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的心半边甜蜜,半边水深火热。
若是可以,他不想要夫人心中的自己有半点不好,只想在夫人心里留着一个光明伟岸的形象。许多在夫人面前不敢做的事情,在其他人面前却不顾忌。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在抓到云珠公主逃出皇宫时对她凶过多少回,但要是让夫人知道,这可就有些不太好了。
容景握紧了拳头,有些忐忑:“我对云珠也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她时常从宫里头逃出来,外面诸多危险,她身边却连一个人都不带,身为公主,她这样已经十分冒险,我虽然说话重了一些,却并非是不讲理……”
“云珠也并未说起这些。”
“……”
见容景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缈缈也不再逗他,直接便说了:“云珠还想要我帮忙,在将军面前替她求情呢。”
容景很快便想到了他与云珠最后一回说话时的争执。
他的脸色一沉,撇过头不愿意让缈缈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可缈缈与他多熟悉,从他陡然变得僵硬的身体便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紧张。
缈缈笑道:“云珠年幼,你方才还说了,不要与云珠多见识,这会儿却还在生云珠的气。”
“她已经不小了。”容景沉声道:“夫人与她年纪相仿,她也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是还像原来那样顽劣,只会让皇上头疼。夫人身为长辈,又与云珠走得近,也可以多多教训她。”
“我可舍不得。”
“我也只是行了长辈该有的责任。”
缈缈好笑地看着他。
云珠公主只说了如何惹他生气,却没有说后来又遭受了他如何威胁恐吓,只是看云珠公主现在怕他怕的不行的模样,缈缈也能猜得出来,云珠公主应该被狠狠吓了一跳。
她的将军总是如此,默不作声默默散发杀气时最恐怖。缈缈虽然没有尝过,可将军府中的人都十分怕容景,还有他的那些下属将士们。缈缈猜想,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容景应当是十分威严的。
这样的将军,她以为只有敌人打到城门口了,他才会变变脸色,却没想到,连一个杨公子都能成为威胁。
若不是听云珠公主提起,缈缈都不知道,原先容景心中竟然还是介意她曾经的婚约的。
她低下头,抿唇笑着将容景的手拉了过来,他的拳头攥得很紧,缈缈掰了掰,都没有用力,容景就主动放松了力气。而后她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五指收拢紧握住。有矮桌与宽大的衣袖遮挡,旁人也看不出来,可缈缈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往容景身边靠了靠。
容景微微怔住,而后反过来用力包裹住掌心柔嫩的手,他勾了勾唇角,端起桌上杯盏,挡住了自己的喜悦。
来的人越来越多,矮桌前坐满了人,等所有人来齐以后,家宴就开始了。
众人举杯祝贺,缈缈有身孕在身,不能碰酒,杯中倒的是热茶。一杯热茶下肚,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而容景的大手却十分滚烫,缈缈侧目看去,才发现她的将军脸色有些红。
缈缈伸手拉了拉:“小心,别喝太多了。”
“夫人放心。”容景眼神清明:“我千杯不醉。”
缈缈这才收回了手。
宴会到正高|潮,中央舞姬助兴,而底下坐着的人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缈缈四处看了一眼,便发现云珠公主正在远远地冲自己挤眉弄眼。
她笑了笑,与容景说了一句:“我去找云珠说说话。”
容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起身站了起来,没走两步,便感觉到身后好似有人跟着一般,一回头,便看见容景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将军?”缈缈惊讶地道:“你要去哪?”
容景背着手,满脸正气:“我跟着你。”
“我也不过是和云珠……”
“云珠那丫头莽撞,我不放心夫人一个人,若是她太过粗鲁,不小心冲撞了夫人,该如何是好?”
缈缈想说平日里她常与云珠公主待在一起,云珠公主可从未有他说的这般冒失,更别说周围还有那么多宫人看着,更不会出什么事情。只是她抬头一对上容景的目光,一下子又无话可说。
威武大将军满脸正直,若是此地场景再换一换,换成兵荒马乱的战场,也无半分违和。要不是容景眼神清明,走路的步子也不虚浮,缈缈差点以为他要恃醉行凶。
大约是喝了酒,便将心里头的想法都激了出来。
缈缈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可云珠公主却是吓得两腿发软,等缈缈走近时,她更是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云珠公主欲哭无泪:“婶婶,你给我求情了吗?”
