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过是浅了一分而已,影响不了什么,没必要一直为难她。
……
自从那晚得知申屠川一直在帮自己避宠后,季听便时不时的笑出声来,林琅发现了几次,终于哭笑不得的问:“娘娘近日心情很好?”
由于季听不拘小节,处事什么的也都大方,所以凤栖宫内的氛围不错,林琅在这里待得久了,也能如常与季听说话了。
“是不错。”季听大方承认。
林琅好奇:“可是有什么好事?”
“没什么好事,就是高兴而已。”季听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笑。
林琅忍不住也跟着笑,季听顿了一下:“你笑什么?”
“奴才见娘娘高兴,就也忍不住高兴。”林琅傻笑,明明长了一张小少爷的脸,却总做出憨憨的表情。
季听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目光又在四周扫了一圈:“今日宫里怎么这么冷清,都去哪玩了吗?”
“回娘娘,这几日是奴才们的省亲日,估计都忙着出宫探亲去了,这些琐事一向是嬷嬷打理,所以娘娘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林琅回答。
季听听到探亲二字,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也染上了一抹惆怅。林琅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时懊恼自己的多嘴:“都怪奴才乱说话,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季听勉强笑笑,“对了,他们都去省亲了,你为何没去?”
“我无父无母,活不下去了才来宫里当差的,哪有什么亲人可见。”林琅话语中透露出苦涩。
季听叹了声气,看着满院子稀罕的盆栽道:“我倒是有亲人,却连一面都见不了,也不知你我谁更可怜了。”
“娘娘不必想太多,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林琅小声安慰。
季听无奈的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做别的事了。可虽然这件事不提了,心里却总是惦记着,一直到天黑下来,她终于忍不住跑去司礼监了。
又一次被碎银子召唤出来,申屠川冷着脸看向眼前的‘小宫女’:“上一次我就不该将碎银子还给你,一天天的往太监扎堆儿的地方跑,真是成何体统。”
“我不过是来了两次嘛。”季听说完,眼疾手快的从他手中将红绳抢了回来,宝贝一样挂在脖子上。
申屠川扫她一眼,将她带回了自己屋里。这还是季听第一次来他的房间,一进门便忍不住四处看,直到她要往他平日沐浴的地方去了,申屠川才忍无可忍的将人拎回来。
“老实坐着。”申屠川蹙眉。
季听看到他难掩的疲惫,一时间声音都小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你说呢?”申屠川扫她一眼,食指骨节轻轻按着太阳穴的位置。
季听咽了下口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是有事找你才来司礼监的。”
“你说。”
季听的脸凑了过去,申屠川眼神恍了一瞬,差点闭上眼睛时她便停在了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的地方。
“我能见见爹娘吗?”
申屠川的指尖一顿,不用想也知道:“可是看旁人都去见家里人,着急了?”
“嗯。”季听诚实的点了点头。
申屠川扫她一眼:“不行。”
“为什么?”季听蹙眉,“你帮帮我不好吗?我保证只见他们一面,就一面。”
申屠川依然拒绝:“不行。”
“那你给我个理由。”季听抿唇。
申屠川顿了一下:“嫔妃省亲三年一次,这是宫里的规矩,还用什么理由?”
季听不说话了,半晌气鼓鼓的站了起来,在申屠川以为她要走了的时候,她突然在他身后站定。申屠川勾起唇角:“怎么,我不答应你便要偷袭……”
话没说完,一双温热的小手便按在了他的头上,轻轻的帮他按摩,申屠川愣了一下,竟是没有回过神来。
“一看就知道你头疼,我爹每次上朝回来也总这样,他最喜欢我这样按按了,说是能舒服不少,你觉得呢?”季听小嘴一边叭叭的说,一边不停的给他按摩。
申屠川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近日朝局动荡,各皇子都明里暗里打探皇上的情况,后宫中也被派了不少眼线,现在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
“嗯。”季听听完表示理解。
申屠川抿了抿唇,本想说过些日子带她出去,可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屋里檀香袅袅,申屠川不知不觉中有了困意,季听察觉到后适时松开手,低声道:“你去睡吧,我先回去了。”
申屠川沉默一瞬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你还是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季听说着,见他拿了披风,一时间着急起来,“都说了不用你送……”
话音未落,披风先落在了她身上,申屠川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打了个结,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披风下。季听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脸上顿时红了红。
“我叫人送你回去。”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季听小心的看他一眼,红着一张脸离开了。
因为申屠川拒了她与父母见面的请求,季听虽然依然挂念父母,却再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虽然歇了心思,可对旁人能见爹娘一事还是眼馋的,遇到宫人从外头回来,总忍不住问两句。
一来二去的,林琅忍不住了:“娘娘,你当真这么想家?”
