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一位屯田清吏司的正六品主事在他的授意下谎报一些豪门大族的土地数量,这些家族都是事先跟他和大皇子打过招呼的人,他和大皇子连钱都收好了,可是结果呢。陆静徳根本就不相信账上的数量,还当场拿出了另一份统计的账册,斥责这位主事谎报田数,命人查办。
谎报田亩数量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如今的大燕征税不是实行人头税,而是按照每家每户拥有的田地数量和质量交税,这些豪门大户私占的田地很多都隐瞒不报,要知道若是真的如实上报的话,这要上交的田税可不是一个小数。
“对了,为田税一事跟我们交过钱的那几家,外祖父可有什么好方法不让他们找我们麻烦?”大皇子想起这件棘手的事,就有些恼怒,道:“首先我可说好,这钱到了我们这就万万没有再送还的道理,更何况我们现在可是缺银子的紧。”这应酬办事,拉拢官员哪项不需要钱,他可穷得很,而这每年的田税都是一大项进益。
李善也知道大皇子的性子,现在让大皇子将这些钱吐出来根本不可能,不过那些家一个没什么,合在一起就不好惹了,这不给个交代,恐怕会结仇。不知想到什么,李善突然眼前一亮,道:“将此事全都推到陆静徳和晋王的身上不就好了吗?”反正此事是陆静徳惹出来的,这罪责就该她承担。
“确实是个好主意,若是能将此事和太子挂上钩就更好了。”大皇子听到李善的话,暗自搓了搓掌,兴奋道。
能让太子,晋王和陆静徳吃亏他真是高兴都来不及。要不是晋王夫妻俩,他怎么可能让父皇关了十日,因为此事,他在朝堂丢人丢大发了。
“陆静徳毕竟只是晋王妃,不是太子妃,恐怕和太子牵扯不上。”李善摇了摇头道。
“能收拾收拾晋王也不错。”大皇子退而求其次道。
两人又商议了一下此事,待两人谈完后,便听到外面的人回禀杨侧妃来给大皇子送羹汤了。
“叫她进来。”大皇子摆了摆手道。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宫装的少妇走了过来,莲步轻移,弱柳扶风,一看就是位病美人。
来人李善并不陌生,他经常出入大皇子府,经常看到这位杨侧妃来给大皇子送羹汤。说实在的,他看不上这位杨侧妃,一个能和表妹的未婚夫私奔的女子,品行能好到哪去?但是却不得不说,这位杨侧妃有些手段,还有些运气,不仅将大皇子的心笼到了她这边,还给大皇子生下了长子,如今被请封了侧妃,地位也算稳固了。特别是比起入宫侍奉皇后,或是去庄子上散心常年不在大皇子府的大皇子妃,这位更像是大皇子府的主母。
想到大皇子妃,李善先和杨宛清见过礼,随后对大皇子劝道:“殿下,就算是您再不喜欢大皇子妃,但是那到底是陛下钦赐的皇子妃,您若是太过冷待大皇子妃,陛下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是我冷待她吗?分明是她妒心太重,小性太多,根本不知道体贴夫君,若不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我早就将她休了。”大皇子提起大皇子妃,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这些年不是没想过和大皇子妃和解,只是大皇子妃根本就不搭理他,而且现在连屋门都不让他进。如此不识抬举,他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大皇子喝了一碗杨宛清送来的羹汤,看着杨宛清温柔道:“我有阿清为我打理府中,有没有她也不要紧。”如今府中的大小事务和应酬都已经交给阿清打理,大皇子妃不在府中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杨宛清听了大皇子的话后,笑得更加柔顺,道:“李大人毕竟是为殿下好,妾身只是一个妾室,身份终究是不比皇子妃,上不了台面,怕给殿下丢脸。”
“你是我的侧妃,身有品级,更是我长子的母妃,怎么会上不得台面。”大皇子听到杨宛清这样自贬的话,赶紧安慰道:“若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殿下待妾的好,妾身无以为报。”杨宛清感动地落下了泪水,看着大皇子柔柔地说道,双眼中满是崇拜和信任。
一旁的李善看着两人的样子,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大皇子了,于是拱了拱手告辞。
此时被大皇子和李善算计和憎恨的陆若华正在领着屯田清吏司的官员在京郊丈量土地,今日丈量的是长兴伯府的田产。本来丈量田亩的事情是轮不到她这个工部郎中亲自下场的,可是之前她命人来丈量土地的时候,长兴伯府的人根本不让工部的人丈量,甚至双方还动了手,所以她只能亲自出马了。
“大人,比长兴伯府上报的田数多了三百亩。”工部员外郎苏晋对陆若华回禀道,虽只是半个品阶,但是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位新上任的郎中还十分不好惹。只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再也生不出半点怠慢之心。不过,也正是这位大人,让他看到了升迁的希望,他在这个位置上上熬了五年,一没有家世,二没有钱财贿赂上官,升迁无望,本想一直混日子下去,却没有想到时来运转。
按照这位大人的承诺,只要他干得好,便能升迁。虽然这位只比他高半级,但是想到这位的身份,他决定相信陆大人,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陆若华看着这位勤勤恳恳的苏晋,心中感慨,果然人还是要有期望的,照这个热情干下去,苏晋今年能得个上等的考评。
“在这眼皮子底下的京郊冯县都能隐瞒三百亩的农田,这在江南那样的远离京城的地方,还不知道要瞒下多少呢。”陆若华冷笑道,隐瞒田地不报,长兴伯这是明目张胆地触犯大燕律。
“有句话,下官想了想去还是得提醒大人一句。”苏晋迟疑了一会儿道。
“苏大人请说。”陆若华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说道。
“大人,这如长兴伯一般隐瞒不报的家族京中有很多,他们之所以敢如此,那是因为他们都打点好了。”苏晋说完后看了一眼陆若华道:“这话不用下官说,您应该也明白。”
“您若是真的将各个府邸的农田都核算准确了,恐怕就是和长兴伯等这些高门大户结仇了。”苏晋劝道:“您到底还年轻,太早得罪这么多人,到底不好,而且日后麻烦恐怕会不小。”
“苏大人愿意为我着想,我心中感激。”陆若华对着苏晋拱了拱手,随后道:“这些府邸不足为惧,我还不至于怕他们。”
随后看着苏晋有些担忧又不解的样子,陆若华解释道:“苏大人看上面的门阀都是些什么人家,可有一个当权的?”
