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安睨了他一眼:“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邵嘿嘿一笑,凑到了郑先生身边:“那先生给我再添几天的假呗。”
郑远安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不情愿道:“再添三日。”
顾邵眼睛一亮。
足够了,多一天都是赚到!剩下四天,一天拜访一家,吃吃喝喝轮过四天,再窃喜不过了!
再者,护城河那边事情已经快要收尾了。这回工部的人办事利索,年后再过一月,想必城北的事情便能完全结束。
那之后……顾邵觉得自己便能彻底放轻松了。
毕竟河也修好了,晋安先生也走掉了。只郑先生一个人管着他,想来也不会太累。
提到这件事,顾邵忽然想了起来,这件事他还没有跟郑先生通过气,顾邵立马道:“先生,那日晋安先生回城,曾和我说了一件事。”
郑远安坐了下来,听到他这话也没有什么大反应:“何事?”
“晋安先生说,等护城河修好之后他便要离京办事,还说这件事同我有关。只是他就透露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我再怎么追问他都闭口不提了。先生您说,晋安先生到底是去做什么事儿啊,又为何是因我而起?”顾邵舔着脸问了一句。
郑远安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吐了一句:“不知道。”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顾邵急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又不是朝廷的人,哪里知道朝廷的事儿。”
顾邵撅了一下嘴巴,讪讪地低下头。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这事与他有关,他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而且,晋安先生既然要走,肯定率先处理护城河那件事,对他的教导自然也会松散下来。
顾邵只要一想到这个,便浑身轻松,克制不住地漏出几丝雀跃来。
郑远安多了解他。
顾邵挪个屁股他就知道他是要打什么坏主意,如今这得意劲儿一上头,郑远安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向来见不得顾邵松懈,见他得意了,当即斥道:“怎么,人都还没离开,就想着翻天了?”
顾邵赶紧收了笑意,又道:“哪儿敢呢。”
“我看你也没什么不敢的,本事没长,胆子却是越来越大。”郑远安骂了他一句,接着道,“你也别开心得太早了,晋安前些日子与我说了这件事,他说护城河那边已经没有他多少事了,年后去了城北,主要还是为了指点你。会试该教的东西,都是一丝不落,尽数教完。”
顾邵神情木讷,怎么会这样?
傻眼之后,他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晋安先生既然都跟您说了这么多,又怎么可能连离京的原因都没有提到!”
分明是故意不跟他说,顾邵心中愤愤。
郑远安“呵”了一下,就是不搭理顾邵。
说什么?真要说了,这小子尾巴又该翘上天了。
在郑先生和系统这两边都问不出来什么,顾邵也死心了。
说到底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即便问不出来也不会影响什么,如今重要的是他又多了三日的假。
第二日一早,顾邵就随着郑先生去了江宁侯府。
江宁侯顾邵也是见过的,头一次去青山书院的时候,陪着吴澈的便是他这位侯爷叔叔。江宁侯为人亲和,没有什么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澈的缘故,他对顾邵十分有好感,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让吴澈来招待顾邵了,他自己则一直跟郑先生说话。
顾邵也是好久都没见到吴澈了,今儿过来还挺高兴的,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然后在看到吴澈拿出几本书之后笑容渐渐消失。
“吴兄,这大过年的,不至于吧?”
“书不可废。”吴澈露出了笑容,“再说了,我这些日子又遇到了些疑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顾兄帮忙看看。”
“我不行的。”顾邵连忙摇头拒绝。
大过年的,疯了才读书吧。
吴澈不由分说地将书塞到他手上:“看都没看,怎么能说不行?”
好不容易逮到人,吴澈可不会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关。
顾邵欲哭无泪。
这个吴兄,什么都好,就是对待读书这件事上,未免太过上心。吴澈是上心了,他可伤心了。
好不容的得到的假啊,本想着能吃喝玩乐,结果一来就要看题目。
他也太惨了!