“将军不会生你的气,你就放心吧。”缈缈安慰道:“将军只是不放心我,担心我出事,所以才跟着我而已。”
云珠公主:“……”
一抬头就对上表叔凶巴巴的眼神,可在缈缈转头时,他眼中的凶狠又一下子消失殆尽,亲眼看见他的变化的云珠公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太难了!
别说云珠公主了,就连其他人也不敢靠近。今日的威武大将军可是秀尽了恩爱,不只是他与缈缈身上的衣裳,凡是有哪家的夫人想要主动去与缈缈搭话的,就得先遭受他的瞪视。谁能扛得住大将军刀山血海拼下来的杀气,瞪到最后,连云珠公主都找了个借口匆忙逃走,更没一个人敢靠近打扰。
容景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夫人牵了回去。
缈缈满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多么不招人喜欢,她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容景又端来糕点盘子小声哄她,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走了。
等熬到烟花盛放,缈缈已经困得不行,勉强撑着眼皮看完烟花之后,一出宫门上了马车,整个人都倒在了容景身上。
有了身孕之后,她睡得又多又早,今日能熬到这么晚,已经实属不易。
容景不敢惊动她,小心将她护在怀中,又叮嘱车夫行驶的慢一些。等马车到将军府门口停下时,缈缈已经睡了过去。
容景小心地将她抱下马车,而后自己匆匆忙忙去洗掉身上的酒味。
身边的床铺陷了进去,缈缈迷迷瞪瞪有所察觉,挣扎着醒了过来。她闭着眼,伸手一捞,抓住一件温热的衣裳。
缈缈含糊了一声:“将军?”
“嗯。”
容景应得很低。
但缈缈也听到了。
她仍旧闭着眼睛,脑子里混沌一片,仅剩的一点意识还抓着某件事情,在意识快要重新消失时,紧赶慢赶地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我只喜欢将军了……”
容景一顿。
他伸手将蹭入自己怀中的夫人抱紧,听着怀中人含糊不清地道:“没有……没有别的人……只有将军了……”
缈缈意识消失前,只感觉眼前光都被遮挡住。
她也分辨不清,容景是否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只是抱着她的怀抱骤然收紧,隔着薄薄的里衣,她耳边仿佛听到了谁的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声。
连她的嘴唇也痒痒的,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了一下。
第67章
因为过新年, 容景难得的有了空闲。
第二日,缈缈醒来时,便发觉身边人还未离开。她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便先翻过身, 钻进了身旁人的怀中。
容景的身躯滚烫,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缈缈就十分怕冷, 屋子里的炭盆依旧在缓缓地燃烧着,可缈缈依旧觉得有些冷, 便眯着眼睛把手伸到了容景怀里。
容景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 而缈缈的手冰凉,隔着一层里衣接触到,容景登时浑身僵硬起来。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也不敢把身边的手拂开, 一动也不敢动,喉结滚动了一下, 却是从喉咙深处压抑又轻缓地喊了一声:“夫人。”
缈缈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容景却是不敢看她。
昨天夜里,他偷偷摸摸做了大胆的事情, 缈缈睡得十分安稳,可他却一整夜都舍不得合眼睛。对于容景来说,一整夜不睡不算什么,甚至他现在大脑清明, 连半丝睡意也没有。
缈缈非但没有离开, 甚至又往他怀中蹭了蹭。她的眼睛仍然闭着, 看上去像是要睡个回笼觉。
容景嘴唇动了动,有些艰难地道:“夫人,该起了。”
“什么时候了?”缈缈闭着眼睛问:“大过年的,还不能偷懒一回吗?”
“……”
夫人说的太有道理,他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屋门吱呀一声,奶娘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本是想来看看两人醒了没有,谁知道刚进门就与容景黑沉沉的视线对上,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往后踉跄几步,哎哟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这下,缈缈想要不醒都很难了。
她总算睁开眼睛,“奶娘?”
