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看着他眼底的泪光,莫名其妙的和季听对视一眼,又开口催促:“族长,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族长忙道,说完就开始准备仪式了。
兽人一族的结伴仪式很简单,只需要两个人将自己的血混在一起,用血在一块石头上写下两个人的名字,再在族长族亲的见证下扔下山崖就好。
听起来很简单,但季听和申屠川却在第一个环节卡住了。
族长在递给他们一把石片和一块石头后,就转身去叫其他兽人准备观礼了,只留下他们两个站在族长家门口面面相觑。
半晌,申屠川用石片划破了手指,将血滴在了带来的竹筒碗里,季听在一旁看得直龇牙,还没割到自己身上,就已经开始感觉疼了。
申屠川等血流个差不多了,便把石片递给了她,季听咽了下口水,一手拿着石片,一手伸出食指,比划几下后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申屠川安慰道。
季听深吸一口气,狠心朝指尖划去,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下一秒便感觉指尖传来疼痛感,忙叮嘱申屠川:“快快,快帮我拿碗接着!”
“……连皮都没破,我能帮你接什么?”申屠川无语的问。
季听闻言顿了一下,接着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看到自己光洁如初的指头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又试了两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申屠川:“好疼。”
“你一直划不破才疼的,直接划破了其实不疼的。”申屠川也心疼得不行。
季听眨了一下眼睛:“要不……就用你自己的血吧,反正他们也看不出来。”
“不行,”申屠川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知不知道石头是要从山崖扔下去,以告知神明的?到时候如果神明发现我们欺骗他,我们就不能相守到老了。”
“……不相守到老还能去哪?突然把我带走吗?”季听无力吐槽。
申屠川抿唇:“总之这样不行,必须要用你的血。”
季听和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行吧行吧,那就用我的血,不过你来帮我划,我实在下不去手。”
申屠川想了想,勉强同意了,接过石片后对准了她的手指,一抬头就看到季听已经紧闭双眼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吗?”
“……嗯。”季听咬紧牙关,半点都不往这边看。
然后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般,季听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去看,结果就看到申屠川还在拿着石片对着她的手指比划,半点没有划下去的意思,而他鼻尖上已经紧张出小汗珠了。
“……可以动手了吗?”季听问。
申屠川顿了一下:“可以了。”
季听重新闭上眼睛等着,却等来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不行,我下不去手。”申屠川有些沮丧。
季听无奈的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一瞬后提议:“要不等族长来吧……”
于是族长带着几个兽人过来时,就注意到了他们期待的目光。以为他们急着结婚,族长便安慰道:“现在人已经到齐了,我们现在就去山崖。”
季听忙点了点头,接着道:“但是族长,我们现在遇到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族长看向她。
季听讪笑着伸出手指:“你能帮我划一下吗?我血还没放呢,我和小川都下不去手。”
族长:“……”
弄明白情况后,族长亲自给季听放了血,手指划破的瞬间,季听痛得吸了一口气,然后申屠川就为此黑了脸,一直到仪式结束表情都没有好一点。
族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我总觉得他是冲我来的。
一整天都在忙着上山下山,季听回到家时,几乎要累瘫了,本来还坐在床边,最后直接身体往后一倒躺下,双脚就这么耷拉在地上。
申屠川看她一眼,转身便去厨房烧水了,烧完水就用最近刚做的盆子装上,兑了些冷水后端进了屋里。
“忙什么呢?”季听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
申屠川走了过来,把她的脚泡进了水里。原本因为走路太多而发木的脚,瞬间因为热水而舒服起来,她轻哼一声,唇角扬起一点微笑:“谢谢。”
“我应该的。”申屠川低着头含糊一句,仔细的帮她洗脚。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彼此只能听到扬水的声音,申屠川盯着她的脚看了许久,才小声嘀咕:“总觉得像做梦一样,我们竟然真的结为伴侣了。”
原先总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一辈子,可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会遇到一个人,她毫不介意的走进自己泥沼一样的生活,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不体面冲洗干净,然后教他挺直脊梁做人,带他从泥泞中走出来。
太神奇了,他竟然也有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一天,而他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伴侣,这个柔弱、瘦小的小纯人。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为了避免情绪脱离控制,他咳了一声后换了个话题:“今天我们正式结为伴侣了,所以今晚是我们作为伴侣的第一夜……”
说着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一张脸渐渐红了起来:“那、那我们今晚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季听熟睡的声响,她竟然因为爬了一天的山而累出了小呼噜。顿时什么不可描述都没了,申屠川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帮她洗完脚便到她身边躺下了。
虽然今天是第一夜,可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在她身边也是觉得安心的。这样想着,他也开始有了困意。
窗外月明如昼,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落在了熟睡的人儿脸上。
季听到后半夜的时候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好像都被压扁了一样,她不安的小幅度挣扎,终于把自己挣扎醒了。她睁开眼睛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身上趴个大野狼,无语一瞬后推了推他:“怎么突然变原型了?”
