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次要查看的话,就蹲着往前走,不然万一他们还没走的话,你不就暴露了?”季听无语的看着他。
申屠川沉默一瞬,随后点了点头。
季听见他这么好说话,不由得松了口气,刚要到他身边去,他就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季听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没等她问他就主动解释了:“我身上臭。”
……原来不是因为排斥她啊。季听呼了口气,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身上也臭,刚才为了在那些人面前装样子,收拾了半天的垃圾。”
“抱歉。”申屠川抿唇。
季听大方的走到他身边,在他拒绝之前和他并肩:“所以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了,说起来你还是我第一个朋友呢,虽然你把我忘了,但我可一直都记得你。”
“第一个朋友?”他抬眼看向她。
季听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呀,第一个朋友,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特别喜欢你呢。”
申屠川眼神空白一瞬,很快收敛起情绪:“哦。”
季听知道他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对他这种近乎敷衍的态度也就没什么意见,和他肩并肩一起往门口走,但在看到门上的锁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季听试探:“是我锁的?”
“嗯。”申屠川坚定回答。
锁门的记忆迅速涌了出来,季听嘴角抽了抽:“我当时是怕他们追过来,所以下意识的锁门了,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申屠川再次回答。
季听忧愁的看一眼天空,觉得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今天还不算冷,而且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所以在天台上困一会儿也没什么,但是——
“这门想开的话,得让人从楼道里往这边门缝塞钥匙,我看这边还晾着衣服,今晚或者明天,肯定会有人过来收衣服,这样吧,我们先等一下,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了。”季听提议。
申屠川顿了一下,半晌闷不做声的答应了,又回到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等着。他安静过头,季听总想活跃气氛,但在说了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后,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天台上一时之间只有轻轻的风声,吹过晾晒的衣服时也发出簌簌声,作为静谧中唯一的响动,只叫人渐渐放松。
季听坐着坐着竟然有些困了,找了一个角落倚着,抱着胳膊脑袋一顿一顿的打瞌睡。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不远处的小少年突然抬起头,安静的盯着她的脸,从头到尾都没将视线移开。
天台是水泥建的,哪哪都硌得不舒服,季听只小小的眯了一会儿就被迫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申屠川。而那位不知何时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练习册,正就着天台自动亮起的小灯泡做题。
“……”如果当初申屠寺有这么认真的话,估计也就不需要她这个家教了。
不太清晰的照明下,他一脸认真的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季听醒了,但她稍微咳了一声,他的笔就在练习册上划了一道。
“你别写了,对眼睛不好。”如果他已经刻苦到凿壁偷光的地步了,那她可算知道他为什么会近视了。
申屠川顺从的放下笔,把东西都收进书包里。季听看着他收拾东西,突然发现从这次见面开始,好像自己说什么他都不反对。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季听试探道:“天一黑怎么有点凉了呢,你校服外套能给我吗?”
“好。”
申屠川说完,就要脱身上的校服,季听赶紧拒绝:“算了,你身体看起来比我要差,还是你穿吧。”
申屠川正在拉拉链的手一顿,半晌还是放下了。
季听坐在角落假装发呆,其实余光一直在注意他,等他坐好后突然提议:“你刚才跑两步脸就开始发白,肯定是因为缺乏运动,要不你现在做几个俯卧撑?”
“……”
季听说完许久都没看到他有什么反应,正当要松一口气时,他突然要趴在地上,吓得她三步并两步跑到他跟前拉住,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难怪那些人会欺负你,你这样谁会不想欺负?”
“不是你让做的?”申屠川反问。
季听顿了一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管是谁,你不想做的话就该拒绝。”
“没有不想。”
“?”
申屠川只说了那几个字,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季听叹气:“我这平白无故的叫你做俯卧撑,你怎么可能不想拒绝,不懂拒绝就不懂拒绝,别洗脑自己是因为不想了。”
申屠川唇角微微抿起,但没有解释什么。
季听心疼的看一眼这个小矮子,他父母是科研狂魔,向来忽略这个儿子,他又从小就被欺凌,从来没有人对他好过,所以他才会因为女主的一点点好,就要为了她去杀人。
“以后一定要学会拒绝,知道吗?”
