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享把齐铁川的意思转达给此刻就在他身边的Ada。她一听就急得不行,连续说了五六个NO,还让宦享帮忙问问到底是哪里不合适。
齐铁川这才明白过来,那个热情过度的外国女人,现在就在宦享边上。
“齐叔叔,您可以说说有哪些地方您觉得不合适的吗?”宦享既然帮Ada打这个电话,自然是帮人帮到底。
“一来,我对冶金没兴趣,就只是喜欢打铁,我没看到紧缺职业里面有打铁这个选项。虽然打铁作为一个职业现在面临困难,但我还是愿意坚持一下,你可能也知道,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铁匠。二来,我太多年没有接触过英文,又不是个有语言天赋的,就算我想去考雅思,也没有可能达到技术移民的要求。再则,我看那些准备移民的人,一弄都要好几年,我现在都已经四十二岁了,随便折腾一下,就过了年龄的要求了。你帮我和Ada说,谢谢她的好意,但我没意愿,也没条件过去。”
齐铁川是一个很有逻辑的工科生,“逻辑遇”同学超强的小学一年级逻辑,多半是得到了爸爸的真传。
Ada听完宦享翻译给她听的话就更急了。她上次和齐铁川提议的,是说她要回去让【享誉国际】试一试齐铁川打造的马蹄铁,还说要问一问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愿不愿意给齐铁川做雇主担保移民。Ada一直都在和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商量担保齐铁川过来做铁匠,和钉掌师做配合。
站在拍卖行的角度,Ada想要看看能不能让英格利思的马,通过更为优质的马铁铁,在运动能力上,有小范围的提升。给铁匠和钉掌师这样的手工艺人,做雇主担保移民,根本就不需要考英语。
不仅如此,移民局还会从雇主的情况出发,优先审理雇主担保类别的申请。从程序上来说,雇主担保要比一般的技术移民要快很多。如果确实是一个雇主方很想要的人才,担保人就会什么都给你准备好。
比如英格利思想要齐铁川,从移民的手续开始,想要什么样的铁匠炉,想要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想让齐遇上什么样的学校,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可以提的要求。雇主用什么样的条件来担保,取决于被雇佣者在雇主心里的地位。
Ada一直和英格利思的人说,齐铁川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卓越铁匠”。在Ada的推波助澜之下,齐铁川移民过去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会被事先安排得妥妥帖帖的。齐爸爸压根就不需要为了获得技术移民的资格,付出他想象中的那么多艰苦卓绝的努力。
齐铁川有些不信,英格利思有那么多的需要定制马蹄铁的马吗?
上次那个翻译和齐铁川说的,就是Ada建议他齐铁川申请技术移民,压根就没有提过什么雇主担保的事情。
齐铁川是第一次听说雇主担保和普通技术移民的区别。
第十章 人生新轨迹
对于在丹麦长大的宦享来说,澳洲移民是个什么样子,它也是一无所知:
“齐叔叔,你问的这些,我也是不太懂。但既然是雇主担保,那您个人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麻烦。等到签证下来了,您就可以先过来这边看一看,如果喜欢您就留下,如果不喜欢,您还可以再回去。我觉得您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小丫头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宦享用自己的角度帮齐铁川分析了一下利弊。宦享说完,Ada在后面不断的提示。
“Ada让我再向您强调一次,她特别希望您能过来,希望在未来能有机会和您一起工作。”宦享说出来Ada的殷切期盼。
齐铁川有点不太理解宦享最后强调的那句话:“兽医在澳洲应该是非常受尊敬的职业吧,Ada一看就是职业精英,她为什么会想要和我一起工作?”
在电话的另一端,Ada用英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兴奋地让宦享帮她翻译给齐铁川听。
“齐叔叔,铁匠在澳洲也一样是很受尊敬的职业,尤其是像您技术这么好的。Ada说您给【享誉国际】打造的那对马蹄铁,要比以往定制的所有矫正型马蹄铁都更好用。【享誉国际】因为先天的缺陷,每次训练完都要穿装了冰块的马靴降温,才能不发炎。自从换上了您手工打造的那一对马蹄铁,不仅状态就提高了,腿部也没那么容易有炎症了。”
宦享的翻译水平,绝对不是那些半路出家的外国人说中文能比的。
“是吗?我还以为我打的那一对,一直都没有机会用上呢。”齐铁川有些意外。在他的心里,奥运马蹄铁事件,早就告一段落了。
宦享这个非典型马主,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我要替【享誉国际】谢谢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帮他多打造几对,到时候您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宦享小哥哥的马主意识,来得比别人都要更晚一些。
“不用不用,你需要多少对,你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之前你们给我的那张支票,够打几百对了。”齐铁川连忙拒绝。
他确实做出来过价值几十万的螺丝,也打造过上万澳币的马蹄铁,但齐铁川从来没想过要靠这样的方式牟取暴利,只是刚好遇到了就帮忙做了。
齐铁川不是不喜欢赚钱,毕竟他有【齐家铁铺】要重建,还有一个贴心小棉袄要养。可说到底,齐铁川还是比较喜欢在没有各种特殊情况加持的前提下,靠实打实的打铁赚钱。对于Ada和宦享让他移民的提议,齐铁川最终还是有些心动了。
除了因为宦享的那句“铁匠在澳洲也是很受尊敬的职业啊”,更是因为【齐家铁铺】附近,有了越来越多回迁之后喜欢嚼舌根的老邻居。
“齐小妹,如果爸爸有机会去澳洲打铁,你觉得怎么样?”
