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没欠我什么,我哪里能占他的便宜。”缈缈固执地道:“他虽是护院,可也只是花银子雇来的,出身不高,却也没有非要受我胁迫的意思。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上京城前,大家不也觉得杨家都是好人吗?”
奶娘就没话说了。
缈缈垂下眼睫,不太熟练地给小衣服锁了边。等好不容易做完一件,她放下针线,捏着衣肩处将小衣服拿起来看了看,不由得高兴地眯起了眼。
而后她放下手,便看见院门口处杵着一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这边。隔得远,缈缈也看不大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可没由来的觉得,他应当是在高兴。
可他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与缈缈的视线对上,容景便立刻跑了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缈缈:“……”
她唔了一声,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来。
容景问:“小姐可是想吃点心了?今日我未出门,还没给小姐带点心。”
“那……好吧,你去给我买一些回来。”
容景得了令,立刻便跑出去了。
缈缈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收回视线时,转眼便对上了奶娘的眼睛。
奶娘叹着气道:“小姐还怪我呢,分明自己也最上心不过。”
“我……我对他上心什么?”缈缈说:“他既是家中的下人,我吩咐他做事,那不是应当的吗?”
“小姐可不想吃点心,方才老李端来的点心,还满满一盘未动。”奶娘说:“小姐这副样子,就与夫人当年一模一样。”
“我娘?”
“夫人当初怀了小姐时,也爱折腾人,老爷被夫人支使着满京城的跑。”
“……”
奶娘说:“我看小姐身边若是多个人陪着也好。这女人怀孕,可要吃不少苦头,老爷当初可比我们还上心,夫人有什么不适,还未开口,老爷便先察觉了,白日夜里都伺候着,夫人才生得顺利。这成亲的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得找个合意又贴心的。”
“奶娘今日怎么总是给他说好话。”缈缈小声嘀咕:“再说了,也没有心意相通的。”
她的护院可是亲口对她说,不知道喜欢她什么,也说不出她的好来。
原先她怀疑这人也是像其他人那样看中了她的家财,可知道了她这些事情之后,还没变过念头,甚至也说连林家家财都不要,也让缈缈对他另眼相看几分。
可他的心意,缈缈知道归知道,仍旧有些不情愿。
贴心是贴心,可既是不喜欢她,何必要做这么多呢。
第19章
容景整日在缈缈面前晃悠,连奶娘都在她耳边念叨了几回。同在一个屋檐下,容景又总是主动凑到她面前来,缈缈想要不看到他都不行。
见得多了,她也不禁多留意了一些。
似乎如奶娘说的一般,在她的护院身上找不到什么坏心眼,缈缈观察了好几日,却在他的身上挑不出错处来。非但是尽忠职守,因着身手了得,还主动教起其他护院功夫,连着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这些日子,缈缈把他的话想了又想,可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从京城回桐州的路上,她何时与容景见过。
她的记性虽然算不上好,可也不算差,若是有人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更不会轻易给忘了。可容景说的笃定,她就只好怀疑起自己来。
她还将从地图寻了出来,找了一条从青州到桐州的路线,又对比起自己从京城回来时的路线,寻着重合的地方苦思冥想。
只是她想了许多日,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再看她的护院,明明她没答应,可态度殷勤地仿佛他们俩已经成婚了,她的肚子还没显怀,就已经从容景手中得了不少小孩的玩意儿。某人脸皮深厚,说会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做亲子看待,就比奶娘等人还要关心。
缈缈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他锲而不舍,也难免对他多看了几眼。
随着日子过去,天气逐渐变冷,缈缈的肚子也终于显怀了,好在如今还不太明显,衣服穿得多了,外人也看不出来。这段日子以来,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事,缈缈对外便说身子不适,女医也时常到府中来查看,过了头三月,众人的心才终于放下,也肯放她出门了。
难得出门,自然还是容景陪在旁边。
距离上回出门,已经过去了近十日,连铺子里的事情都是管事送到府中来,缈缈被拘在府中这么多日,好不容易才出来,坐在轿子里,一路上便常常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
容景落后一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野。
缈缈不高兴地仰起头来:“你站到旁边去。”
容景不为所动:“今日风大,小姐小心着凉。”
“唉,你这人怎么变得比奶娘还要啰嗦。”缈缈小声嘀咕了一句,可到底还是听话的乖乖松手,隔着布帘与他讲话:“等会儿到了铺子里,你别站在外头等了,你替我跑去宝芝斋买些点心来,这时候他们的桂花糖糕最好吃啦。等我从铺子里出来,那会儿就要饿了,立刻就要吃上的。”
容景皱起眉头:“我若是离开了,谁来保护小姐的安危?”