“小姐,原来您已经醒了。”奶娘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连忙说:“小姐昨夜回来的晚,今日醒的也晚,府中的人可都一早就起了,就等着小姐和将军呢。”
听她这一说,缈缈也不敢赖床了,连忙坐了起来。
她睡得多,今日醒的比平日里还要晚很多,缈缈看了一眼天色,便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府中下人是如何看她的。
今日她也是认真打扮了,从衣柜里拿出一身新做的衣裳,等忙完一切之后,回身却发现容景并未像平日里那样站在一旁边看边等,反而在不知道何时已经出去了。
缈缈愣了一下。
她去用早膳的时候,才重新看见容景。缈缈拿起勺子,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粥,才问:“将军今日可有什么去处?”
容景摇头:“明日我再去军营里。”
“那正好。”缈缈欢喜地说:“云珠也不能出宫来,将军便待在家中陪我一起,外头所有铺子都关了,我一个人待着,反而是无趣的很。”
缈缈没有什么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杨家,她更不想在大过年的见到杨家人的脸。至于容景这边的亲人,昨日在皇宫里便已经见过。前些日子,缈缈便听将军府管家说起,说每年这个时候,容景都是在军营里与所有将士一起度过,所以她猜想,将军应当也没什么要事。
容景沉默点了点头。
用过早膳以后,府中下人都过来拜年,口中说着喜庆的话。奶娘早早就准备好了打赏的金银锞子,这会儿大把大把散了出去。
等发完了,缈缈回头问容景:“军营那边,将军可有准备什么?”
“每逢过年,军中都会备下年礼。”容景解释道:“夫人不必担心,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前些日子,夫人也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将士们都高兴的很。”
缈缈这才放心。
两人也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一个自幼习武,只会舞刀弄枪,另外一个则跟着林父读书,有空便抓起书看。容景干脆也拿了一本兵书,坐在缈缈旁边看。
只是他心不在焉的,注意力却无法停在书中,没看两行,视线就忍不住朝着缈缈瞟了过去。
平时他收敛气息时谁也发现不了,可他偷看的眼神毫不掩饰,缈缈想不发现都难。她一抬头,与容景的视线一对上,容景却是火急火燎地率先移开了目光。
缈缈不解地放下书:“将军是有事想要与我说吗?”
“不……不曾有。”
缈缈怀疑。按照她的了解,容景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心虚了。
她回想起昨日,忽然又来了兴致:“我倒是有事情想要问问将军的。”
“什么?”
“若不是云珠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将军心中原来是介意这些的。”缈缈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如今与将军是夫妻了,将军看见杨新立,是不是觉得十分可恨?”
“……”
容景不禁挺直了脊背,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拳头紧握,一本正经地答道:“是他作恶在先,害了夫人,那等恶人,本就可恶。”
“只是因为这样吗?”缈缈咦了一声,故意道:“我还以为将军是有别的心思。”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缈缈也不怕他们的对话被人听见,这会儿只有两人独处,她都大胆了一些,甚至敢对容景说:“我还以为将军是喜欢我,才不喜欢杨新立。”
她亲眼见着,眼前人的耳朵慢腾腾地红了起来。
可容景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仿佛在商讨的是什么国家大事一般:“夫人……何出此言。”
“毕竟将军也知道,我与他曾经定下过婚约。”缈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变化,她轻轻地说:“虽说没有交换生辰贴,可也交换过信物,那信物我还留着……”
容景霍然转过头来,目光锐利:“你还留着信物?”
缈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
他原先强装出来的镇定,一下不攻自破。
“我早就扔了。”缈缈安慰道:“我留着那个东西干什么?早就给扔到后院湖中去了,谁都找不回来。”
容景满脸不赞同:“丢在湖中怎么会找不回来?既然是要毁掉,就该先将信物砸碎,让人再也拼不回去,而后再分散丢掉,这样才能免了被找回来的可能。”
“……”
缈缈无言地看着他。
容景轻轻咳了一声,撇过头去。
“将军明明知道的。”缈缈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亲昵地窝进了他的怀中:“就算曾经有婚约,可我在就已经死了心,如今我只……”
“我知道。”容景小声地断了她的话。
缈缈愣了一下。
容景的耳朵又慢慢红了起来:“昨天夜里,你已经亲口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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