“都是些有爵位却无实职的人家。”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朝中养的些虚爵,说得更难听点,就是吃干饭的。是的,这些人祖上有功,可是太.祖封赏,这些家族也享受了多少代的荣华富贵,若是安安生生不惹事,也没什么,朝廷看在其祖上的份上,继续养着也没什么,可是这些人享受了荣华,却连应尽的义务都不想尽,那朝廷也就没必要让他们享受权利了。
“就是这个意思。”陆若华点了点头道:“所以,想动这些人的可不只是我。”
苏晋听到这话立时明白了,如此,他就知道陆大人的底气是哪来的了。有龙椅上的人撑腰,还有什么不敢的?
三日后,以长兴伯为首的几位虚爵罕见地上了朝,一起弹劾工部郎中陆若华率人私闯府宅,打伤府中下人,纵人行凶。随后紧跟着一群人弹劾陆若华心思歹毒,不配为官,要让陆若华撤职查办。
陆若华当庭反击,将几人侵占百姓田地,隐瞒农田不报,少交田税的事情上报,至于打伤下人,乃是因为其妨碍公务,气焰嚣张,不得已而为之。
天正帝下令三司彻查此事,安王主持。最后,结果调查出果真如陆若华所说,天正帝便直接撤了几人的爵位。
结果一出,朝野哗然。
第133章 闹剧
晋王府
“昨日陛下下令, 让这些年所有少交田亩赋税的官员全都不齐,时间三个月,若是过期还不上交,则罢免此人官职,抄家还税。”晋王坐在房中, 一便夹着手中的核桃,一边跟旁边的陆若华说道。
“我刚上任工部的时候,便听唐大人说近些年国库田税赋收越来越少, 后来陛下召见过我一次,言语之间便怀疑此事和工部普查田亩的事脱不了关系,要我彻查。”陆若华笑道。此事若不是天正帝的意思,她便是再想彻查, 也要权衡各种利弊,最后彻查肯定会彻查,但是恐怕要等到她在朝中立稳脚跟再说。
晋王点头, 他将手中剥好的核桃递到陆若华手中道:“你向来爱吃这个。”
陆若华毫不客气地接过,放在嘴中,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晋王见陆若华吃的开心, 又拿起小锤敲开桌上的核桃, 紧接着道:“也怪这些人蠢, 他们也不想想, 这年年别的税收都在增加,只有田税在减少。而各地官员还每年上报自己管辖之下又开垦了农田,人口也再增加, 各地这些年都是风调雨顺,没有什么灾祸,在这样的情况下,田税减少,田地减少,真当朝廷的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
陆若华点头,工部尚书李善和大皇子在这方面所作所为确实不算聪明,“怪只怪钱财的诱惑太大,大皇子缺钱啊。”工部算是清水衙门了,李家又不像沈家是多年的世家,李家根基浅,直到出了贤妃和李善,李家才算是飞黄腾达起来。所以,李家的积蓄有限,贤妃的嫁妆也有限,能贴补大皇子的不多,而天正帝在钱财上对皇子基本上算是一视同仁。若是大皇子像二皇子一样安安分分过日子,钱也花不完。
但是大皇子拉拢官员,这方面开销太大,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清水衙门上,大皇子也要想方设法捞一笔。说起来,其实大皇子的胆子算是不小了。
“说起来,陛下早就想要撤爵了,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而长兴伯他们又正好撞上,如今正好顺了陛下的心意。”晋王想到长兴伯几人,嗤笑道:“一群生下来就没上过几□□的人,居然还学御史弹劾别人,最后倒把自己弹劾得丢了爵位。”
“不说他们了。”陆若华对于长兴伯几人没有兴趣,担忧地看向晋王道:“此次陛下将收缴田税的事情交给了你,你可要注意,小心提防。”
“阿华你放心,凡是干这些事的都不是些什么位高权重的家族,我还收拾得了他们。”晋王听到阿华关心自己,心里美滋滋的。这次被牵扯进去的家族,最多就是一些三品官和空有侯爵等爵位的家族,像沈家,清平侯府这样的世家,可是一个也没有,武将也极少,当然,靖北侯府也不在其中。位高权重的家族,一般政敌都不少,时刻被政敌盯着,就要保持自身清白,没有什么把柄,特别像沈家这样既是后族,又是宰辅的人家,家中子弟教养严格,更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占朝廷的便宜。
