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站在原地不肯动,季听的表情越来越冷,这人越是不想让自己看,她就越能猜到伤有多重。
气极之下,用了大人惯会威胁小孩的手段:“一,二……”
没等到三,申屠川就乖乖的坐了过来,在季听审视的目光下撩起裤腿。
当血肉模糊的断肢面露出来时,季听的眼眶都要红了,她只知道他伤得很重,却没想到会伤得这么重,甚至有些伤口已经磨烂,变得一片泥泞。
“怎么会伤成这样?”季听的嗓子发出阵阵疼痛。
申屠川不知道为何,有些不敢跟她对视:“我出去的急,义肢没有穿好……”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枕头,虽然不疼,但也让他愣了很久。活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挨这种不带恶意的揍。
季听恼怒的看着他:“看不到我不会去洗手间找找?你是不是故意伤成这样好让我愧疚的?”
“……小声点,注意保护嗓子。”申屠川开口时带了一丝小心。
“闭嘴!”
季听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申屠川当即闭嘴了,任由她拖着不舒服的身体给自己上药。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错,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缓缓道:“记得十年前我们那次吵架,跟现在好像一模一样。”
也是大雨,也是受伤,也是彼此妥协最后只剩下心疼。
季听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被他抓住私下联系李拓,后来还离家出走两天的那事,想到少年时的他明明想要和好,却偏要自己给台阶的样子,她的唇角就微微上扬。
处理完伤口,天已经彻底亮了,而两个人也都累到了极致,在雨声的衬托下相拥而眠,面上皆是难得的平静。
……
季听的病来得快去得慢,等完全养好后,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这一个星期里她又恢复成刚穿越时间线那会儿的生活了,虽然还是在家里不出门,但却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被绑着。
申屠川的腿也好了许多,但恢复速度远不及季听,为此几次要戴义肢,都被季听驳回了。
“我这样不方便照顾你。”申屠川抿唇,因为这件事不太高兴。
季听闲闲的看他一眼:“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照顾。”
申屠川不说话了,沉着脸坐在她旁边,许久之后突然问:“你现在真的完全好了?”
“嗯,好了。”病了一星期,现在精神彻底恢复,别提有多愉快了。
申屠川沉默许久,一伸手把人推倒了。
季听:“?”
等地上扔了一堆衣服时,季听才双眼失神的暗骂,这人这段时间管自己这么严,合着是尽在想这些事。不过看在他胎记颜色会变浅的份上,她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小船儿咿咿呀呀飘荡在水,水面迎来了凉爽的风。
一直到天色渐晚,俩人才彻底休息,季听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正要睡着时见他拿出了熟悉的镯子,当即眼睛瞪大了:“我看你敢!”
“你身体已经恢复了。”申屠川皱眉。
季听连滚带爬的往后躲,结果直接摔在了地上,她闷哼一声,干脆坐在地上不动了:“我累死累活的伺候完你,你就这么对我?”
“是我伺候你,”申屠川强调,“你明明很喜欢。”
季听的脸刷的红了,恼羞成怒道:“谁说我喜欢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那你是装的?”申屠川的脸色刷的冷了下来。
季听一愣,见他这就生气了,不由得无语一瞬:“……我在害羞你看不出来?”跟直男说话就得直接点,不然你都不知道他会误会到哪片海去。
“不是装的就好,”申屠川的脸色缓和下来,拿着手镯认真跟她探讨,“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戴?”
“……谁会喜欢自己被限制自由啊,除了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你见过哪对夫妻是这么过的?”季听不悦的看着他。
听到夫妻两个字,申屠川的表情微动。
“而且咱都这么多次了,哪次也没见你做过防护措施,万一有了孩子,以后他看了会怎么想?万一认定咱们这种是正常的,他以后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也要把人家关起来?”季听晓之以情。
申屠川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可以。”
“……那如果生了女儿呢?你要她被别的男人关起来,然后这辈子都跟你见不到面?”
