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是你姐,见不得兄弟自甘堕落娶我这么个。”
看媳妇儿这样,谢士洲感觉今晚他怕是上不去床了,想到搞不好要在榻上缩一夜,谢士洲看云阳郡主就是咋看咋不顺眼。
他到底是个大男人,不想跟女人吵嘴,伸手牵起钱玉嫃就要去找他爹。
亲儿子冲他怒目相视就不是一两回了,燕王习惯是习惯,该头疼还是得头疼。他看着刚找过来的儿子跟媳妇,尤其是这儿子,问:“又怎么了?”
谢士洲道:“我跟你说过,有任何事找我,别烦我媳妇儿。我也跟你说过,嫃嫃是我使了大力气求回来的,其他我无所谓,但你别让她在这头受窝囊气。你要是觉得我媳妇儿出身低了配不上高高在上的燕王府,那我也不高攀了。”
“你别光顾着冲我撒火,有话好好的说。”
“要我好好说?也行!我好好跟你说,就是你女儿看不起我媳妇儿,讲嫃嫃不配在王府待,你怎么说吧。”
燕王喊了人来,问郡主呢?
云阳郡主就在外头,她跟着也进来了。刚才说那个话的时候她没想到刚认回来这两个脾气如此刚硬,本想着你商户女不得唯唯诺诺?我说你又怎么了?现在眼瞧着情况不好,她不得不低个头:“我只是有些气闷,对她说话就生硬了点。”
“那就道歉。”
云阳郡主不敢相信。
她爹又说了一次:“给你兄弟媳妇道歉,要不你就少回来。”
燕王是实权王爷,之前为了南下认儿子耽误两个月时间,回来就有很多事情,他很忙的。现在后院里头一出接一出,看着能不烦吗?
好在云阳郡主还知道她不能没了娘家,哪怕再不甘愿还是战略性的低了个头。
她低了头,燕王摆手让人出去,跟儿子说:“只要你是占道理那方,老子总会给你撑腰,就别搞威胁人这套。”
“谁威胁你?我跟你说了,你要折腾我也罢,别委屈我媳妇儿,要不天王老子我也跟你翻脸。”
燕王叹口气,说:“云阳是王妃所出,王妃就生了这一个,对她多好不用我说,她性子难免有些骄纵。”
“那巧了,我们嫃嫃也是让她父母兄弟宠大的,我当初答应过岳父,成亲之后要什么都给她,绝不会委屈她。之前你跑去蓉城,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已经使她受了许多罪。我离开蓉城跟你走的时候,把啥都抛下了,只剩这个媳妇儿,谁要动她,我就跟他拼命。”
钱玉嫃其实是想杀鸡儆猴。
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低了一些,别说现在还没当上世子妃,哪怕后面当上了,恐怕也会有人前来冒犯。这种情况你忍着只会让她觉得你好欺负,来了一回还能再来二回。
对那些宗室啊勋贵,甚至寻常官家小姐来说,商户人家就是低一等的。
可出身又改不了,既然改不了,她也不愿意时不时的被人折腾一场,那就只能狠狠的还击回去。
谁来嘲讽奚落都还回去,得让人知道商户女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是凭本事嫁的男人。
现在云阳郡主让王爷压着给她低了头,这事儿很快就要传遍全府。钱玉嫃目的达到,也不想看相公同王爷闹得太僵,就拉了拉谢士洲的袖子,软声说:“郡主都道歉了,我心里也通泰了,倒回去想我刚才也冲动了些。咱们突然认回王府引来各方反应实属正常,爹这会儿已经焦头烂额,相公你就别说了吧。”
谢士洲瞪她:“嫃嫃你怎么能拆我的台?”
“你跟爹又不是在打擂台,有什么拆不拆的?”
这么说也没毛病,谢士洲懒得再怼,他捧着媳妇儿的手说:“嫃嫃你别可怜他,说到底现在一团乱也是他自个儿作的。我生在南边是他四处留情,府上闹起来也是他没安排妥当,这回事分明是给他的教训,该他好好反省。”
燕王:……
好气哦,还不能打死这王八蛋!
他就自嘲了句:“是该怪我,我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要是跟着老子,你还能是这么个德行?”
两人都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碰一起十回有八回是这样。稀奇的是,他俩对外还挺齐心,像是有其他人说他儿子不好,燕王第一个就不答应。谢士洲也是,私下里对这亲爹已经有很多改观,嘴上不肯服软而已。
燕王让他没事滚蛋,进园子逛逛也好,要不就回自个儿院里待着。
谢士洲拉着钱玉嫃要走,想想又站住,说:“你也多休息,事情今天做不完明天接着干,别累死了,我还不想那么早接你位置。”
出了这院子,谢士洲问钱玉嫃真不气了?“她到底说什么来着?”
