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得不到筝表妹,最后为了洗白他自己,太子又卯足了劲污蔑筝表妹神智失常,太子真真是……好修养,好德行,上不愧天,下不愧列祖列宗。”
萧绝笑着嘲讽完今日的所有事,知道大局已定,便两手一拢,向庆嘉帝告辞,大步朝殿外走去,宽大的白袍随着脚步一荡一荡,像潇洒来又去的自在仙人。
傅宝筝眼神追着他而去,可男人没看她一眼,就那样潇潇洒洒走了,消失在外头的红梅朵朵里。
苏皇后恨死了萧绝,一个自身都不正的浪荡子而已,凭什么对他的太子指手画脚?
论立身不正,谁比得上他萧绝?眠花宿柳的,没一日正经!光是朝臣就不知弹劾了他多少次。
苏皇后就不懂了,这样一个浪荡子,皇帝不剥夺他的爵位继承权就算了,怎的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在皇宫随意放肆?
气归气,苏皇后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眼下不是清算萧绝的时候,重点在于帮太子说话。是以,萧绝一走,苏皇后立马朝庆嘉帝反驳:
“皇上,不是这样的,太子怎么可能喜欢什么傅宝嫣呢,您别听不着调的晋王世子瞎说……”
“太子,朕只听你说。”庆嘉帝打断皇后,眼神锐利地盯住太子,“此刻胆敢一句假话,朕,决不轻饶。”
萧嘉闭上眼,他真没料到晋王世子会知道那么多事,连他在河边给嫣儿洗脚都知道。旁的,还不知道晋王世子能捅出多少,到了这一步,他哪里还敢否认?
太子跪趴在地,颤巍巍地磕下头去:“父皇,儿臣……两个都喜欢。”
这算是承认喜欢傅宝嫣了,但是也没否认对傅宝筝的爱。
庆嘉帝经营权势多年,哪里还不懂里头的弯弯绕,这个逆子到了此时此刻还心存妄想,舍不下傅宝筝身后的权势,庆嘉帝真真是说不出的失望。
太子是他多年精心培养的储君,各种大儒教着,教来教去,朝堂的事一叶障目,处理得不甚高明,就专打后院女人的主意,一心想着走拉拢权势结党营私的路子。
这些都还罢了,原本以为太子就算办事不太行,至少德行出众,品貌俱佳,乃天下人表率,可如今……显然是高估他了。
庆嘉帝看着匍匐在地的太子,内心是说不出的失望。
傅宝筝听到太子说“两个都喜欢”,心下一阵冷笑,他若在皇舅舅跟前大大方方承认只爱傅宝嫣一个,她还敬他是条汉子。
眼下,真真是瞧不上他。
傅宝筝飞快瞟了一眼皇舅舅的神情,生怕皇舅舅念在与太子多年父子情上,舍不得对太子下重手,忙一头扎进萧氏怀里又哭开了,哭得嗓音都哑哑的:
“娘,太子怎么可以这般欺骗女儿的感情……女儿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傅宝筝一副生无可恋的悲壮样,冲出萧氏怀抱,就一头撞向大殿中的红柱子,吓得萧氏和在场的人全都惊声尖叫。
就在傅宝筝额头即将撞到红柱子时,傅远山脚下一踹,飞扑过去,生生抱紧女儿齐齐撞在地上,才救下了一心寻死的女儿。
傅宝筝寻死,以她的身份闹到这般不堪,庆嘉帝大骂太子一声“孽障!”
随后,庆嘉帝责罚太子跪去午门口,不跪到傅宝筝消气,不许起。
另外,太子德行不堪,暂被剥夺朝堂行走权,日后禁足东宫,以观后效。
庆嘉帝的惩罚一出来,苏皇后吓得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坐在地。太子更是面无血色,双腿都在打颤,一个劲哭求:“父皇……”
傅宝筝却是埋首在爹爹怀抱里,满意得不行,走到今日这步,太子算是半废了。日后肃王和福王再努努力,不怕废不掉太子。
更重要的是,闹到这个地步,她傅宝筝可是再也不用嫁给太子了,拒婚成功,真好。
~
大年初一,出了这么桩晦气事,各大皇亲国戚都不敢再待在宫里给帝后添堵,一个个早早儿请辞回府。
傅宝筝一家子更是第一个走的,萧氏搀扶一脸死灰、生无可恋的傅宝筝上了马车,萧氏心疼得搂住筝儿,一声声“心肝”“肉肝”,回府的一路上说了好些开导筝儿的话。
傅宝筝阖上眼帘,满心负罪感,她明明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却不得不暂时装出被心爱男人伤害的可怜样,也是蛮考验演技的。
“晋王世子,来来来,楼上坐……”
驶出皇宫不久,马车外忽的飘来这么一句。
傅宝筝起先没反应,后来猛地想起,这一世的白衣男子不再是四殿下,而是晋王世子。
几乎不受控制的,傅宝筝撩拨开了窗帘,视线投向街道对面,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被跑堂的引去酒楼二层。
盯着男人背影,傅宝筝双眼一眨不眨的。
“筝儿?”萧氏也看到了对面酒楼的晋王世子,见女儿盯着晋王世子瞅,萧氏觉得转移女儿注意力也好,免得女儿一直沉浸在太子带来的痛苦里,便笑道,“筝儿,今日多亏了晋王世子及时出面帮了一把,要不还不知要扯皮多久。”
“嗯,晋王世子……是个好人。”傅宝筝盯着男人身影,真心赞道。
傅远山骑马跟在马车旁,也看到了酒楼二层的晋王世子,笑道:“他今日帮了咱们大忙,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要不,咱们现在就走过去当面道谢?”