“不行!”申屠川想也不想的回答。
呵,双标狗男人。季听微微一笑:“所以啊,你不能做出这种榜样,而且你想想,我回来这么久了,有想过离开的事吗?”
申屠川还未回答,她就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一脸真挚道:“小川,我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
似是被一辈子三个字触动,申屠川沉默许久,终于流露出些许不安:“真的?”
“嗯。”季听静静的和他对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了。
申屠川垂眸,半晌将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季听松了口气,奖励的在他唇上亲了亲。
“但是不要以为不绑着了,你就能走。”申屠川不放心的强调一句。
季听捏捏他的脸:“安啦安啦,你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申屠川绷着脸,琢磨要不要换个方式威胁,至少要能吓到她才行,结果还没想到方法,脸就被捏了八百遍,哪还有什么严肃的样子。
这件事就算这么解决了,没有了束缚,季听还是像以前一样待在家里,一点想出门的意思都没有,申屠川警惕了几天,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是像之前那样,尽可能的把工作带回家做,好多一些时间陪她。
年轻又初尝人事的男人和女人,在家里能一起做的事只有一件,申屠川很喜欢,在顾忌了两天季听的身体后,发现她的承受能力比自己想的强,于是彻底放开了。
季听虽然累,但看到胎记一次比一次颜色浅,很快就恢复成十年前她买菜时的那样,她就动力十足,每次都相当配合。
只是当胎记颜色变成浅红后,就再也没有改变了。季听知道,那是因为申屠川还是对这段关系没有安全感。
但是这事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她都画地为牢把自己关起来了,他还是会不安,可见这东西还是得申屠川自己克服。
但是自己倒可以推他一把。季听想了想,在某天晚上缩在他怀里问:“你生日快到了吧。”
申屠川猛地僵住了,语气不太好的反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想给你过生日呗,到时候叫上李拓他们,一起来家里庆祝一下怎么样?”季听温柔的试探。
申屠川沉默许久,直接坐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讨厌过生日。”
……果然,自己在他十八岁那年消失的事,让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季听叹息一声,安慰的抚了抚他的脑袋。
尽管她没有再说什么,申屠川还是心情不好,起身回了自己房间。这是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分床睡。
第二天晚上申屠川就回来了,季听假装不知道他生气的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两个人就当闹别扭的事没发生过。
临近年底,申屠川公司又开始忙碌,白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季听一个人在家里,不过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她现在整天泡在厨房,只有晚上申屠川回来的时候才会歇着。
“你最近吃了很多甜品?”申屠川嗅着她头发上的奶油味皱眉。
季听表情慌乱:“没、没有啊,可能是新换的沐浴乳的味道吧。”
申屠川眼神暗了下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她的沐浴乳并没有换过。为了弄清楚她为什么撒谎,申屠川第二天一早如往常一样出门,然后在外面待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听着声响到了厨房,就看到她一脸认真的在给蛋糕写字。
“你在干什么?”申屠川的声音响起,季听吓得手一抖,用巧克力写的生日快乐四个字有点花了,申屠川大步走来,看到蛋糕后脸色黑了下来,“我都说过了不过生日,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季听一副吓到的样子,手里拿着巧克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申屠川脑子里闪过昔日的种种不堪,最后只剩下一个刚成年的男人、坐在餐桌前等待的执拗背影。
他的头脑彻底被冲昏,想也不想的把蛋糕摔到地上,已经做好的蛋糕瞬间四分五裂。
厨房里充斥着香甜的气息,申屠川微微喘息,冷眼看着季听。季听沉默许久,最后默默蹲下收拾,半晌才淡淡开口:“这是我学了一个星期才做出来的成果。”
申屠川指尖一颤,冷漠的别开脸。
季听自嘲一笑:“原来你还记恨我啊,我都这么努力的弥补你了,原来你心里还是在恨我。”
申屠川喉结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季听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起身后还是一脸冷漠:“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互相折磨了,分手吧。”
刚才还沉默的申屠川猛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分手,我们的关系根本就不正常,我累了……”
季听话音未落,就被他抓住了肩膀,他的手劲太大,她皱着眉头哼了一声。申屠川冷笑:“季听,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们之间怎么样,从来都不是你说得算的,你真当我还是当年那个需要依附你才能活下去的废物吗?”
