最后却突然转手给我了?”
“……”
“行吧。”程如歌和她对视三秒,败下阵来,自己从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放到嘴里。
“我先吃,先给你试毒行了吧。”他咀嚼着东西,说话有些模糊,沈意浓怀里压着抱枕笑,歪着身子看程如歌把那片薯片吃完。
“还不错。”他最后吞咽下去,慢腾腾看了眼她,给出意见,手里却诚实无比地去捞茶几上的水杯。
“看吧!”被沈意浓发现了,她大笑,“你都喝水了!肯定不好吃在骗我!”
“没有,只是有点咸我不习惯而已。”程如歌中肯评价,神情端正的像是在做什么美食测评节目,沈意浓目光飘忽几下,突然说。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尝尝。”
“给你——”他伸手过去,话音还未结束就戛然而止,沈意浓贴着他的唇,近在咫尺一双笑弯的眼。
许久,亲完,程如歌白皙的脸颊染着红,沈意浓喘了两口气,笑眯眯。
“程老师,好像真的有点咸了。”
程如歌:“……”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再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想到什么,把手中玻璃杯递给她。
“那你要不要喝点水。”他补充。
“止渴。”
沈意浓听到这两个字,立刻联想脑补到某些东西,脸升腾着就热了起来,羞耻到无以复加。
她眼神僵直看着他,不自觉咬紧唇,满是控诉。
见她这个模样,程如歌顿时也想到了另一层意思,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迅速澄清。
“我只是单纯的让你喝水而已。”他说完了,又画蛇添足的加了句。
“你不要想太多了。”
“知道了!”沈意浓头顶几乎冒着烟回答,再也维持不下去,把脸往怀中的抱枕里一埋,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才不是那种饥渴的人!
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我脏了。
从今天起,我在程老师心中就是一名饥渴的女子。
第28章
哭当然是假哭,但控制不住情绪是真的,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模样,程如歌先是在一旁笑,待笑够了后才过来安慰地拍她肩膀。
“别哭了。”他打趣说,“算我错了好不好。”
沈意浓不听,脸仍旧埋在抱枕里不肯出来,呜声倒是停住了,只剩下一片安静。
程如歌思考了下,出声,“那你抬起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静默半响,沈意浓动了动,从枕头里露出了小半张脸,被闷得通红,漆黑的眸子过于亮,像是含了水。
她盯着他,无比郁闷,“什么秘密?”
“你过来。”程如歌朝她招手示意,沈意浓将信将疑挪过去一点,猝不及防他低下头来,在她带着余温的脸颊上轻碰了下。
“渴的人是我,是我想喝水。”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沈意浓怔怔的,心想,如果心动是一条起伏不定的波浪线话,此时应该瞬间拔到了顶峰。
“程老师…”她从底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你真好。”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望着彼此傻笑,须臾,是程如歌轻咳一声。
“要不要继续吃东西?”
“要。”沈意浓一把扔掉了抱枕直起身,从他手边抓过袋子,窸窸窣窣认真翻了起来。
“我尝尝这个饼干。”她抓起一包粉色小饼干,端庄地读着上面的字,“草莓牛奶。”
说着,两只手握住包装袋边角,往外一扯,甜腻的草莓香味顿时在空气中散发开来。
“好甜。”她尝了一口后点头,然后看着程如歌,字正腔圆地发音。
“是程老师的味道。”
程如歌:“……”
他得承认,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客厅里,地板上被投进一束午后阳光,他抬手捂住额低笑,无奈摇头,沈意浓捉弄成功,再次揉着一旁抱枕,笑歪倒了身子。
这一晚是跨年夜,电视上放着春晚,沈意浓在上面看到了许绛和安幼黎。他的节目是和一位老艺术家合唱歌曲,全程表情生动,歌声富含感情,是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了。
安幼黎就独特很多,她穿着雪白纱裙,表演了一曲歌舞剧,幽暗灯光打在她脸上,神态动作眼神像极了一只被引颈受戮的天鹅,美得残酷又惊心动魄。
沈意浓想起了被绑架那天,两个场景的人某些地方高度重合了起来。
她正出神,不妨门被推开,程如歌探身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包装简陋的长形纸盒子。
“要不要去外面玩烟花?”他朝她晃了晃手,嘴角笑里藏了孩子气。
“什么烟花?是那个很幼稚的仙女棒吗?”沈意浓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爬起来朝他走去。
“不是。”程如歌纠正她,“是很可爱的仙女棒。”
房子外面有一个小花园,不知何时多了些星星灯,挂在树枝间像是真正的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程如歌点燃了一支烟花棒递给她,黑夜中,小小一簇火花滋滋燃烧,沈意浓拿着不自觉挥舞了两下,那抹光亮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绚烂的痕迹。
“还是挺好看的…”她端详着自言自语,程如歌笑了笑,嗯了声。
“小时候过年,我母亲就会给我点两支这个小烟花。”
“嗯?”沈意浓转过头看着他,程如歌手里划动了下那个烟花棒,语气平和,“她说每个新年都要放烟花许愿,总有一天一定会实现。”
“阿姨真会骗小孩。”她想了想说,程如歌顿时笑出声。
“也不全是骗人的。”他把手里的那支烟花递给了她。
“来,许个愿望吧。”
沈意浓看着两支正在燃烧着的火花,眼底映了明亮光芒,须臾,她闭上了眼。
愿望吗?
那就希望年年岁岁,都有今朝。
春节过后复工,剧组里一派欣欣向荣,安幼黎和许绛也不吵吵了,反而像变了个模样,前所未有的和谐。
中午一起吃饭,剧组今天菜色不太好,安幼黎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刚想拧开,就见许绛伸手一把拿了过来,没什么表情替她打开后又再递了回去。
安幼黎神情顿了顿,还是接过喝了口,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沈意浓眼中惊奇还未来得及收起,又见许绛瞥了眼她盘子里几乎未动的饭菜,拧起眉。
“怎么只吃这么点?难怪那么瘦。”说着,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碗里的肉块和鸡蛋都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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