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并不是那样,他这回考得反而不如上次好了。
这次不光是另外的主考官,一起应考的人里面也没有他亲戚,不存在□□作这种事,就是没答出让考官满意的卷子仅此而已。
两兄弟本来说要一起上京应会试,结果赵大没取得资格,赵二只能独自上京。
说是这么说,最后他也没赶上,钱老爷他们算着日子等,一等二等没等到,后来收到老家来信说乡试放榜之后不久赵大病了,病得非常重,瞧着随时可能不好。赵二担心自己一走留下永生遗憾为他哥放弃了上京应试的打算,这样拖了一段时间,直到年前赵大的病有了起色。想着会试在三月初,立刻动身兴许来得及,赵家又为赵二张罗起来,到快要出发的时间,赵大的病情再一次恶化下去,赵二终究是没走成,无论如何他不放心,这科就错过了。
乔氏老早就知道这事,那会儿女儿怀着身孕她没拿出来说,等女儿生了月子坐得不耐烦的时候她才把这事讲出来。
钱玉嫃跟赵大赵二都不是特别亲,虽然也觉得可惜,还不至于跟着难受。
后来娘亲走了,相公回来,她还把这事说给谢士洲听。
谢士洲这人想得多点,听完就一个感觉,这也太巧了。
整个是就他娘的离谱,好端端的人科举失败就重病了,严重到甚至耽误了兄弟的前程,好不容易有起色兄弟想着我还有救再努努力,丫病情一个反复,把事情彻底搞砸。
“那他最后怎么样?救活没有?”
“你说呢?要没活不来报丧?”
谢士洲听罢,啧了一声。
问他啧啥。
他说搞不好不是其他什么病,是良心坏了。
钱玉嫃心里一突,背都挺直了,她小声问:“你是说装病?大夫瞧不出来?”
“反正我看太巧了点,就随便猜猜,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钱玉嫃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在我这儿说说就罢,我左耳朵进给右耳朵出,别拿出去讲啊。这没证据的事,要是你想多了,岂不是败坏大表哥名誉?”
“我傻了才拿出去讲,他们考不考能不能考上跟我有何干系?就算给我说中了,这种手段用一回两回还成,回数多了谁都能看出端倪,这么坑人总会自食恶果。”
第122章
听媳妇儿说了赵大赵二这出, 谢士洲想起另一回事:“嫃嫃你还记得你表姐唐瑶从蓉城跑出去之后找了个举人, 上届她还陪着来考会试,结果让人拆穿身份,搅得那举人也没考好, 一身落拓回去。”
没人提起钱玉嫃想不起来, 一提起,她来精神了。
“她那头有后续了?”
“想看她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我使人查了一下, 董举人一早就来了京城,这回带了个下人。我手下的乔装之后去问他, 今年咋是自己来的?人没一起啊?他以为是三年前一起住那客栈的人, 说自己给人诓骗了, 那时候以为遇见了知心人,结果人家连名字都是假的……就是看他年纪轻轻中了举, 料想前程不会差,才编了段故事缠上他。”
他二人之间那段情感纠葛钱玉嫃不感兴趣, 听了只一个感觉:牙酸。
比起女方如何可恶男方如何可怜这些, 她更好奇唐瑶现在怎样。
自家媳妇儿是什么个性谢士洲能不明白?
他把这段简单带过, 说董举人的原话是他心软,跟唐瑶好聚好散了。
“你这么说,事情就不可能这么简单。”
谢士洲转身去端了杯茶来,喝一口润了下唇,道:“我派人南下去了一趟,上董举人家那头打听了, 董举人心还是软,事情穿帮以后确实没往死里逼她,可他跟堂兄倒了苦水,董家人知道以后对她又嫌又恨……他们势力不算大,家里人丁兴旺,那段时间把唐瑶整惨了,她在那头待不下去,心一横带着儿子去了孟家。”
“那个孟家?”
谢士洲伸手点了点钱玉嫃的脑袋瓜:“你忘了?就是跟她一道给陈二爷戴了绿帽那家,孟家也是大商户,她估计是无路可走了才想拿儿子当筹码跟孟家人谈谈,我派去打听那个说,他到的时候事情早已经了结了,你那个表姐,折腾半辈子就栽到孟家人身上。”
本来给陈二爷做妾,日子不说好,也不算刻薄,吃的穿的都有,觉得难过是她自个儿想不开。
当初一个想不开,人跟孟兴舟滚上床,还生出个罪证。
现在走投无路找到孟家去,姓孟的早成了亲,他夫人同样是商户人家教养出来的,不好相与。得知她的存在就撂下话让孟兴舟自己收拾干净,别偷吃还往家里带,真恶心人。孟兴舟这人想哄人的时候啥话都说得出口,兴趣过了也比任何人都要冷酷,唐瑶带着娃儿去威胁他,打的主意是娃儿她可以送给孟家,也不要孟兴舟对她负责,但至少要给一笔钱,数目不能小了。
孟兴舟在孟家的地位就跟长进以前的陈六在陈家一样。
孟家有他大哥撑着,他不管事,只负责吃喝玩乐。
手里有点钱,他舍得拿给唐瑶?