“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我又没那么倒霉,你就走开一会儿,就遇着什么危险呢?”
容景还是有些不赞同。
若是方才从前,他还会放心离开这一会儿,可现在不同,小姐有了身子,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小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若是一个不慎,可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缈缈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应答,又悄悄撩起布帘,从那一角缝隙里露出圆溜溜的眼睛来:“家中李叔做的桂花糖糕,可没有宝芝斋的好吃。他们一年也就卖这么一小段时间,若是错过了今日,我就要等到明年了。”
“可是……”
缈缈佯怒道:“你是我的护院,连我的话都不听啦?”
容景面上这才生出几分犹豫来。
等到了铺子那,他躬身替小姐撩起布帘,缈缈与他擦肩而过时,都还叮嘱着他:“记着我的糖糕。”
容景无奈,只能点头应了。
他没有立刻去,而是在门口守了一会儿,见的确是没有人来,这才快步往宝芝斋的方向走去。才刚转过一个转角,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手势,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衣着相貌都十分普通的人在偷偷对自己打暗号。
容景脚步迟疑一会儿,转身朝他走去。
两人走到暗处,那人才压低声音对他道:“将军,有眉目了。”
容景眼中一喜,又很快将面上喜色压下:“确认无误?”
他来桐州,本就是领了皇帝给的任务,说是桐州地界有些不对劲,城外山匪似乎有海外倭寇势力隐藏,他先前以将军身份来到桐州时,就遭遇几次试探,因而才隐姓埋名混入城中,而他的手下也转到暗地里行事。
“千真万确。”下属压低声音道:“属下派人盯了好几日,亲眼见到有船夫上了山,那些山匪十分小心,若有人过路都要盘查,山上各处也藏了暗哨,属下也不敢贸然上山。”
容景点头:“继续盯着,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刻撤退,小心为上。”
“属下明白。”
下属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将军,京城里回信了。”
容景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来。
他不急着拆开,先把信放入怀中,而后又严肃地对下属道:“我还有其他事情交给你。”
下属神色一肃:“全听将军吩咐。”
“你替我去宝芝斋买一份桂花糖糕来,送到那间首饰铺的门口,我就在那里等着。”容景嘱咐道:“动作快些,一定要趁热。”
下属:“……”
下属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桂花……糖糕?”
容景点了点头,不与他多说,很快又转身大步往回走去。
缈缈坐在铺子里,方才容景离开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心中便期待了起来。谁知道人还没走多久,又回来站到了门口,这么短的时间,都不够去宝芝斋去个来回的。
缈缈心中气鼓鼓的,只等着等会儿出了门,就要对他耳提面命好好教训一番。
好不容易等事情办完,她便立刻提起裙子走出去,刚提起气要说话,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油纸包。油纸包有麻绳系着,包装的好,可里面热腾腾的桂花香气却藏不住,一下钻入了缈缈的鼻子里。她这口气提到一半,就变成了甜腻腻的桂花糖味,
缈缈惊喜地呀了一声。
油纸包到她手里的时候,还有些烫手,刚出炉的糖糕的热意隔着油纸裹着她的指尖,缈缈迫不及待地拆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白糯米的外壳破开,里面金黄金黄的桂花馅便流了出来,缈缈含在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呼吸气,舌尖浸着滚烫的甜意。
“宝芝斋的桂花糖糕可好吃了,我每年都要吃的。”缈缈拿起一块,递到了他的面前:“你接着。”
容景连忙伸出了双手,并在一起朝着天。小小的一块糖糕放在他宽厚的手掌里,显得格外精致。缈缈收回手时,他仿佛还感觉到甜津津的热意随着她的手离开了。
缈缈催促道:“你尝尝。”
容景反应迟钝了几瞬,才捻起糖糕放入口中。他一口便将整块糖糕吞下,秋桂的香气盈满口鼻。这种小姑娘家才喜欢的甜食,他向来都不太喜欢的,只是他的眉头都还没来得及皱起,一直停留在小姐脸上的目光扫见她眉眼弯弯的模样,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咽下了。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缈缈顿时高兴:“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啦!”
