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圈那边骨子里是看不起谢元娘出身的,更不喜欢谢元娘高傲自负目下无尘的作派,偏有才华这一点入了南蓉县主的眼,不然这般的出身哪里能在她们的圈子混,家里底蕴不够,谢父又是个虚职的三品官,岂能入了勋贵人家的眼。
上辈子谢元娘又蠢又笨,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还看不起别人。
直到后来的很多年里,她自己想到那些都觉得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婆婆看出她的心性,一句‘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才能让她坦然的放下一切,接受过去。
如今,重新面对这样的境地,谢元娘一进来便眼神都不斜视的往贵女圈的方向走,女子娇艳又端庄的作派,加上谢元娘本身就是个话题人物,一出现宴会上那几个在坐落的贵女,目光便皆落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人注意到随她同来的任蓁蓁。
任蓁蓁参加这样的宴会,早就习惯了被人无视,习惯的走向另一边属官家姑娘的位置。
却说原本该热闹非凡的宴会厅,此时却寥寥数几的只有几个人,满当当的宴会小桌几上,多数都空着。
若说惹人注意的,便是坐在贵女圈那边的几道身影,上首坐落的两名女子正在博弈。
一团圆脸是郡王府庶女宋珠,脸色发暗又穿着紫色的衣裙,整个人显得老气横秋,样貌不显,却妙语连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个极有眼色有心机的。
与她对弈的是户部尚书之女董适。
谢元娘虽然也是这一群人中的,却是一向自视清高才华横溢,与董适认识多年,就没有说过话。
不过重活一世,再看到董适,谢元娘的感觉可微妙了。
说起来,谢元娘刚刚给自己寻的那个‘潜力股’未来的吏部侍郎任蓁蓁的兄长任显宏,上辈子所娶之人正是董适。
第6章 宴会6(宋珠)
许是谢元娘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董适略微侧头扫了一眼,目光便又落回到棋盘上,那不甚在意的态度像在俯视渺小的人。
一品大员人家的嫡女,又是掌管财物的户部,董适是真正的圈中贵女,也难怪会连看谢元娘一眼都会觉得是施舍。
到是双手拖着下巴的宋珠,见了谢元娘,眼里闪过疑惑,随手扔下手里的棋子,一边道,“董姐姐,我认输了。”
人一边起身迎向谢元娘,笑声清脆,“谢姐姐可是才到?各家姑娘已经去杏林赏花,我这便让婆子引了姐姐去林子里。”
“物以稀为贵,再好的东西看多了,便也就不好稀奇了。到是一路走来口喝的狠,还是一喝茶一边等等大家吧。”谢元娘面色不改的就近找了小榻坐了下来,没有理会宋珠,一边挥手让下人上茶,态度轻佻。
谢元娘一惯如此,傲才视物又自视轻高的,从来不把庶女放在眼里,对宋珠的态度也一惯如此,四下里零星坐着的几个人看过来,到也不觉得怪异。
她胳膊支撑在小几上,手拖着下巴仰头望着神色不变跟过来的宋珠,眸里尽是笑意,“到是这杏花林名至实归,各家姑娘怕已经忘记还有宴会,在杏林里不知归了吧?”
宋珠听了这话,不待多说,却有一道笑声从上首屏风的后面传了出来。
“原我也道这杏花迷人,此时却觉得这话不实,杏花却终是没有迷了你谢二的眼。”
声音落下,两道身影带着下人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南蓉县主。
红色素锦上衣,下身配了素色的兰花的马面裙,走动间裙摆微微动起,说不出来的妖娆华丽,只是一双眼睛太过凌厉,让人注意不到她的华丽,反而有种站立在锋利刀剑旁的感觉。
“月清,我说的可对?”宋南蓉还不忘记笑问身旁的女子,只是她再笑,那锐利的感觉也让人不舒服。
女子浅浅笑道,“县主说的自然是对的,谢家双姝满金陵城谁人不知,又有何物能比得过。”
杨月清,礼部侍郎之女,亦是南蓉县主闺中蜜友。
这话听着没什么,上辈子谢元娘也不会多想反而觉得荣耀,可是对于重活一世的谢元娘来说,就品出不对味来了。
她冷着眼的扫了一眼杨月清,“杨姐姐说的话我可不敢认同。天下的文人学士却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平日里咱们这些闺中女子作诗作画不多,因此我和姐姐才容易冒尖,得到大家过份的赞同,并不是才学真有那么好,是大家太夸奖罢了,若真和文学大儒相比,差距实在太远了,金陵双姝也不过是个大家抬爱给的一个虚名,再与郡王府里的百年杏林比起来,亦是小巫见大巫。”
南蓉县主出身尊贵又同是闺中女子,岂愿被一个只有虚职的二品官家女子比下去,以往看着杨月清温柔可人,重活一世才看清楚,夸耀她抬她,在南蓉县主面前,不过是一把挑拨的刀,又刀刀见血罢了。
可恨上辈子她只当是仰慕她的才华。
纵然此时已扭转不了南蓉县主对她的嫉妒和偏激,谢元娘却也不会吃下这个亏,左右她平日里就嚣张,此时反驳回去也不会让人多想。
杨月清微微一愣,遂又笑道,“是我说错了话,谢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不多解释也不多说,光明磊落的态度一对比,到显得谢元娘在任性的闹脾气。
两人说话时,四下里的目光早就都看了过来,就是一向目下无尘的董适也多看了谢元娘一眼,杨月清的小心思董适这样真正的贵女自是不屑的,而在小门弟那边坐着的任蓁蓁看向谢元娘时,眼里却露出了亮眼的光芒。
眼里尽是崇拜。
宋南蓉身份高贵,平日对人亲近,却也透着尊贵,往日里谢元娘再高傲也是往她的身边凑,今日到是腰板硬了起来,还在这里装起了清高。
她语气有些淡,笑容也收了起来,“既是杏花迷人,谢二怎么不多欣赏一番?”