“嗯。”
季听见他这么爽快的答应,欣慰之后突然觉得不对:他答应得这么快,到底是因为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还是因为不懂拒绝?
季听觉得自己要把自己绕晕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趁他不会拒绝,特意又嘱咐了几句话:“你这么矮,肯定是因为营养和运动量都没跟上,今天开始要多吃好的,还要勤加锻炼,最好是学个散打什么的,练成之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就算有,你也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嗯。”
“还有啊,武力不行就靠智力,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该告诉老师就告诉老师,该跟家长说就跟家长说,他们肯定会帮你,实在不行就转学,总之不能坐以待毙。”
“嗯。”
季听一边想一边又说了一堆,他都无一例外的答应下来,竟然搞得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别把我话当耳旁风,一定要好好做知道吗?我跟那些欺负你的人不一样,他们逼你做的都是坏事,但我是为你好的。”季听不放心的说。
申屠川这回没有立刻点头,而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为我好?”
“因为我拿你当朋友呀。”季听想也不想的拿出这个理由搪塞。
申屠川沉默了,半晌见她再无话说,便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之间再次安静下来,由于没有手机,季听只能通过隔壁楼传出的电视声判断几点了。在某个综艺节目的片尾曲响起时,她轻轻叹了声气:“十点多了,估计今晚不会有人来了,先随便休息吧。”
她说完就等着申屠川回应,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再就着不够亮的灯光看向他,发现他坐得不如之前直了……或许是睡着了吧。
季听微微放松,枕着身后坚硬的墙壁闭上眼睛。她最初的困劲过去后,已经不觉得瞌睡了,闭着眼睛也只是在养神,无聊了一会儿后,她又忍不住睁开,看向那边小小的身影。
盯着看了片刻,她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起来,小步到他跟前蹲下,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啧,太瘦了,手感一点都不好。季听嫌弃着,忍不住又戳了一下。她在他四岁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可却因为时间太紧来不及这么做,现在有了机会,她可算是能好好看看他了。
由于发育迟缓,十四了还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可因为天生过硬的五官,到底还是好看的。她突然想看看没戴眼镜的他是什么模样,犹豫一下后朝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抓住了他的眼镜腿想摘下来。
做这个动作时不可控制的触碰到了他的脸,季听顿了一下,皱眉叫醒了他:“你发烧了。”
“……是吗?”申屠川的眼底透出些许疲惫。
季听担忧的看着他:“低烧,现在还算可以,但你不能吹风了,否则会更严重的。”
“这里没地方可以躲。”申屠川平静开口。
季听扫一眼四四方方没什么遮挡的天台,最后起身朝他伸出了手,申屠川看着她的手不说话,仿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我拉你起来。”季听提醒。
他这才抓住她的手腕,借着她的力量站了起来,她没有开口让他松开,他就一直抓着。
两个人一起走到刚才季听待过的角落,季听让他坐下后,自己则坐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风。
“你往下缩一缩,不要让风吹到头,我在这里给你挡住。”季听背对着他道。
申屠川安静的坐在她身后,看着她白皙的后脖颈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上了眼睛。
季听挡了一会儿回头看,就看到他沉静的睡颜,也忍不住跟着犯起了困,渐渐的倚在他的膝盖也跟着睡着了。在她睡着后不久,申屠川安静的睁开眼睛,沉默一瞬后把校服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坐在水泥地面上睡觉,比在火车上坐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硬座还难受,天刚刚蒙蒙亮季听就难以忍受的睁开了眼睛,看一眼自己还穿着短袖、此刻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不由得抖了一下。
她回头看向申屠川,只见他的校服拉链拉到了最上方,显然也是有点冷的,但被她这么挡了一晚,估计会比她好一点。
季听疲惫的伸手抚上他的脑袋,热度从他额头传向自己手心时,她明显的怔愣一瞬。
申屠川睁开眼睛,声音微微沙哑:“怎么了?”