武将就更不用说了,缴获的战利品除了进贡给朝廷的,按照约定成俗的惯例,都会自己留下一些,只这些就比几年的俸禄都高了。
“我听说这次文昌大长公主也在其中。”陆若华担心道,这也是陛下派晋王这个亲王爵位去的主要原因,文昌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妹妹,极为受宠,等到天正帝登基,她又是唯一一位还活着的姑母,所以被尊为大长公主,极为尊荣。最重要的是,听闻这位文昌大长公主行事极为霸道,盛气凌人,在皇室中的风评并不好。宗室中虽也有人牵扯其中,但是都没有文昌大长公主的身份高。
“若不是安王叔被陛下派去巡查河东,这样的苦差事也轮不到我头上。”说到这,晋王就觉得安王是因为知道要面对文昌大长公主所以才提前逃跑的。呵,听说这次可是安王主动要求巡查河东的。
“不过,这位大长公主若是不识时务,估计陛下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晋王冷笑一声道。
“这其中有什么缘由?”陆若华听到晋王这句话,有些好奇地问道。要知道,在外人看来,文昌大长公主呵天正帝姑侄情似乎还不错,天正帝和太后每年给宗室的赏赐,除了宗正寺宗正卿赵王,便是这位文昌大长公主了。
“她在先帝时期曾谋害过皇祖母,不过因为证据不足,她当时又一直保持中立,所以陛下和皇祖母不好动手清算,这次她若是敢有异动,陛下就要清算她了。”晋王说完后又道:“她手中有先帝赐下的免罪圣旨。”这也是这些年天正帝一直不动文昌大长公主的原因。
“免罪圣旨?这可是连福王都没有。”陆若华有些不明白,依照先帝对福王的圣宠,这样的圣旨都没有留给福王。而文昌长公主虽说是先帝的同胞妹妹,颇得圣宠,但是于社稷无功,怎么会求来这样的圣旨呢。
“因为谋害皇祖母之事,是先帝主谋的,下手的是文昌大长公主。当时文昌大长公主长了个心眼儿,要求先帝先给她免罪的圣旨,保全她的性命,才愿意替先帝做此事。”晋王跟陆若华说着皇室的秘闻,先帝让皇妹谋杀自己的妻子,也是天下奇闻了。
陆若华想想当时的情况,觉得此事也是有可能的。当时先帝宠爱福王之母,有一段时间将太后逼得退居甘泉宫,闭门不出。后来太后在安家的支持下,和当时还是太子的天正帝一举夺权,开始干政,先帝痛恨太后,但是本人却是个没有担当的,只敢背后搞些小动作。因为当时太后和先帝水火不容,彼此防范的厉害,所以先帝不敢自己动手,而将此事交给自己的皇妹文昌大长公主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陆若华嘱咐道。
晋王点头。
事实果真如料想的一样,田税在收到文昌大长公主这里的时候,受到了阻碍。
“本宫手中没有银子,这田税的事情就当本宫跟朝廷借的,你看可行?”文昌长公主年岁已经不小,头戴带着翡翠头面,上面碧绿的翡翠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发光,一身织金贡缎制成的马面裙,手上带着红翡的镯子,虽是商议的话语,但是语气却不容晋王反驳。
“依照承看,姑祖母手中宽裕地很,半个月前,姑祖母的封地上才给姑祖母送来了封地的赋税。三日前,听闻南阳侯在倚红楼一掷千金,包了倚红楼的那个叫什么月莲的□□一个月,昨日,南阳侯府的二公子花了两千两在外面买了一个鹦鹉,这就是姑祖母所说的没钱?”晋王将文昌大长公主之子南阳侯及其子嗣在外面的事情细细数来,对着文昌大长公主问道:“这还都是近五日的事情,之前的我这里也有,可以念给姑祖母听。”晋王从旁边的官员手中接过一张纸,对着文昌大长公主道。
旁边的官员看着文昌大长公主气愤的样子,又看了看晋王,觉得晋王不去催债都屈才了。以前几家也有哭穷的,晋王直接命人查抄其府中府库,手段简单粗暴,这些人只要见晋王动了天正帝赐下的禁军,也就束手交钱了。但是文昌大长公主这里肯定不行,这里是先帝赐下的公主府,文昌大长公主又是陛下的姑母,地位尊贵,肯定动不了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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