傅远山是武将出身,心底感激一个人,那真真是热情万丈,都幻想出与对方对酒当歌不醉不归的场面来了。
萧氏听了,斜了丈夫一眼:“这样的大恩人,岂能怠慢?自然得回府好好准备谢礼,再递上拜帖,一家子登门去晋王府道谢才行。”
傅远山知道萧氏郡主出身,规矩多,与他这种军营里混出来的委实不同,当即“哈哈”笑着点头。
傅宝筝没再说话,她心底是很有些矛盾的,既想现在就奔去白衣男子身边,可又怕这一世认错了人。
说这个白衣男子不是四表哥吧,他的行事作风、语气语调,以及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样一样的。
说这个白衣男子是四表哥吧,他又确实没有四殿下的身份,连爹娘都换了,成了晋王府世子。
所以,酒楼里这个白衣男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四表哥呢?
傅宝筝正思绪飞乱时,马车忽的一个骤停,傅宝筝身子没坐稳,额头撞到了车窗,很是一阵发疼。
“哎呀,是堂姑父啊,对不住,外甥的马匹一时没控制好,撞到你们了。”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傅宝筝小手攀住车窗,重新坐稳后,脑袋往外一探,看到外头的少年郎后,更是脑子抽了,舌头也不灵了,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人家。
你猜见到的是谁?
竟是上一世的晋王府世子萧臻。
上一世,傅宝筝都是叫他世子表哥的,这一世……那个白衣男子占去了晋王府世子的身份,那萧臻自然不可能再是世子爷,傅宝筝一时舌头打结,真心不知该如何唤他。
“是堂姑姑和筝表妹啊,萧臻在这里拜个年,方才真是抱歉得很,也不知堂姑姑和筝表妹可有受伤?”萧臻跳下马背,走到车窗前。
萧氏笑着摇头,说是无甚大碍。
傅宝筝也结结巴巴说道:“臻……表哥,没事。”
说完后,心底在打鼓,也不知这句“臻表哥”叫对了没,这一世重生前的自己是不是这般叫的。
好在,叫完后,偷偷打量萧臻眉眼,似乎没有异色,傅宝筝心头松了口气。
“正好,我今日邀了大哥先去吃饭,后去玉兰园听戏,眼下将你们撞了,不知堂姑姑和堂姑父赏不赏脸,给外甥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萧臻笑容满面地邀请。
傅宝筝一震,这是邀请他们一家子与……白衣男子一块吃饭,一块看戏?
“筝儿,要不要去?听说玉兰园请来了一个新的戏班子,是江南鼎鼎有名的角儿,唱戏一流。”萧氏倾向于去,知道筝儿最爱热闹,爱看戏的,眼下寻着这个机会散散心也好。
傅远山一切都听娇妻的,她说去,就去。
傅宝筝正愁找不着机会接近白衣男子,得了这个机会,哪里还会犹豫?
“好。”傅宝筝面上不显,内心窃喜。
第8章
傅宝筝跟在爹娘后,随同萧臻往酒楼二层走去。
一路上,萧臻都笑着陪同萧氏夫妇说话,偶尔也与傅宝筝搭两句,傅宝筝满心满眼都在惦记四表哥,回答得心不在焉的。
越靠近四表哥,她的心越紧张,今儿上午她才在皇宫里堵住他道歉,这才过了多久啊,她又要出现在他跟前了。
他会不会嫌弃她出现太频繁啊?