舍不得给钱,又要解决这起麻烦事,怎么办?很简单,去告她呗!反咬一口告她偷了孟家小少爷,孟家作为大商户,跟地方上的官老爷熟得很,唐瑶一个外来的,在这头没亲没故随便就被办了。
结果唐瑶偷鸡不成蚀把米,钱没讨着,娃儿丢了,自己还进了监牢。
进去之后知道后悔了。
当初跑得干脆,谁也没逮着她,以为自己可以摆脱枷锁迎来新生活,现在蹲了牢房没任何亲戚朋友知道,都没人赶来救她。
不过就算唐家人知道估计也不会来,她娘恨得要命,早当她死了。
唐瑶落得这个下场只是令人唏嘘,同情真没有,就她办那些事,在陈家给陈二爷戴绿帽,回去了偷家里钱财跑路,跑出去改名换姓诓骗人家读书人……这一桩桩事翻出来蹲个牢房真不过分。
钱玉嫃听着不太顺耳的是孟家那头,这行事作风委实有些太嚣张了。
“这事你都查到,没插手管管?”
“我管了啊,我跟老头子商量之后他出的面,派人南下彻查那头的地方官,左右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儿,等着看吧,这会儿结果还没出来。”
这还差不多,钱玉嫃问他像唐瑶这种,查清楚了能放出来吗?
谢士洲说她虽然犯了不少事,全都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甭管是绿帽、偷盗或者诓骗读书人,只要受害的一方不去告,衙门不会主动插手。说回让她下大狱这案子,那更是冤案,按说查明白以后应该直接释放。谢士洲有私心,使他爹关照钦差,让那头别就地放人,给她送回蓉城。唐家当年上衙门报案说女儿丢了,人找到不得送回去吗?
以前牵扯到唐瑶谢士洲都不愿插手,是怕闹来闹去坑到岳父母身上。
现在人全都上京城了,他怕个屁。
像唐瑶这样的,要抓她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罪名,又不好放出去害人,只能送回她娘手上。要是其他那些好姑娘落钱二姑手里是造了孽了,唐瑶的话,真说不好母女两个谁行更高。
钱二姑看起来没闺女能耐,不过早几年吃那么大个亏,让她偷了银钱跑出去,这回总能把人看住了。
说到底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谢士洲以前浑得很,现在都当御前侍卫了,又是三个孩子的爹,还是宗室的人,真没那个心专程去坑个唐瑶,身为皇亲国戚还是该带个好头不是?
想来就算万一钱二姑没斗得过她,唐瑶这人奇葩得很,每回她搞个事对别人伤害一般,对自己伤害巨大。
……
钱玉嫃还琢磨着下回跟娘见面时将这事说给她听听,叫她心里有个数。结果没等到见面,情况就有了变化。
燕王派人南下去查贪官污吏,这一查不得将官商勾结的项目牵连出来?
孟家轻轻松松就把唐瑶冤进去了,这手段能是第一回用?
这一查果然,他家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不是什么仁义商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摆出来,地方官乌纱帽摘了只等扭送上京给皇上发落,跟他勾结那些也得以罪论处,牵连不深的关几个人就完事,往来密切的有几家基本是全家下大狱抄家没跑了。
孟家家传数代,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家里被抓了一票人。
外边的不是忙着转移家产就是在想法子营救,还有不断琢磨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招来了钦差?
要说他们最近犯过什么事,就是把唐瑶冤进去了。
孟家大少爷跟孟兴舟一道去过蓉城,他想起在那头听说的事,说陈家这个八姨太你别看她这样其实来头不小,她是燕王世子妃的亲表姐。落得这个下场是因为世子妃记恨她,因她早年干了些不好的事把那头开罪了……
大少爷想到,是不是兄弟动了唐瑶才招来这等祸事上身?
他当时看唐瑶落魄至斯,便认为唐瑶跟她家里贵亲之间当真没往来了,要不然人家从指缝里漏一点给她不都能让她吃撑?正因为想到这,大少爷才没拦着,他现在后悔了。
大少爷把心里的猜测告诉家里其他人,当时都以为有转圜余地,他们还想从唐瑶身上打主意。后来发现救不了,非但救不了,随着曝光出来的事情要回来越多,被抓紧去的也越来越多了……
孟家走上了砍头抄家外加发配充军的路,这就是绝路一条,孟兴舟不想活了,他带着唐瑶一起上了路。
上面交代让去查案的钦差办完事把唐瑶送回蓉城,结果回倒是回去了,人是装在棺材里躺着回去的。钦差心里也在懊恼,他没想到唐瑶还能有生命危险,忙着办正事去了没安排人特别保护她。
人都死了也活不过来,他只能修书一封,告知王爷这个情况,表示他在南边还有些扫尾的工作,办完以后上京请罪。
请罪?