明明该在杏林里走不出来的人,却坐在这,宋南蓉心下也奇怪。
单凭宋南蓉这一声‘谢二’的称呼,也能让人知道她与谢元娘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蜜,以往谢元娘参加宴会时,又多高傲的立在南蓉县主的身边,落在他人眼里,自然是阿谀奉承之人。
偏偏谢元娘又一向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盛气凌人压过南蓉县主,南蓉县主又岂会看她顺眼,对谢元娘的态度冷淡又带着施舍,又贪目着谢元娘才女的名声,自然也就忍着让谢元娘呆在她的身边。
上辈子谢元娘看不明白,这辈子却一眼就看穿了。
她唇角微翘,略闪过一抹讥讽,什么为人和气又心善,便是这份高傲的作派也知那些名头是假的。
可恨她上辈子愚蠢,在被杏花宴发生羞辱事情之后,才恍然明白。
她仰起头,对上宋南蓉的打量,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璀璨的笑来,“杏花迷人,只是林子太大,在里面转的头晕目眩,差点就迷了路,哪里还敢再多欣赏。”
宋南蓉眸子微眯,笑有的些漫不经心,“这话到是不假,杏林足有百年之久,便是我从小就常在里面玩耍,也是直到如今才能不迷路。不过府里有派了引路的下了,妹妹到不必担心会迷路。”
里面有阵法的事情,自然是不可对外人说,不过说起府里的百年杏林,宋南蓉自是骄傲。
这话又问的有深度,看不出来便直接问出来了。
谢元娘噗嗤一声,像在忍着笑,“引路的婆子啊~……”
说话拉长了尾音,往上看对上南蓉县主的目光,在南蓉县主的期待中抿嘴一笑,也不多说。
这分明是故意的。
宋南蓉的目光暗亮。
好个谢二,今日有让她哭的时候。
遂扫了一旁下附的宋珠。
宋珠接到嫡姐的授意,笑着开口,“时辰也差不多了,各家的姑娘还没有回来,我去看看。”
一边又邀请谢元娘,“谢姐姐,不知要不要再赏赏杏花?这次有我带着,谢姐姐总不用担心迷路了吧?”
“你还是邀请你杨姐姐吧。刚看杨姐姐与县主一同而来,想来还没有看过杏花吧?金陵城谁知不知郡王府有百年杏花林,此时正是看杏花的时节,杨姐姐可莫错过了。”谢元娘扬着下巴看向坐在自己上坐的杨月清,态度张扬。
之前与杨月清交峰,谢元娘此时再这么一说,自让人觉得她是在挑衅。
第7章 宴会7(面目)
谢元娘与杨月清接触的不多,不过与杨家的渊源却不浅,因为杨月清的妹姝杨招娣正是谢元娘平日里的死对头。
此时谢元娘这样的态度对杨月清,杨月清自然觉得正常,更不曾多想谢元娘是针对她。
“谢妹妹的好意自是好的。”杨月清温和的笑了笑,看向宋珠,“还要麻烦宋妹妹了。”
态度落落大方,没有因谢元娘的态度恼羞成怒。
相比之下,谢元娘的作派再一次落了下成。
谢元娘混不在意,上辈子就是这样,不同的是上辈子她一直认为杨月清不坏又端庄最为公证,每次她与杨招娣吵架时,杨月清多是训斥杨招娣而站在她这个外人的一边。
现在想想那哪里是站在她这边,不过是让她目无一切的名声传的越发难听罢了。
如今重生回来,谢元娘不会自甘堕落,岂会送了脸让杨月清去打?