“就说他是你姐姐,是皇上封的云阳郡主。我看她趾高气昂的,就给顶了回去,我说我是你媳妇儿,是皇上准备封的燕王世子妃……就这话气着她了,她戳我短处,问我觉得商户出身配不配坐这位置。干嘛问我?是你上我家去提的亲,不该你跟她说?”
谢士洲听得好笑。
钱玉嫃问:“你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我还是谢三少爷的时候,你第一次来我家。”
钱玉嫃:……
“以后谁要是再跟你说这些,我在你就推给我,我不在你就问她‘我不配你配啊’。”
云阳郡主找钱玉嫃麻烦的时候是有人看着的,都想到郡主是为王妃出气,可谁也没料到那后续。被大家所看不起的身份低贱的商户女竟然没给郡主脸面,她半步也没让,还让丫鬟去把小王爷找来,接下来更是狠狠的让云阳郡主丢了脸。
云阳郡主盛飞瑶,那可是王妃唯一的女儿,哪怕嫁出去很多年了,府上的老人都记得她当初在王府是横着走的。
也是因为没得子嗣,前面那些年燕王将心思放在后院里不多,他更多专注朝堂去了。府上嘛,要缺什么你就去置办,吃或者穿你高兴就好,钱随你花用。
他这个态度王妃不难受,日子反而好过得很,盛飞瑶嫁人之前生活要多好有多好,甚至连公主那些都不及她,哪怕嫁了人,她每次回来还是府上嫡小姐的架子,以前没人能跟她起冲突,这回跟钱玉嫃撞上,谁都以为吃亏的应该是钱玉嫃,没想到商户女脾气那么硬。
侧妃听说又是一阵好笑。
“云阳郡主以为燕王府还是从前那个燕王府,那她就大错特错了。这男人吧,有儿子跟没儿子能一样吗?”
“侧妃说的是,郡主兴许是风光久了,一时没认清楚。咱们府上一切尊荣都是王爷挣的,得顺着王爷才有好日子过,而在王爷心里,现如今谁能比得过亲儿子呢?”
“外嫁女和儿子本就没得比,更别说府上从没亏待云阳,她是风风光光二十五年。盛士洲跟她相反,人家吃那么多苦,王爷能不心疼?”
“还是侧妃娘娘看得透。”
侧妃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说不是只有她看得透,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有些人不甘心接受不愿去面对。
王爷一声不响接回亲儿子,并且火速送走五皇子,这一连串的行为让王妃感到愤怒。
她怎么能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回来一个两个对侧妃和侍妾都没多大影响,只有王妃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动摇了,她担心将来,她希望的是接回来的儿子认她做母向她低头听她吩咐使唤……盛士洲跟王爷太像了,他不愿意受王妃掌控,这就是问题所在。
侧妃觉得后面有得折腾,就打算拿王妃跟世子妃斗法来下饭。
还是得说,她有想到云阳郡主会回来,也有想到郡主会给钱玉嫃下马威,唯独没料到结果还能这样。
“前头就听说盛士洲很宠那女人,这么看来是真的。钱氏要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心虚,敢跟云阳郡主叫板?大家都小看这商户女了。”
主子们唏嘘,府上奴才则是将那一幕深深印在脑子里,都提醒自个儿别冒犯了世子妃。
王妃本来就不喜欢钱玉嫃,不喜欢她那狐媚子脸,也看不起她寒微的出身,更不喜欢世子妃的位置被这么个人霸占。对她来说,接受个便宜儿子都是有可能的,前提是换自己人当儿媳妇。
哪怕什么都不做,钱玉嫃跟燕王妃也在对立两方,更别说她还踩了云阳郡主的面子。
云阳郡主是王妃的心头肉。
听说这事以后,王妃险些气死,她打算递牌子进宫去同皇后聊聊,身为皇后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商户女占了王府世子妃位,真让她坐稳当了,等王爷百年之后,这儿子袭爵,她不得成亲王妃?
就这么个女人,除了有张脸之外,无才无德,怎么能当亲王妃?
第47章
前这些年皇后同燕王妃处得真是挺不错的, 倒不是说燕王妃有多会做人,主要皇后看得明白。
帝后是年少夫妻, 在一起超过三十载。早十多年皇后就不再承宠,即便如此, 每个月皇上都会抽几天去坤宁宫, 跟她聊聊宫里大小事。
也因此, 哪怕皇上跟前的新鲜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中宫的地位依然稳固。
往常是看皇上跟燕王兄肥弟瘦,皇后做什么事不都得随着皇上心意?她对燕王妃自然是宽容亲切。
眼下却不同, 燕王有了子嗣,王府风向变了。
皇后还不至于直接换一张脸, 听说燕王妃递了牌子想求见她,皇后略一斟酌,也同意了。得到准许的燕王妃在妥善打扮之后进到宫里,先还是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待皇后给她赐了座,她便摆出愁容。
看她这样, 皇后眼皮一跳:“你这是怎么?遇上为难事了?”
