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适一向目中无尘,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心思,不说董适上辈子嫁给了任显宏,便是上辈子她死之前二叔父也仍旧没有娶亲。
看来两辈子,董适的心思都要落空了。
梨花下的顾远突然睁开了眼睛,只见江义带着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大犬从林处走了过来,黑犬到了顾远身侧便安静下来,江义这边往远处抛了一件东西,黑犬一刹间窜了出去。
江义的动作太快,快到反应过来时,那黑犬已经窜到了董适躲到的树后,黑色的猎犬嘴角还流着水口,两颗獠牙露在外面,浑身透着血腥。
董适惊呼出声,身子更是连连往后退,踉跄几步便摔倒在地,与黑犬也不过两三尺的距离,董适甚至能闻到黑犬嘴里呼出来的腥臭味。
脸一刹间也没了血色,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早就不见了,狼狈不堪。
忽然,听有凌厉的风声,一只箭羽破空而出,直射向黑犬,黑犬没有回头也感受到了危险,身子往旁边窜去,远离了董适。
箭射入树干,整个箭身微微颤抖,还带着射出时的威力。
董适面白如纸,望向前方。
只见坐着的顾远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手握一把银弓,动作流云如水,人已起身,迎对上董适的目光神色冷凝。
他并不多说,将银弓交到江义的手里,转身离去。
可浑身散发出来的凌威,仍旧留在原地,久到人影消失在梨园深处,董适才觉周围的气压散了下去。
董适身边没有带丫头,无神的从地上爬起来,连衣裙也不曾整理便急步的走了。
良久,令梅才呼出声,“姑娘,这男子也太吓人了。”
谢元娘还在回想刚刚是不是错觉,顾远走的时候似往她这瞟了一眼,不知是她太过敏感,还是想多了,听到令梅的话笑了,“他看似威严又吓人,实则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凌空一箭的身姿,便是此时回想起来,谢元娘也有些愣时,不想小叔叔看似赢弱,一刹间散发出来的杀气却震慑人心。
亦是她不曾看到过的。
她印象里的小叔叔,话虽不多,一生不曾娶妻,却在哄两个侄孙时极有耐心,谢元娘仍旧记得他侧身对着窗棱,与孩子们说话时唇角边带着淡笑的一幕。
那一刻的感觉很特别,似有什么掉入了湖里,平静的湖面激起一阵阵的涟漪,重生回来,每每回想,谢元娘都忘记不了那种感觉。
“姑娘识得他?”
“不认得。”谢元娘回过神来。
她知道若说出是顾次辅,这丫头还不知道要问多少呢。
令梅看出姑娘不爱多说,傻笑了两声也没有再追问。
主仆二人回到梨树下时,先前摆好的点心已经下了大半,任蓁蓁和王薄言见谢元娘看点心盘子,两人皆有些不自在。
“谢姐姐,你家的点心做的真好。”任蓁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和王姐姐赏着梨花不知不觉便吃了大半。”
主人带来的还没有吃,她们这些做客的到是给吃了。
谢元娘在铺好的软榻上坐下,“我还担心不合两位妹妹的口味呢,既然喜欢,便多吃点,你们要是喜欢,回头让丫头把方子给你们一人抄一份。”
“那我就不和谢姐姐推辞了。”任蓁蓁笑的眼睛眯成了线。
谢元娘顺势又捡了两块点心塞到她手里,又回手给放到王薄言手里两块,谢元娘做完,转身又和任蓁蓁说完去了,到是让王薄言少了尴尬,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吃起了点心。
“咱们在这里吃,到是委屈了任大哥,护送咱们过来,连茶水点心也没有。”谢元娘也想了解一下任显宏的口味。
“谢姐姐不必管他,我大哥最是重规矩,每日除了三餐,从不多进一口吃食,他说什么古人怎么说,反正说起来头头是理。”任蓁蓁一和人熟悉起来,话也就多了。
是个单纯又天真的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上辈子嫁人之后过的那么惨,谢元娘现在看着都心疼。
她抿了嘴笑,才又道,“那你可有做了点心送过去?若是换成了我,我便日日做了各式的点心送过去,书房里点心香气漂泊,不信他不动心。”
任蓁蓁睁大了眼睛。
谢元娘笑的就更大了,“不破不立,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不必当真。”