“……你怎么严重了,难道是我没给你挡严实?”季听眉头皱起。
申屠川垂眸:“冷。”
“……你现在发烧,肯定会觉得冷,不行了,我们不能等了,得想办法出去看医生。”季听说着站起了身,四下寻找一圈后找了块板砖,拿着就去门口开始砸。
门锁是老式的那种,砸几下都不带有反应的,季听的手都磨疼了,正陷入绝望时动静引来了楼下住户,询问过前因后果后帮他们把门开了。
两个人并肩走向小诊所时,季听还一脸无语:“早知道天台钥匙每家都有,就早点叫他们了。”
“天台是共用的。”申屠川在旁边说。
季听顿了一下:“所以你知道每家都有钥匙?”
“嗯,”申屠川回答完,停顿片刻补充一句,“猜到的。”
“……怎么不早说?”还让他们在上面待了一夜,累都要累死了。
申屠川看向她:“你不是怕打扰别人,所以选择等待吗?”
“……”那您可真是够高估她的善良程度了。
季听无奈的跟他对视,片刻之后申屠川懂了,呐呐说了一句:“对不起。”
“……算了,不是你的错,”看着小孩还很干净的眼眸,季听怎么舍得欺负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跟他闲聊,“看昨天那阵势,你肯定没少被欺负,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姐,我以后罩着你。”
“我们不是同样大吗?”申屠川问。
季听扫他一眼:“月份又不一样,我肯定比你大。”
“我三月份的生日。”
刚好是四月份的季听:“……”
“你几月的?”申屠川问。
季听咳了一声:“比你大一点,你叫个姐就行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叫了一声:“姐。”
季听瞬间心都要化了,但为了绷着人设,最终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转眼到了诊所,医生让申屠川量体温的时候,季听就坐在旁边闲置的病床上,一个不留神就歪了下去,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申屠川一回头,就看到她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停了片刻后拉过被子,轻轻帮她盖上了。
量完体温拿了药,医生就叫他们离开了,他看一眼还在睡的季听,最终停在了医生面前:“我们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床。”
“那不行,虽然现在没病人,但保不齐之后会有。”医生拒绝。
申屠川从书包里掏出钱包,给了他两张红票:“如果有人来,我们会让开。”
医生沉默片刻,不太情愿的接过钱去里间了。申屠川静静的盯着季听看了片刻,自己到旁边的病床上去睡了。
两个人一夜都没怎么睡,此刻一沾了床,就睡得又香又沉,等醒来已经是下午,诊所里依然没什么人。
季听打着哈欠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一下申屠川的额头,确定不烧了之后松了口气。
申屠川跟着醒来,没戴眼镜的眼睛清俊冷矜,盯着季听看了半晌发现看不清后,便把他的黑框给戴上了。
“醒啦,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季听笑眯眯道。
申屠川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走,坐起来后没有应声。
“还不舒服吗?”季听见他不理自己,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申屠川沉默片刻:“嗯。”
“……你身体太差了,一定要好好锻炼才行,”季听话音刚落,脑海中就提示这段剧情的时间线即将结束,当即不敢拖延,“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跟医生说,我得先回去了。”
“现在走?”申屠川跟着下床。
季听点了点头后,笑笑:“下次再见,估计就是几年后了。”
申屠川穿鞋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一脸平静的起身:“你要去哪?”
季听没注意到他的不正常,想了想随口找了个理由:“我要跟爸妈出国几年,估计再回来,就是转回来读高三了。”
一个世界正常来说是穿越一次,但她为了教育申屠川学会保护自己,已经挑他小时候穿了两次,作为代价,第三次长久穿越要由读者怨念决定,差不多就是在他高三最受欺负的时候。
申屠川听了她的话久久不语,只是在她出门后也跟着出去了。季听正打算找个没人的角落等消失,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他平静的脸……脸虽然是平静的,可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那双眼睛,真是怎么看怎么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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