她两人本来就是亲妯娌, 皇后这一张嘴,王妃便觉贴心,她当皇后同她是一边的, 就在坤宁宫诉起苦来。
“娘娘您不知道, 臣妾这日子, 真是太难太难了。王爷接回子嗣是大喜事不假, 盛士洲却丝毫不同妾身亲近,回来这么多天,没喊过一生母亲也就罢了,跟他一起回来那个更是嚣张狂妄。府上这么大动静,飞瑶能不回来看看?昨个儿她回府,才说钱氏一句,您猜怎么着?钱氏她又是找男人又是找王爷,非说自个儿受了天大委屈,要飞瑶给她低头认错。”
“她不过区区一介商户女,交了好运侥幸得进王府,不说谨言慎行,竟然这样……王爷也不管管,还纵容她,皇后娘娘您可得为臣妾做主!您不站出来,就没人能治得了她!”
皇后听罢,就一个感觉:你是来为难本宫。
“你说这事,充其量不过两个晚辈起了口角,要本宫来管,小题大做了。”
皇后抚了抚戴在尾指上的甲套,缓声说:“不是本宫说你,王爷既然表了态,你心里再不好受也该忍下,燕王府的尊荣说到底是王爷挣的,府上女眷也都是看王爷脸色过活。你若占道理,当时就说,或者事后跟王爷好生谈谈,哪有来找本宫的道理?本宫真要站出来帮了你,王爷能料不到是你来找的?他会怎么想呢?”
这话燕王妃听了心里堵,她道:“真是没其他办法了,从他俩进京,燕王府已经乱了套。”
“你都知道人原本养在商户家,学的规矩肯定不同,你该包容一些。”
燕王妃就摇头,说不是她容不得人,王爷有了子嗣她也高兴,她可以试着当那是亲儿子,可这个儿媳妇,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要。
皇后听了头疼。
什么时候做皇后的还得分管亲王世子的婚事了?
他娶这个你不满意,你跟王爷说啊!
皇后又没有不满意,她怎么想都觉得挺好,娶个商户女不好难不成让他娶个身份贵重关系盘根错节的?
燕王妃就给她上升了个高度,说这种无才无学无品无德的女人,由她当了世子妃,以后甚至还要做亲王妃,这不是让满朝文武黎民百姓笑话皇室?
她一个商户女,要说身份,还没有七品芝麻官的女儿来得高!
皇后叹口气:“洲哥儿上京许多天了,到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们王府这桩喜事。本宫也听了一些议论,倒是没有笑话王府的,除了称赞洲哥儿重情重诺,还有羡慕钱氏命好……说到底,他二人成亲时没人知道洲哥儿是王爷的儿子,当初商户子迎娶商户女,那是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你不要看钱氏出身低就认为她恬不知耻,于她而言,她没骗没哄正正当当嫁个人,都没犯下滔天大错凭什么下堂呢?”
“皇后娘娘……”
“你进宫来要只是为这一出,就别再说。不是我不肯帮,我没法帮你。皇上要做什么可以全凭心意,本宫却得师出有名,你得记着皇后能立也能废,王妃也是一样的。”
皇后不想再听她多说哪怕一句,就说五皇子夫妻回宫有两天了,问她要不要过去瞧瞧?毕竟五皇子在燕王府里住了十年,而五皇子妃还是从秦家出的。
王妃料想今儿个说不动皇后,只得退而求其次,心说去看看侄女也好。
皇后让她宫里伺候的太监给燕王妃带了个路,王妃过去这一路还在失望,遗憾进宫的目的没达成,等她进了皇子所,到了五皇子夫妻住的小院,她再也顾不上钱玉嫃那头,整个让皇子所这条件镇住了。
燕王成亲是在皇上登基之后,等于说王妃是直接嫁到燕王府的,她没在皇子所住过哪怕一天。
又要说到燕王跟王妃之间,也不是像谢士洲同钱玉嫃因为互相喜欢成的亲。将近三十年前,那时候秦家顶梁柱还立着,当家做主的是王妃他祖父,秦府家风比现在要好得多……她当时哪怕不是京中最出挑的那个,各方面看着都不差,性情也是温良恭顺,这才从众多贵女之中脱颖而出,入了太后的眼,当上王妃。
粗略一算,燕王成亲已二十七八年,年头不短,他们夫妻却没怎么交过心。王妃没听燕王说过以前在皇子所的生活,这会儿看到,她真不敢相信皇子们在出宫建府之前就住在这样一座座院落里。
太监带着她走到一座二进院前,说就是这儿了。
王妃进去正好撞上秦嫣那丫鬟,丫鬟一声王妃把屋里人都招出来,秦嫣也是几步赶到门边,看站在院里的果真是她姑妈,热泪都要下来。
秦嫣扑上去就是一顿好哭,她还想要诉苦,王妃想到还有皇后的人在跟前,打发了领路的太监这才问她怎么回事?
“谁给你们分的院子?就这么大点能住得开?”
“宫里的事不都是皇后娘娘管着?您说还能是谁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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