任蓁蓁用力的摇头,眼里竟是敬慕之色,“谢姐姐,你真厉害,我怎么没有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一旁被忽视的王薄言咬了口点心,淡淡道,“你是守规矩礼数之人,自然想不出来这样的办法。”
第84章 承恩寺6(结交)
王小胖子心直口快,一路上任蓁蓁了看出来了,闻言知道她并没有他意。
她认真道,“我很喜欢谢姐姐的性格,也希望自己能像谢姐姐一样。”
王薄言又是撇嘴,“我虽初到金陵,可也知道金陵城有几个像她这么嚣张的,你别被她忽悠了。”
令梅横目冷竖,这王姑娘也太不会说话了。
这边王薄言说完,还颇有些得意,看着谢元娘,“不过,你这人到是不坏,虽嚣张了些却也不是大毛病。”
谢元娘哭笑不得,“那我就多谢谢王妹妹的夸赞了。”
任蓁蓁眼睛眯成一条缝也笑了。
刚刚她还真是白担心了,谢姐姐并没有生气,看来外面传闻果然是假的。
快到小沙弥说的吃午斋的时辰,三人这才从梨园出去,谢元娘往之前董家看了几次,几只摆好的东西已经不见,吃斋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董适,人应该是下山了。
想想偷窥男子被发现,这事也丢人,董适也没脸再呆下去。
承恩寺的斋饭很好吃,男女分开而食,饭后任显宏才过来寻三人,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几个人这才下山。
有了梨园里的事,任显宏再与谢元娘碰面时,两人虽只打了招呼没有说话,可是看向彼此时目光中也是含着笑的。
谢元娘一路心情很雀跃,对她来说总算是有了一个实质性的进步。
因是王家的马车,任家又住在东街入口最近的地方,先送了任蓁蓁回府,这才往里继续里面走,马车里没有了爱说的任蓁蓁,气氛有些沉闷,王薄言也有些拘谨。
谢元娘只当没有看到,小姑娘正是性子别扭的时候,有时你凉凉她反而让她愿与你亲近,不觉得你有别的目地。
眼看着谢府要到了,王薄言才别扭道,“昨晚的事多谢你,我回府后与我父亲说了此事,才知小爵爷在金陵的作派。你虽是好心帮我,不过做为闺中女子,日后还是少那样做的好。”
想到同是闺中女子,谢元娘帮她出头,王薄言打小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更没有小娘子真心待她。
今天这一整日她想过要好好与谢元娘接触,可又不好意思低头,结果每次开口都是呛对方,心知这样不对,却一时又改不掉毛病。
谢元娘饶有兴趣的打趣她,“哟,你突然与我示好,不会是有事要求于我吧?我可先把话说明白了,我父亲如今只是五品主事,实在是帮不上什么。”
这口气正是昨晚王薄言说话的口气。
王薄言原本胖的眼睛就小,此时便是瞪得大大的,在外人看来也只是睁着,并没有杀伤力,“你这就是不肯原谅我了?”
谢元娘被气笑了,“你刚刚是在和我道歉?我现在怎么听着都觉得你是在倒打一耙呢。”
“我……”王薄言气的想再反驳,待触到谢元娘眼里含的笑意,方知上当了,气的脸乍青乍红,“难怪我父亲常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点也没错。”
谢元娘哈哈大笑,到了谢府时,下车还不忘记看王小胖子嘟着嘴生闷气的样子。
一路心情好的回了府中,见门房一脸急色的迎上来,谢元娘面上的笑才敛了起来,“府中出了何事?”
门房最有眼色,虽不是出了事,也不会在族学辩论会大喜的日子这般神情。
门房只道,“夫人上午出去没有多久便回了府,听说姑娘出了门,便一直让人去寻姑娘,姑娘快去吧。”
此时天都要黑了,那就是寻了一天的人。
门房能不急吗?
谢元娘听了到不急了,带着令梅往里面走,母亲找她定没有什么好事,指不定又要一番争吵,她急着送上门去做什么?
令梅却是担心,看着还在慢慢挪着步子的主子,忍不住催促道,“姑娘,还是快点吧。”
“急什么?左右也等一天了,不差这一会儿。”谢元娘快到静安居时已经把母亲要发火的原因猜了个七八,无非还是郡王府贴子的事,指不定是在郡王府那边落了面子,回家找她晦气来了。
晦气??
谢元娘有些怅然。
便是重生一回,与母亲之间仍旧亲近不起来,到底是没有母女缘分。
主仆二人一路沉默刚进静安居,就有下人禀报了孔氏,谢元娘才走到屋檐下,便听到里面传来孔氏的喊声,“让人把那丫头绑了起来先打二十板子,整日里跟在主子身边,不知劝慰主子学好,只知道篡叨着主子往外跑,这是哪家的规矩?马上就绑了。”
谢元娘也想过面对母亲时脾气柔顺些,恐怕是做不到了。
看看眼前,她这才刚回来,连因为动怒都没有说,便要先发落她身边的大丫头,平日里总把礼数落在嘴上,如今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落她的脸,可有想过合不合理礼?