“……嗯?”申屠川迷糊中睁开眼睛。
季听叹了声气:“你起开,我都呼吸困难了。”
“哦。”申屠川往旁边挪了挪,季听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
正当她打算继续睡时,就听到申屠川问:“你醒了吗?”
“嗯,醒了。”季听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回答。
话刚说完,她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申屠川已经变回人形了。
“怎、怎么了?”季听警惕的看着他。
黑暗中申屠川的眼睛泛着幽光:“既然醒了,就把最后一道仪式给完成吧。”
季听:“?”
等她明白过来最后一道仪式是什么时,申屠川已经开始了攻城略地,她连呼救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他卷入了战争。
好在申屠川知道她爬山累坏了,所以这次还算收敛,天光蒙蒙亮时便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场战役,季听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虽然还是很疼,但这次多少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了。
……但愿他的学习能力一如既往的强,否则虽然过程中也会觉得舒服,可最后总要难受个几天,实在是太让人头大了。季听在美好的‘祈祷’中沉沉睡去,梦里一头大野狼在她身后追着,叫嚣着要跟她生小野兽。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季听想到梦里的一切,还是有种后怕的感觉,毕竟梦里的申屠川,从头到尾都没有变为人形……打住,不能再想了。她抹了一把脸,听到门外的响动后咬牙起身,扶着腰朝外走去。
门一打开,便看到申屠川把该洗的衣物都洗了,此刻全都挂在绳子上晾晒,她微笑的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走来走去,一时间心脏被填得满满的。
申屠川晾完最后一件衣服,便回头看向她:“怎么不再睡会儿?”
“饿了。”季听回答。
申屠川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季听不客气的扶住他,借着他的力量回到屋里。坐下的时候,她龇牙咧嘴的撑着腰往下坐,半天才安稳的坐在了椅子上。申屠川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把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吃的端来了。
季听已经饿坏了,顾不上跟申屠川说话便开始大快朵颐,申屠川就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和她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睛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季听直到吃完才察觉到他的目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还不能适应?”申屠川终于忍不住问了,问完就开始后悔,觉得自己过于冒失,很容易伤害到她。
季听顿了一下:“适应什么?”