齐铁川挂完电话之后,第一次询问齐遇对于移民这件事情的意见。
“去澳洲打铁吗?也是像上次一样,给能够参加奥运会的马打造马蹄铁吗?这可是好机会呀~!”齐小遇同学一下就来了精神。
“肯定不可能都是能参加奥运会的马,但应该也会有这样的机会。”齐铁川虽然不了解马术,但生活常识告诉他,没有哪个地方的马,时都能参加奥运会的。
育马业发展到今天,大部分的马,实际上压根就用不到特制的马蹄铁。都是根据马蹄的实际大小,直接配置现成的、不同号数的马蹄铁。马蹄铁号码齐全,就和人们买些是一个道理。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费心费力地去培养一批有先天缺陷的马。
从来都没有踏出过国门的齐铁川,对于去了澳洲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那肯定去呀,只要有机会打奥运马蹄铁,不管机会大不大,我们都肯定是要去的呀。帅爸爸,你都不知道,奥运会开幕式那天晚上,你打铁的样子,到底有多帅呀~。宇宙有多大,我的爸爸就有多帅,我要不是你的女儿,我就嫁给你了呀~”
童言无忌的齐遇一直都很崇拜自己的爸爸。但2008年8月8日的夜里,绝对是这么多年,齐铁川最闪闪发光的时候。齐遇也是在那个晚上,第一次感受到爸爸发自肺腑的那种开心。
那一天,爸爸不再是一个即将被时代淘汰的铁匠。而是被奥运选手寄予了最后希望的,拯救奥运战马【享誉国际】于水火之中的“国际级铁匠”。
这种被尊重和被需要的感觉,一直苦苦挣扎在行业消亡边缘的传统铁匠齐铁川,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得到齐遇小朋友的双手支持,齐铁川就按照移民局的要求,提供了一些基本的资料。
也就花了一两天的时间。转身就继续投入到了齐家祖宅的重建工作中去了。
一晃九个月,齐家铁铺的三层小楼,都已经逐渐开始重现“昨日辉煌”时,最美好的模样。
传说中的雇主担保移民,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齐铁川都快忘记,曾经,有一个热情的奥运战马私人兽医,说他是无与伦比的卓越铁匠,上赶着要担宝塔区澳大利亚打铁。
齐铁川的雇主担保签证却在这个时候,悄然而至。
2009年的6月26日,齐铁川在自己四十三岁生日的当天,带着九岁半的齐遇,踏上了大洋洲的土地,来到了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位于布里斯班的一处育马场。
齐遇一拿到机票,就开始在自己心里琢磨,【再遇到宦享小哥哥,可是一定要和他说一声谢谢呀~】。如果没有遇见叫宦享不叫官亨的小哥哥,帅爸爸就没有可能成为一个“世界级”的铁匠,她也没有可能继续做一个让她引以为傲的,打铁世家的第八代传人。
宦享和Ada是一起从澳洲给齐铁川打来电话,齐遇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到了澳洲之后,就会遇到宦享。实际情况却是,布里斯班没有宦享小哥哥,脸小哥哥的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想要说谢谢找不到人,并不影响齐遇小朋友放飞自我的心情。事实上,齐遇很开心,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来澳洲之前的那阵子,齐铁川很不开心,又不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帅爸爸到了澳洲之后,一扫出国前那阵子的所有阴霾,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年轻和帅气了。
只要帅爸爸高兴了,齐小妹的音阶笑声就能洒满布里斯班育马场的每一个角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do、re、mi、fa、sol、la、si~
第十一章 你在怕什么?
齐遇小朋友的开心,从来都来的很简单,只要帅爸爸高兴,她就高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让帅爸爸高兴,更重要的事情了。齐遇想要感谢小哥哥的心,是真诚的。有心感谢找不到人,那也就算了。
齐小遇同学,很快就释然了:【不是我不想和小哥哥说谢谢呀,不是我没有礼貌呀,是小哥哥自己没有给我机会说谢谢呀~】
齐遇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和帅爸爸在布里斯班,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小哥哥早一点感谢,晚一点感谢,又有什么的?