亦或那些礼数只是针对她的吧。
谢元娘苦笑,“起来。你是我的丫头,我不让你下跪,谁也不能让你跪。”
前一刻孔氏的声音传出来时,令梅吓的神色大失,双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姑娘的话却似一缕暖阳照进令梅冰冷的体身里,她沉默了一会儿,“是奴婢做错了,莫因奴婢伤了主子母女之间的情况。”
谢元娘沉默的看着她,听到身侧有脚步声,抬头看到是刘妈妈从正屋里走出来,面色冷沉,“我先进去见母亲,这丫头便交给妈妈了,若是她有一点不妥,我直接找妈妈。”
刘妈妈打了个冷战,“姑娘先进去吧,奴婢省得了。”
二姑娘的性子闹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刘妈妈哪敢招惹这个小祖宗。
有丫头挑起帘子,谢元娘进了正房,西则间里孔氏面色沉沉的坐在软榻上,谢元娘一进来,她便道,“你还知道回来?一个闺中的女子整日里往外跑,又野到哪里去了?”
昨日争吵过后,谢元娘心情不好过,难受过,压抑过。
重活一世,也让她看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强求的,便也就释然。
第85章 落选1(两女比较)
此时再看到怒视她的母亲,谢元娘微微的笑,也不见一丝的恼怒,“以往我便常往外跑,也不见母亲发火,今日不知道母亲为何动这么大的火气?”
“你还知道我动了火气?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像做错事的态度吗?”
谢元娘被气笑了,“母亲无缘无故发脾气,又不知内情,不知母亲要看我哪种态度?认错?我自予没有做错,为何要认错?”
孔氏动怒,扬手把手里的杯子也摔了,却只摔到谢元娘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并没有往人身上打,“你还敢说你不知错?你问你,杏花宴那日你做了什么?郡王府也是你能开罪的?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当着金陵众世家的面,大放厥词,连兰襟居士弟子的谎话你也说得出来,真真是我把你宠的让你无法无天,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弃臊得慌。”
“你又撺掇鸣哥扣下给郡王府的贴子,今日郡王妃用话点我我才知你做了何事?你可真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孔氏痛心疾首。
今日刚到族学便遇到郡王妃一众贵女,谢氏忙上前去见礼,又想解释一下贴子的事,哪知道还不等开口,郡王妃便质问她郡王府可有得罪谢府,不然谢府为何要往郡王府的身上扣罪名,吓的孔氏浑身冷汗,等回过神来时,郡王妃带着众人已经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孔氏哪里还能呆下去,一边命人打听杏花宴那日的事,一边回了府。
事情真相了,结果惹祸的人却非不关已的还有心思出去玩。
孔氏越想越气,憋了一天的火气,一瞬间便发了出来,“你说,你到底置谢府于何地?谢府又哪里对不起你?”
谢元娘很意外。
她茫然道,“我也姓谢,又是谢府的女儿,怎么能会不想谢府好,母亲的话怎么到说的我是个外人?”
孔氏一噎,后一秒脸乍青乍红,“我是在训你,你现在还和我争论我说的哪句话不对?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满意?”
语罢,原本还怒呵不遏的孔氏,突然就哭了。
谢元娘神色茫然。
转折的太快,也让她始料未及。
谢元娘欲言又止。
她想说开口认错,心里又着实的委屈。
在郡王府被羞辱,母亲知道她是何种感受?
要问出口的话,在触到母亲眼里不断流出来的泪时,终是咽了回去。
一室的沉默,只有孔氏低低的哭声,直到刘妈妈从外面进来,才打破了安静。
“姑娘先回青山居吧,奴婢劝劝夫人。”刘妈妈叹了口气,“夫人之前听人说姑娘在杏花宴被欺辱便已经哭了一回,之前说的话也是气话,姑娘莫往心里去。”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妈妈放心,我都明白。”谢元娘很迷茫,出了静安居,人看着也失落了几分。
令梅并没有受板子,但见主子无精打采的,也不敢冒然开口。
主仆二人沉默的回了青山院。
谢府人口简单,平日里除了去静安居里请安,多数的时候谢家姐妹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如今又是族学辩论会,谢文惠在族学那边,谢元娘心情不好,也找不到人倾诉,便一个人懒懒的在软榻上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屋里都能听到前跨院闹吵吵的,谢元娘才打起精神叫了令梅进来问话,“前面怎么了?”
“听着是望月楼那边大姑娘回来了,寒雪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令梅的话刚落,寒雪便回来了,她步子有些急,“姑娘,是大姑娘回来了,望月楼那里人仰马翻的,奴婢还听到下人劝慰的声音,似乎是大姑娘今日议题时没有进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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