“没、没什么,”申屠川别开脸,生硬的转移话题,“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还没适应部落的饮食习惯,每次都要吃那么多青菜,难怪身体这么弱,要多吃点肉才行。”
如果直白的问她为什么不适应这种事,无异于直接问她为什么身体不好,这种对于兽人来说都带点羞辱意味的话,他还是不要问季听了。
“其实我身体已经算好的了。”季听撇了撇嘴顺着他说,但心里总觉得他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些。
季听这次用了两天多的时间才恢复好身体,稍微行动利索一点,就觉得申屠川看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幽光。由于他正是鼎盛时期,且刚刚尝过新鲜,所以对一些事过于热衷,而季听却是彻底怕了,一连几次的感觉都不太好,导致她下意识的想要推拒。
又是一个晚上,申屠川凑过来亲了她一下,季听笑笑,也回亲了一下。申屠川眼睛一亮,立刻抱住了她:“听听……”
一听到他这么黏糊的叫自己,季听就觉得没好事,当即从他怀里钻出来,讪讪的摸摸鼻子:“我身体还不舒服着呢。”
“还在疼吗?为什么这次持续这么久?”申屠川有些失望。
季听有些尴尬:“可能像你说的,我吃太多青菜所以身体比较弱吧。”
“那明天起我好好给你补补,一定把你养好。”申屠川目露担忧。
季听点了点头,接着试探道:“那我们……”
“睡觉,你得好好休息才行。”申屠川利落的下了决定。
季听对此有些愧疚,轻轻应了一声后就躺下了,然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可是一想到那种疼,她又下不定决心。
申屠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安静的把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睡。季听躺了片刻后,手直接伸进了两个人盖着的虎皮下。申屠川浑身一僵,声音顿时暗哑下来:“你在做什么?”
“闭上眼睛,不要说话。”季听小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开始了工作。
窗外的月亮似乎害羞了,偷偷的藏到了乌云里,世界顿时暗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申屠川轻哼一声,将季听抱得更紧了些。季听等了片刻,便下去洗手了,回来后两个人很快陷入踏实的梦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季听经常这样安慰他,申屠川喜欢的同时,又总觉得怪怪的,而最让他担心的是,季听似乎一直都不太好,不是腰酸就是腿疼,总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在又一次季听说不舒服后,他凝起眉头:“你一直不太好,不如去找巫医看看吧。”
“……没关系的,我最近已经感觉好很多了,没必要找巫医吧。”季听尴尬的笑笑。
申屠川还想再劝,季听慌忙躺下了:“好困啊,我们先休息吧,我过两天就好了。”看来她真得让自己‘好’起来了,否则时间久了他肯定会发现不对。
申屠川又劝了她两句,见她坚持,只好暂时不提了。虽然没有再说,但他却放在了心上,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嗯,知道了。”季听亲了他一个,目送他离开了。
申屠川一走,季听立刻起来活动身体,一边打扫屋子一边盘算该怎么证明自己在渐渐好转,等屋里打扫完,计划也就出来了。今天先让他看到走路自然的自己,然后明天就当着他的面做一些活动量小的工作,这样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能‘痊愈’了。
季听收拾好房间,便出门去晒太阳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只有中午的太阳还叫人暖和些,她最喜欢这个时候出去了。
出了门,季听看到屋檐上挂着的腊肉要掉不掉的,一看就是没绑好,她赶紧拉了把椅子,腿脚灵活的爬了上去,开始一一规整。
带着巫医回来的申屠川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幕,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上蹿下跳,他猛地僵住了。
“我看她不像身体不舒服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巫医问。
申屠川沉默许久,轻轻说了句:“应该是搞错了……”
他静静的盯着季听的背影,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季听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时,她疑惑的回头,和申屠川对视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巫医察觉到不太妙的气氛,随便敷衍两句后就匆匆离开了,一时间宽阔的门前只剩下季听和申屠川两个人。
“你听我解释!”
“为什么装病?”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季听小心的看他一眼,讷讷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看着她轻盈的步伐,申屠川的眼神暗了下来,当她朝自己走来时,他目不斜视的朝屋里去了:“进来说。”
季听在门外磨蹭片刻,确定自己是躲不过了,不由得叹了声气,苦着脸进了屋里,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申屠川全程没有表情,只在她说完后问了一句:“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一直都没有喜欢过,只有我一个人傻兮兮的觉得很好。”
“也、也是喜欢的,就是偶尔有点疼。”季听小声嘀咕一句,不敢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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