齐遇过了很久才知道,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感谢宦享小哥哥的机会。宦享从来都没有来过布里斯班,先前的那通电话,是从墨尔本打来的。天才伯乐被他爸爸用夺命连环Call叫来澳洲。
热衷在澳洲投资赛马的宦琛北每次到澳洲拍马,都会逼着儿子也过来给自己“镇场子”。
在齐铁川父女来到澳洲之前,Ada一直都是在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设在墨尔本驯马场,做【享誉国际】的私人兽医。
从赛马运动的发展来说,澳大利亚的悉尼和墨尔本,都是比布里斯班要更好一些的地方。尤其是始于1861年的墨尔本杯赛马,作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两英里赛马,墨尔本杯赛举行的日子,是举国欢庆的墨尔本公众假期。
悉尼则是澳洲赛马发展第二号的城市,因此,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的拍卖会,一般都只在悉尼和墨尔本举行。
宦享每年来澳洲一次两次,去的不是悉尼,就是墨尔本,只有育马业相对更发达的布里斯班,并不在宦享“环球飞行”的落点之内。
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给齐铁川做雇主担保,是希望能让更多的马,在一出生,就被安上最为合适的马蹄铁。大型育马场的马匹,在一岁的时候,就要上拍卖会,如果能让马更早的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就能在拍卖会上,卖出一个好的价格。一对好的马蹄铁的价值,外人不懂,赛马拍卖行的老板们又怎会不知?
Ada是听拍卖行负责给齐铁川办雇主担保的同事说,那个过来给赛马打造马蹄铁的匠人,将要去的是布里斯班育马场,而不是墨尔本的驯马场,就毫不犹豫地申请到布里斯班,负责新生马匹的健康管理。
给【享誉国际】当私人兽医固然重要,可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她接下来准备要完成的事情重要。
尽管语言不通,尽管只是有过两面之缘。Ada还是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的,在齐铁川和齐遇来到布里斯班的第一天,就开始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
对于Ada给予的过度关怀,齐遇小朋友自是甘之如饴。作为一个从小就没有妈妈的小孩,齐遇没办法拒绝Ada释放出来的母性光辉。
和齐遇的怡然自得相反,齐铁川被Ada的无处不在,给弄的浑身不自在。齐铁川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也不可能看不出来Ada的意思。Ada的表现实在是太过直接、太过奔放、太过热烈了,以至于齐铁川根本就没有办法,对Ada的行为视而不见。遇到Ada这样火热的金发美女,齐铁川就算再感情方面再怎么迟钝,也有些难以招架。
Ada出生于1976年6月26日,不曾婚配,和齐铁川是同一天生日,却比齐铁川小了整整十岁。
上一次,齐铁川娶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老婆。没有Ada这么漂亮,也没有Ada这么魅力四射。都没能留下除了齐遇之外的任何美好。在齐遇长大的过程中,齐铁川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再婚。一个只会打铁的单亲爸爸,要照顾齐遇,还要想办法重现【齐家铁铺】的昨日辉煌,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
首先是没有这个意愿,退一步说,就算齐铁川真的要再找一个,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颜值海明先和他不匹配的。这下好了,不仅小了十岁,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在业内享有盛誉的顶级兽医。
四十三岁的齐铁川,早就没有了,齐遇身上的,小孩子才会有的,超强适应能力。齐铁川有太多的顾虑,关于他自己的,关于齐遇的。当然,主要还是关于齐遇的。
齐铁川一直都告诉齐遇,她有一个,虽然没有办法看着她长大,却很爱她的妈妈。齐爸爸不知道齐遇会如何看待Ada,但肯定谁都代替不了妈妈在齐遇心里面的地位。齐爸爸没办法装不知道Ada对自己的想法,也要硬着头皮继续装。
Ada只好曲线救国,从齐遇的身上入手。一开始,其余的英文不好,Ada的中文不好。Ada想要“讨好”齐遇,多半都是鸡同鸭讲。
Ada一脸陶醉地说:“I love your papa.”——我爱你爸爸。
齐遇一脸迷茫的回:“Pa-Pa?怕怕是吗?有什么好怕的?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你在怕什么呀?”
齐遇小朋友已经认得几个简单的英文单词,知道father是爸爸。只是对于papa这样的口语化表达,还没有直观的认识。
Ada仍然没有找到和齐遇沟通的技巧,好好地father、mother、brother不用,用什么怕怕?没见过英文不好的人还是怎样?
等到齐遇的英文水平好了一些,到了可以去学校正常上课的程度,Ada的中文水平也实现了质的飞跃。齐遇和Ada之间“心灵沟通”,就正式开始了。
Ada郑重其事地找了一间高级餐厅请齐遇吃饭。请的时候,极为正式,到了餐厅之后,就有些画风突变。
菜单还没有上来,Ada就一字一顿的问了齐遇一个问题:“我、能、不、能、做、你、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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