哪至于?
这结果燕王觉得也还凑合,而钱玉嫃,她只是有点恍然,没料到唐瑶会死在这里。
唐瑶这二十几年活得真是轰轰烈烈,抢过婚,嫁过人,生过儿子,还有三个男人深深迷恋她……迷恋她的大多没得好下场,她自己时运也不咋的,但每回都能离奇翻身,包括这回,谢士洲犹豫好久还是决定得把贪官污吏查了,查贪官势必要给她翻案,她眼看又要逃过一劫,结果孟兴舟才是她的劫数,唐瑶几个跟头全栽这人身上了。
钱玉嫃看着在旁边乖乖睡着的小儿子,想到唐瑶跟孟家少爷生的那个,还想问问那孩子是怎么安排的。
谢士洲就在边上感叹,说那真是瘟神,是瘟神啊。
跟她有过瓜葛的哪个有好下场了?马骏抽身快,他是最好的。许承则先是被扫地出门,回去以后想娶房好媳妇儿都难,他在蓉城蠢名远播。陈二爷纳她做妾,后来就被戴了绿帽。董举人遭遇情骗,科举落地。最惨就是跟她齐心协力绿了陈二和这个姓孟的,他是唐瑶的劫难不假,唐瑶也是他头上一把铡刀,这一买卖他全家都没了……
谢士洲念叨了好几句,钱玉嫃不想听了打断他:“问你呢,那孩子怎么安排?”
说实话,谢士洲本来没想这个,又不是他的娃,他丁点没往心里去。钱玉嫃问起来,他想了想:“最方便是交给孟家族亲,或者送回蓉城去交给你二姑,正好唐旭到现在也没娶着媳妇儿。”
钱玉嫃不同意。
那孩子哪怕摊上那样一双父母,只要后面好好教,兴许还有指望,送回去给二姑就没了啊。
想也知道送回去只两种可能——
或者做他们的出气筒,或者养成第二个唐旭。
送给孟家人也不好,孟兴舟恨死了唐瑶,他那些族亲真能善待这孩子?
“嫃嫃你怎么想的?”
“给他换个环境,去个谁也不认得的地方看有没有好心人收养他吧,他是个儿子,爹娘都是好模样想来生得不会差,应该送得出去。那孩子好像跟我们杰哥儿差不多大?还是略大一点我记不清了。就算五岁都还小,以前他娘没好好教,以后好好教他,应该拧得过来。”
媳妇儿都这么说了,谢士洲敢不从命?
第123章
女儿已经生了, 康哥儿身子骨很好, 燕王府里伺候的人又非常多,乔氏很放心这边,她把主要精力放在将要临盆的儿媳妇身上。结果就是钱玉嫃有心想跟当娘的唠唠,连着好些天没见着人,正好她也该出月子,收拾妥当以后钱玉嫃亲自去了趟兄弟家。
弟媳妇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瞧着随时都要发动,她还是头一胎,看着有点紧张。
乔氏说大夫看过很多回都说怀得不错。
钱玉嫃笑得十分好看:“那就好。”
“嫃嫃你怎么在今天过来?”
“前头坐月子闷久了,我出来走走, 顺道看看弟媳。”
又跟宗宝媳妇儿说了会儿话, 钱玉嫃给她娘使个眼色, 率先起身。乔氏吩咐丫鬟看好儿媳,自己也跟出去。
“我就说,嫃嫃你不是简单来看阿嫆的, 有话想跟娘说?”
钱玉嫃挽上乔氏的胳膊, 边走边说:“有个事,不知您知不知道。”
问她关于谁。
她说唐瑶。
“我没听说,这两三年没听过跟她有关的事, ”乔氏说着停顿了下, 问:“她又折腾出新花样了?”
钱玉嫃也没卖关子,把唐瑶跟董举人分开之后去找她孩子的爹结果死在那头的消息说给乔氏。她讲得没有很详细,大致上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看当娘的愣住,她又补充说:“我知道都有些天了,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说给您跟我爹,说来嫌晦气,不吱个声仿佛又不太对。”
“说出来是对的,知道这人没了以后省得再去想她,我以前总怕她一转身又搞出个事,搞出事来牵连咱们。”
乔氏缓了一阵,才接受唐瑶已死的消息。
怎么说呢?
一方面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另一方面还是挺难以置信的,毕竟是那么年轻的人。
“她也就比你大两三岁吧,才二十几……人长这么大不容易,作死自己倒是挺容易的。”乔氏又想起最早的唐瑶,到现在也没明白她是怎么走上的歧途,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去想了,到这份上还说啥呢?只能念一声阿弥陀佛,盼她到下面去好生反省,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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