“你拉我下来干嘛啦,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天人之姿的,我还没看够。”通往酒楼二层的木楼梯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被另一个姑娘拽着下楼,嘟着小嘴不满道。
另一个姑娘满脸臊红:“你都盯着那位公子足足看了一刻钟了,还不够啊,逼得人家公子都背对你了,丢不丢人呐……”
傅宝筝听到两个姑娘的对话,眼前骤然浮现四表哥白衣潇洒的模样,上一世就是,四表哥出了宫无论钻进哪条巷子,都有一堆姑娘红着脸尾随他。
皮相太俊,没办法。
可是这一世,四表哥是她的,还被人这般觊觎,傅宝筝蓦地有些心头不爽,提起裙摆,抢上两步登上了酒楼二层,却不曾想,看到了另一幕辣眼睛的事。
一条粉色帕子飘落四表哥脚边。
即将走过桌边的红衣小姑娘生生顿住脚步,红着脸倒退回四表哥身边,细声细气道:“公子,我的帕子落到你脚下了,能否帮我……”
傅宝筝很是不爽,她双眼看见那红衣姑娘故意小手放开,跌落帕子的。
用这招搭讪男人,真的太不要脸了!
就在傅宝筝脚步匆匆要走上前去时,萧绝坐在桌边,翻着手中的菜单,眼皮都没抬,语带三分笑:
“姑娘,用这招勾引男人,太过时了,也太拙劣。”
萧绝抬脚放在帕子上,将那姑娘的帕子踩在脚底给一寸一寸挪出桌下,到了过道上。
红衣姑娘望着满是脚印的帕子,一张脸涨得通红,捡起帕子,飞快溜了。
傅宝筝看到这,心底的酸意才好些了。
萧氏和傅远山恰好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俩颇感意外,传言中晋王世子可是花名在外,眠花宿柳,来者不拒的,风评很是不好。可眼下看来,似乎传闻可信度……不大?
至少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
毕竟……方才那个红衣姑娘生得还是很不错的,腰细胸大长得也高挑,绝对符合男人的审美。
“大哥。”萧臻大声朝萧绝喊道,还抬起手臂挥舞。
萧绝一偏头,首先入目的是一身娇俏海棠红披风的傅宝筝,那姑娘正双目灼灼看向他,眼底闪耀着星辰,一如今日皇宫假山旁,她喊着“四表哥”迈步朝他跑来时那般。
傅宝筝太过明艳动人,萧绝的视线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两瞬,才去望向她身后的萧氏夫妇和二弟。
“堂姑姑、堂姑父,这边请。”萧绝站起身,迎上前去笑着摆动宽袖,请傅远山夫妇落座。
礼数还算周全。
“大哥,方才我不小心撞到姑母的马车,这是请客来赔罪呢。”萧臻笑着朝萧绝解释。
萧绝点点头,随后拿出他最大的热情来招待傅宝筝一家子,嘴里说着替他二弟道歉的话。
傅远山忙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般见外,再说今日在宫里世子可是帮了我筝儿一个大忙,我们还没好好谢你呢。”
落座时,傅宝筝故意让爹娘坐里头,然后她就顺势坐在了四表哥正对面,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眼前的晋王世子,言语动作习惯,真的就是上一世的四表哥,一般无二。
只是上一世的四表哥从没带过面具,都是俊美面孔直接示人。
眼前的晋王世子却在鼻梁上卡了个蝴蝶状的银白面具,只露出眉眼、嘴和下巴。
若是能摘下他的面具,看看里头的脸是否与上一世一样,就好了。
可惜,他连吃饭都不摘的,直到用罢饭,傅宝筝还是没机会看到真面目。
傅宝筝内心叹了口气,起身去后园的净房如厕。
却不曾想,她如厕出来,刚绕过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就被晋王世子堵住了去路。
萧绝身子斜靠在太湖石上,双手抱胸,问的直白:“傅姑娘,你方才席间为何一直偷看我?”
傅宝筝:……
一时面上很尬,哪有人这样的,就算知道她在偷瞄他,也不要这般大咧咧地质问嘛。
她好歹是个姑娘家,脸皮薄。
“嗯?为何偷看我?”萧绝浑然不觉自己有多惊世骇俗,踢了颗石子滚落到她脚边,继续直白地问。
傅宝筝被问得小脸涨红,真实原因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一时又想不到别的说辞,被逼得急了,干脆也学他直接问道:
“我好奇,你干嘛一直戴着面具,不真面目示人?”
萧绝明显一愣,随后站直了身子,丢下她转身就走了。
傅宝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的感觉他浑身上下骤然散发出一股冷意呢?
难道他面具背后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四……”傅宝筝刚想叫“四表哥”,突然想起他这一世的身份变了,忙追上去,改口道,“表哥,你等等我。”
萧绝走在前头,忽的问:“怎的不叫我四表哥了?
“啊?”傅宝筝有些转不过来,这一世他都不排行第四了,还叫他“四表哥”做什么?
“你以后还是叫我四表哥吧,好听。”萧绝一锤定音。
“啊?”傅宝筝越发觉得懵了,“好听”是什么理由?
却不曾想前头的萧绝忽的停住脚步,傅宝筝没及时刹住脚,一头撞了上去,额头贴在他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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