那边宋珠见事情这样,怕引起他人多想,面上不显,欢喜的挽起杨月清的胳膊,“杨姐姐客气了,我到是高兴杨姐姐陪我一起去。”
这边两人走了,南蓉县主身边没有了人,董适又是不爱说话的,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下来,小门户那边个个都缩着身子,便是有心巴结县主,此时也没有那个胆子上前。
宋南蓉喝了半盏茶,眼皮都没有抬,“今日文惠怎么没有来?”
“姐姐身子不舒服,半路回府去了。”谢元娘笑着回道,并没有往日里听到南蓉县主这般叫姐姐而脸面不好看。
姐妹两个一个叫闺名,一个直呼‘谢二’,上辈子因为这个,让谢元娘没少在私下里针对姐姐。
闺中的女子手段还真是厉害,刀刀不见血,却又刀刀伤人。
宋南蓉又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今日到是安静,可是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南蓉县主已是第二次问这样的话,一旁的董适也不由得又多看了谢元娘一眼,收回眸子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谢元娘扬头笑道,“县主觉得我们府上该发生什么样的事?”
宋南蓉冷哼一声,语气略有些不快,“我若是知道,又哪里会问你。”
若是平时宋南蓉还会虚与委蛇的与谢二作作样子,自然不会这般,与金陵双姝来往,也能让人高看一眼,哪怕是郡王府的县主,也需要这份荣耀。
如今却不同了,谢府丞被贬,谢家沦为不入流的五品主事,纵有才女名头,也是不入流的人家。
以往一直被压着,做为郡王府的县主,宋南蓉都要低一头,怎么能让她心里痛快。
往日里只能忍着,博得一个胸襟宽大的名声,今日终于可以在众人面前踩下谢二那张张狂的脸,自是高兴。
话话的功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去寻人的宋珠和杨月清也没有回来,坐上的宋南蓉面上不显,眼里却有些疑惑。
然后就听到下面坐着的谢元娘开口问,“听说今日府上世子也请了男客赏花?”
说话时她一边望向四周围起来的纱帐,“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才子佳人在林中偶遇了?”
宋南蓉的眸子一凛,不动声色道,“有婆子下人伺候着,岂会闯到闺中女子面前来,郡王府的规矩岂是那等随意人家,这样的话,谢二在自己府上说说便算了,在外面可休得乱说。”
郡王府不是随意人家,这话又是对谢元娘说的,岂不是反指谢元娘是随意的人家?
话里的机峰,在场的人哪有听不出来的,便是胆小的任蓁蓁也不由得看了谢元娘一眼,见谢元娘笑盈盈的坐在那,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来是在映射她。
任蓁蓁慢慢的低下头,心想有时心思不细,其实也挺好的,正如她母亲常说的,傻人有傻福。
谢元娘不知任蓁蓁将她归到脑子不顶用的傻子堆里去了,面上的笑意不减,眼里的笑意更浓。
现在南蓉县主说的越义正言词,到时脸就打的越痛,她又何必争眼前这一句半句的痛快。
她不还口,宋南蓉心下自是高兴,只以为反驳的谢二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杏花宴,是宋南蓉在听说谢府出事之后,特别准备的,就是要当京城勋贵世家的面,落谢家京城双姝的名声,将这些年心里隐忍的不甘报复回来,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去寻人的宋珠仍旧不回来,其他闺中女子也不见身影,宋南蓉觉得这事不对。
她交待身边的丫头,“派人去看看二姑娘及众家闺秀到哪里了?”
丫头便退了下去。
再次等待,宋南蓉没有了心情说话,谢元娘也懒得敷衍,场面格外的安静,小门户那边的十多个闺中女子凑在一起不敢说话,勋贵里董适又是不爱言语的,自然也就没有人牵头打破沉默。
宋南蓉此时心情实在不好,先不说让婆子之前安排的事情,谢元娘好好的坐在这不说,婆子又不知去向,可见是计划不成,此时其他众人又不见身影,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起,有婆子急冲冲的走了进来,走到宋南蓉的身边,交头低头一番,在场的众人听不到什么,却见南蓉县主的脸色变了。
在场的目光皆落在了南蓉县主的身上。
一边是小门户,一边是想打压踩下去的谢二,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宋南蓉乐见到让她们看笑话的,她挥了挥手,“让人吱会父亲一声。”
进了杏林的人皆没有出来,是什么原因宋南蓉心里清楚,刚刚婆子同时禀报兄长宴客那边的人也没有出来,各家闺秀也没有出来,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此时贸然派人进去也无济于事,事关郡王府颜面,只能请父亲出面。
婆子退下去,宋南蓉微微愣神。
谢元娘笑道,“马上要午时,纵然是杏花美,总不能空腹饿着肚子,外人被杏花迷了眼就不多说了,宋二姑娘出生在郡王府,日日对着杏花,总不对也迷了眼忘记了回来的路吧?”
宋南蓉神色一敛,不快道,“杏林有百亩之大,一时之间走出来却也不易,即然大家都在里面,你又这般着急,不如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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