顾邵苦着脸,在吴澈的威压之下,不得不跟被迫坐下去,同一块儿琢磨了起来。
一边的江宁侯看到两人讨论地热火朝天,很是欣慰:“这两个,关系可真好。”
他瞧着两个人脸上一直带笑,可见说得有多开心。
年轻人,就该这样,江宁侯觉得自己请郑远安和顾邵来府里,真是请对了。
郑远安也点了点头。
江宁侯又道:“水清自来性子独,不常跟人来往,在京城里也没有多少朋友。难得顾解元不嫌弃他这性子,还肯与他相交。要不然,我只怕他一个人闷出病来。”
自打第一次去青山书院后,他那侄子便对京城的读书人没有什么好感,他几次三番地劝他出去交友,无奈他这侄子也是个执拗的,看不上的人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
长此以往,江宁侯也被他弄得没了脾气,只能由着他。好在如今,还有个朋友陪着他,能跟他说说话。
郑远安谦虚了一句:“其实那小子的脾气,也不是个东西。”
“那这可有缘了。”
两个脾气都不是东西的人凑到了一起,可不是有缘呢。
江宁侯同郑远安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
养孩子,可是一件辛苦活。
这边,顾邵还在跟吴澈“激烈”地讨论着。鉴于吴澈过于执着,顾邵为了给他面子,不得不稍微装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否则按着他的脾气,他真恨不得把这玩意儿给撕了!
两人中,吴澈是全身心投入,说得万分入神。顾邵是身不由己,时不时出一下神。
只是即便如此,也好过吴澈一人时的苦思冥想。
一个人想的时候,总容易走上死胡同,破不开,也出不来。而跟顾邵讨论之后,虽只有一两句,却每每能叫他恍然大悟。
入京的途中,吴澈也曾与顾邵讨论诗书经义,只是当时两人还不分上下,如今几月过去,他便落后了这么多,而顾兄,却日进千里,非常人能及。
吴澈起先还只是惊叹,后来想到顾兄如今是在晋安先生跟前受教,才又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能得晋安先生教导,该是如此出众的。
“顾兄当真是有大气运之人。”末了,吴澈如是感慨。
这话顾邵听听就算了,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人家就客气一两句,当真那就傻了。
真要是有大气运的人,会过得像他这么惨?不可能的。
在江宁侯府待了半日之后,顾邵才又精疲力尽地回去了。
往后三日,镇国公府、齐国公府、还有御史温家,他都得一个一个拜会。
有江宁侯府打头,顾邵对着三家的期待已经降到了最低。
不过显然,这三家跟江宁侯府都不大一样,既没有要考他学问的长辈,也没有硬拉着他看书的朋友。张若龄、贺彦琚几个,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压根不可能领着顾邵去读书。
他们之所以将顾邵请到自己家来做客,完全是因为顾邵在玩一道上入了他们的眼。
谁不喜欢有趣的人,更何况,这个有趣的人不仅会玩,还长得好,名气高,带回家里都万分的有脸面。
至于镇国公和齐国公,大概也觉得自家孩子跟顾邵相处实在是叫他们放心。自家孩子是什么德行,他们哪儿能不知道?所以看到孩子跟一个解元郎在一块儿时,也都乐呵呵的,嘴里还不断告诫着他们要好好同顾邵学学。
镇国公府和齐国公府都是勋贵人家,而温家,则又与他们不一样。温家老爷稳御史,是正儿八经地科举起家。
顾邵进了温家之后,便立马体会到不同之处了。
譬如温旭,在外头作得厉害,回了家面对他爹娘时,却软和得全无脾气。
顾邵不大适应这样严肃的气氛,好在,温御史戴他还算客气。
一直到离开,气氛也都还算融洽。
顾邵走了,连带着温旭也跟着他一道儿出去。有外客在,温御史没有发作,反而不咸不淡地吩咐了温旭几句。
闹得温旭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一屋子人走了之后,温夫人指派着下人将屋子收拾干净。
待看到自家老爷还坐在那儿摆弄着一副字,便轻轻走了过去?
“这是那位顾解元留下的?”
温御史点了点头。
他早听闻王翰林说,镇江府的顾解元书法了得。心头好奇,所以这回顾邵过来,他才特意让人留了字。
温御史看得认真。
温夫人却道:“也是奇了,老爷不是没见过江南的读书人,也不是没见过什么少年英才,怎么偏偏对那顾解元青眼有加,还将人给请回府里来了?”
要说顾解元跟他们家孩子玩得好,那还不至于。
他们温家自有温家的清高,不是镇国公府,也不是齐国公府。倘若只是因为这个,他们家老爷必定不会是如今这个态度。
温御史爱重妻子,知她蕙质兰心,每每遇事也愿意同她分享一二。
“你可知道户部这些日子遇上了什么事?”