季听嘲讽一笑:“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申屠川气极,内心的戾气翻涌着朝外涌来,他盯着季听看了半晌,最后拖着她的胳膊大步朝卧室走去。
季听隐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也没有太过慌乱,只是依然出言刺激他:“申屠川你个懦夫,就只能用这种懦弱的方式留下我,但是我告诉你,这次我是不会妥协的,你要是不能给我足够的尊重,我们就分手!”
“你想都别想!”
申屠川一把把她甩到被子上,趁她没坐起来之前,就轻车熟路的将镯子套在了她手上,她又一次失去了自由。
季听冷眼看着他绑自己,等他绑好后晃晃手镯,镯子和链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这是季听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似乎铁了心不想再搭理他,不管他是跟自己说话也好,还是给自己端茶递水也好,季听都将他视作空气,甚至还开始了绝食。
申屠川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般煎熬,可偏偏不能奈何她半分,只能在她身边不住的打转,用尽了威胁和逼迫,然而这回一点用也没有。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吃,以后就别想吃了!”申屠川红着眼怒吼。
……话说得挺霸气,真有出息的话别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呀。季听看着他的表情十分心疼,但为了尽快解除他心里的恨,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不错,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演的,那个蛋糕也是她故意露出破绽给他,为的就是吵这一架。她心里清楚,申屠川虽然已经不在意她当初的离开,但不代表心里有安全感。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一点从他不肯要她那件事就可以看出,所以她必须要给他再过一次生日,重复当年的场景,但是改变最后的结局,让他清楚的知道历史不会重复,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离开。
而好好跟他商量,他肯定不会同意过生日,所以干脆选择这种激烈的方式。季听相信他会妥协的,只是过程可能会稍微漫长一点。
季听看着双眼通红的申屠川,心里做好了长期冷战的准备,然而绝食两顿饭之后,申屠川突然冷静下来,坐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季听心里发毛,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碍于要冷战,她没有说话。
“你真想走?”申屠川声音沙哑,眼底一片黑青。
季听顿了顿,没有说话。
“就因为一个蛋糕,你就想离开我,我们之间已经如履薄冰到这种地步,你还想让我信任你?”申屠川的语气里充满嘲讽。
季听淡淡的看向他:“是你侮辱了我的好意,我生气难道不应该吗?”
“说吧,你想要什么?”申屠川垂眸。
季听觉得差不多了,于是第一次开口:“我想给你过生日。”
申屠川沉默许久,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如果我不同意呢?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季听不回答,心想那就坚持到你同意。申屠川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静起来:“好,我答应你,我们过生日。”
季听听到他的回答,心里却不好受起来,很想告诉他算了,要不咱不过了,至于胎记,以后总会消掉的。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伸手抱了抱他。
……
申屠川生日那天,季听请来了李拓和容晶,李拓和申屠川在厨房忙碌,她和容晶在客厅聊天。
“你们吵架了?”容晶小声问,她今天一来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季听耸耸肩没有说话,心里其实也和容晶一样疑惑。起初她以为申屠川是被自己逼着妥协了,所以不太高兴,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不高兴,反而是没情绪。
对,就是什么情绪都没有那种,有点冷静过头了,反而不正常。
“有什么事就好好解决,别总是吵架,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应该珍惜才是。”容晶温柔的劝说。
季听笑笑,想了想道:“你车在车库对吗?”
“嗯,在呢。”
“我能借用一下吗?我想出去买点东西,”季听顿了一下补充,“当做给申屠川的赔礼。”
容晶一听立刻把钥匙给她了:“那你赶紧去吧。”
季听拿了钥匙,走之前不忘嘱咐:“他们如果问你了,你就直接告诉他们我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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