容景垂下眼眸,将她的喜意看在眼中。算算年纪,小姐本来就是个小姑娘,爱吃甜食,今日便是桂花糖味的。
他心中的话甚至没多想,直接脱口而出道:“明年我也给小姐买。”
缈缈仰起头来看他。
容景闭上了嘴巴。他这时才忽然想起,等桐州事情结束,他就要回京城了,明年此时,他与小姐就在京城里,桐州离京城可是十万八千里的远,上哪里去找桐州的点心?“
“好呀。”缈缈笑眯眯地应下:“我记下了,到那时候,你若是不给我,我还要向你讨的。”
容景呐呐应下。
……算了,到那时候,再带小姐回桐州就是了。
第20章
容景一回去就拆了信。
容景信得过自己副将的为人,并不认为他会阳奉阴违,因而把信看的十分仔细。许副将在信里头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都讲得清清楚楚了,包括他将此事交给妹妹,包括后来许思月解释的话,一封信写的很厚,生怕他们将军会担心。
要不是容景自己就在桐州,亲自见到了缈缈,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他眉头皱起,盯着信中“妹妹”二字,不禁思索起来。
许副将的妹妹,他当然也见过的。
许副将家中的老人早就去了,与他的妹妹相依为命,早年许副将投军,就是为了养活他妹妹。他们军营里头都是大老爷们,许思月小他们几岁,平日里能照顾的,也就多照顾几分。容景也见过几面,印象并不算坏,可也没有别的想法。若非那是自己副将的妹妹,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信中她的说辞也没有不妥之处,婚姻大事的确是至关重要,事先问过对方的意见也并无问题。可问题就出在,他与小姐事先早就有过接触。
小姐失了清白,那会儿已是六神无主,她恨着杨家人,只是苦于无法报复,才逃回桐州。若是当真有将军上门来负责,一为清白,二为报仇,无论怎么想,也都会先答应下来。杨家并非是好人,若是她失了清白的事情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又怎么会先按捺着等待他回来。
再则,小姐已经回了桐州,话里话外都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她又是在何时亲口问了小姐,亲口问了谁,才得了这样一个答案?
容景本来不想怀疑,这会儿心中也疑窦横生。
要不是许副将的妹妹出了问题,就是杨家出了问题。他对杨家并无什么好印象,只听小姐的话来形容,这等贪慕虚荣背信弃义之人,若是能找到攀附将军府的机会,定然也不会放过。杨家的表小姐已经跑了,他们要么找个假的,要么就会想把小姐带回到京城。
若是要找个假的,也不会先回绝,早就把人送到了将军府里。那或许……这个时候,从京城里来的人已经在路上。
容景不禁沉下了脸。
而后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要是京城里真的来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到桐州了。要是找了个假的代替,他回去后立刻就能拆穿。还是杨家也不知道此事?
容景脑中,许副将妹妹不太清晰的脸一闪而过。
若是杨家都不知道此事,那就是这儿出了差错。
许副将的妹妹……叫做什么来着?她为何要撒谎?
……
缈缈发觉,吃了她一块糖糕之后,自己护院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眼神里竟是装满了愧疚,半点也不加遮掩,缈缈每回与他的视线对上,都不禁要愣上一回。她把那一油纸包的桂花糖糕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回头都忍不住有些困惑。
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吃一块糖糕而已,这有什么好愧疚的?
又一回拿到容景特地出门为她买来的桂花糖糕,缈缈打开油纸包,桂花香扑了满脸,她闻了闻,虽然嘴巴里馋,却是不敢下手了。
缈缈捧着糖糕,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天天都给我买糖糕?”
“小姐不喜欢?”
“当然喜欢。”
“既然小姐喜欢,那小姐就多吃一些。”
缈缈不解:“再喜欢吃的东西,也没有天天吃的。今天,昨天,还有前天,我可都没有让你去买,你怎么就自己买回来了?我问了林伯,他说你也没有去支银子,花的都是自己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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