“听说是下去了几位大人。”
温御史又问道:“那你可知,户部这事是谁捅出来的?”
温夫人摇了摇头:“这种事,妾身如何能知晓?”
温御史笑了笑:“朝中人人都说,此事是工部侍郎钱大人上奏,引得皇上盛怒,才下令彻查户部。虽然只查出了三位,可是这也足够让人警醒了。原先我也以为只是钱大人,却不想,这里头还藏着别人呢。”
“竟有此事?”温夫人惊疑,“若是真有旁人,怎得朝中人人不知?”
“还能为何,有人护着,才没有漏出来。”
这事,温御史也只是因缘际会听到了一星半点儿,如若不然,他也是不知道的。
同朝中那些人一样,都被瞒在鼓里。
温夫人原还想问那人是谁,护着他的又是谁,可想想今儿他们家老爷对顾解元的态度,忽然就没有在问下去了。
第76章 冤家路窄
出了温家,顾邵便在门口看到了早就守在这儿的张若龄和贺彦琚。
今日是顾邵最后一日假了,之前他们就商量好,要带着顾邵一块儿去玩个痛快!
打算是打算得挺好的,只是他们几个一见到郑先生的人,便立马吓得缩回去了,屁都不敢放。
气氛有些许微妙。
顾邵实在想去,所以欲言又止地看了郑先生好几眼。
郑远安被他看得烦了,虎着脸道:“要去就去!”
顾邵瞬间眉开眼笑。
郑远安可见不得他天天就想着玩,于是又敲打了一顿:“玩够了就收收心,明儿还得跟着晋安去城外。”
“知道了,知道了。”提到这件事,顾邵高昂的情绪瞬间低落了许多
郑远安冷哼一声,又对着郑嘉树吩咐:“好好看住他,别玩得太疯。若是闹出了什么事儿,唯你是问!”
“二叔您放心好了。”
郑嘉树哪能不知道他二叔什么意思呢。明面上让他看住顾邵,实则,顾邵这么大的人哪儿用得着他来看着,分明是让他照顾好呗。
二叔也真是的……嘴硬心软。
郑嘉树腹诽了几句,不过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将二叔给请上了马车,跟着余下几个人挥了挥手,将他二叔给送远了。
人走之后,温旭才一脸同情地看着顾邵:“你真的明天就走,不能再多留一天?这年还没过完呢。”
顾邵无奈地点了点头:“先生只给我放了六日的假。”
“就不能通融通融?”
顾邵哭丧着脸:“这已经是通融之后的结果了。倘若你们几家没有请我过去,三天前我就该启程出京了。”
“这么惨?”
几个人面面相觑,越发同情起顾邵来了。
读书已经读得这么好了,还要整天累死累活,这哪是人过得日子。
幸好幸好,他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不用读书,也不用做学问。
张若龄不忍见顾邵如此低落,豪气冲天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反正还有半天呢,咱们尽情的玩,玩个痛快!”
“对,好好得过个年,总不能玩都没玩一场就出城去了!”
“就是就是,这京城里好玩的好吃的可多了去了,今儿咱们就带你过去见识见识!”
顾邵被他们说得也心神荡漾了起来。
是啊,他还有半天呢,若是不玩个痛快,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几个少年当即拍板,决意要带顾邵去见大世面。
两炷香的功夫后,众人停在了一处茶馆后面。
几个少年郎都脸蛋红红,瞧着像是紧张,又像是兴奋,眸子隐隐闪光。顾邵盯着郑嘉树迷离的眼神看了看,又盯着张若龄几个激动难耐的眼神看了看,再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茶馆。
的确是一座茶馆。
处在巷口,清幽安然,一看便与外头的酒楼茶馆不相同。
当然了,若是相同,也不至于让着四个人露出这样沉迷的表情。顾邵是个理论满分的,见他们这幅尊容,便理所当然地想歪了。莫不是这处只是看着像茶馆,实则里头是……
顾邵屏气凝神,说不出内心是激动多一点,还是羞耻多一点。
他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呢,这四个家伙怎么一来就玩这么大的,他可是会不好意思的!
怎么办,要撤吗?
系统静静地看着顾邵在那儿矫揉造作,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张若龄几个终于发完呆了,便十分干脆地一脚踏进茶楼。
顾邵也结束了纠结,晕晕乎乎地进了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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