“怎么突然这么问?”季听疑惑。
林琅纠结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可以出宫的,若你实在想家,不如修一封家书,我给您送信。”
“真的?”季听眼睛一亮。
林琅立刻点了点头:“真的,您若是要写信,那我今日便去找嬷嬷请假。”
“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写。”季听急忙往屋里跑,提起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想了半天从入宫那日写起,洋洋洒洒写了三十几页纸,其中一半都是在写申屠川对自己的好,另一半则是报喜不报忧。
等她写完,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林琅赶紧拿了信匆匆朝外走去。他一离开,季听就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着,一直等到天即将黑了才把人等回来。
“我爹我娘还好吗?”季听看到他了忙问。
林琅擦一把赶路生出的汗:“老爷夫人都挺好的,他们还给您回了信,您看看。”他说着便将信取了出来。
季听接过信没有立刻看,而是催他去吃饭:“赶紧去用点东西,今日就不必做事了,多休息一下。”
“嗯,多谢娘娘。”林琅说完便转身走了。
季听拿着信一路小跑到屋里,关上门后郑重打开信封,入眼便是娘亲的字迹,她还未看到写什么,眼眶就先一步红了。
她认真的看着信,一字一句的将娘亲的叮嘱记在心里,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才继续看下面父亲写的。父亲的信比起娘亲的简短不少,无非是说已经知道她在宫里的情况,叫她安心在宫中待着,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出现转机,其他的却什么都没说了。
转机……他写得模糊,季听心中不安,拿着信便要去找申屠川,却在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出门,而是将父母的信仔细藏了起来。
父亲口中说的转机到底是什么呢?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她很想去找父亲问个明白,可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日日辗转反侧时,申屠川突然带人冲到了她宫里,二话不说将她宫中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
那时的她正在用膳,看到脸色冰冷的申屠川后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是你的?”申屠川将信件摔到桌子上。
季听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写的信,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申屠川看她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着脸吩咐身后人:“将林琅抓起来,杖毙。”
“是!”
季听心中一惊:“不可以!”
然而没有任何人听她的,眼看着那些人要出去,季听急忙去追,却被两个太监强行按在了椅子上,半点都动弹不了。
季听瞪眼:“你这是做什么?!”
“季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朝外泄露宫中消息!”申屠川震怒。
季听恐慌中透出一丝茫然:“我什么时候……你是说这封信?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如今皇上身子不适一事,只有你知我知,为何二皇子会知晓?”申屠川眼中满是被背叛的怒气,他那么信她,才会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可她倒好,转眼将此消息传递给旁人。
外头传来林琅的惨叫声,季听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我只是给父亲写了一封家书而已,家书上没有半点关于皇上的事,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看,再说了二皇子知晓此事关我什么事……”
“没有在信中写,就代表没让林琅传话了吗?!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与二皇子勾结图谋皇位,二皇子得知皇上病重的消息后意图谋反,现在我的人正在去抓,只要抓到了,你爹和二皇子,一个都别想活!”申屠川怒极,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眼中的怒气几乎要将她融化。
季听怔愣的看着他,门外又一声惨叫传来后,她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量,竟然撞开了抓着她的太监,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
当看到庭院中血淋淋的林琅后,她想也不想的扑到他身上,行刑的人一时没收住力道,直接狠狠的打在了她身上。季听只觉得眼前一黑,等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后背传来断裂般的疼痛,只一瞬间冷汗便浸湿了她的衣衫。
冲出来的申屠川瞳孔一缩,厉声制止:“住手!”
行刑的人忙停了下来,站在一旁不敢乱动。申屠川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林琅口鼻都出了血,奄奄一息的看着季听。季听和他对视一眼,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接着抠住地面起身,朝着申屠川的方向跪下。
“我没有让林琅往外传过消息……”季听每说一个字,腹腔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她的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唇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他只是替我送了封家书,仅此而已……此事是我季家事,还请督主饶了他性命……”
想起爹爹那时在信上提到的转机,季听的身板晃了晃,绝望的闭上眼睛。既然申屠川能查到爹爹跟二皇子勾结,那不管她有没有传递消息,都不重要了,昔日五皇子和同党的下场仿佛还在眼前,她已不奢望能保全性命,只希望不要害了无辜的人。
“你到此刻,都还要保他性命?”申屠川松开了她,语气不辨喜怒。
季听虚弱的睁开眼,忍着巨大的痛楚缓缓道:“我只是不想督主冤了好人。”
林琅眼皮渐渐沉重,听到季听的话还在强撑:“督主大人……奴才罪、罪该万死,求督主大人饶了娘娘……”
他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知自己送了一封信,督主便派人堵了凤栖宫,所以自己如今的下场应该是与信有关。
申屠川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主仆,许久之后唇角闪过一丝讽刺的笑:“好、好……来人!看着凤栖宫,今日起一只苍蝇都不得放出去!待将证据拿到,再做处置!”
他说完转身便走,院中人顿时呼呼啦啦走了一大群,只剩下季听和林琅还在地上,林琅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却靠一口气撑着:“娘娘……不该惹督主生气。”
季听苦涩一笑,彻底跌在地上,半晌才淡淡道:“林琅啊,我季家可能这次要撑不过去,若是我死了,你可以帮个忙,将我跟父母埋到一处吗?”
“督主不会让您死的。”林琅安慰。
季听没有再说话了,小小的身板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一直不停的颤抖,很快青石板地上便洇了一大片水迹。
这边申屠川离开后,便收到了抓住二皇子的消息,他立刻前去审问,一直到天光即亮,才冷着脸从牢中出来。
“二皇子这次,就是大罗神仙也护不住了。”李公公叹息。
申屠川将所有证词拿在手中,沉默许久后全部撕毁,李公公一惊:“督主……”
“重做一份证词,将季明前摘出来,至于其他人……”申屠川目光黑沉,“二皇子一党自知罪孽深重,招供后尽数服毒自尽,以求保全家人。”
“督主万万不可,若是如此,皇上必然责怪督主办事不力,连几个囚犯都看不住……”
“就这么定了。”申屠川不容置喙。
李公公怔怔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低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回天牢。
“等等。”申屠川突然开口。
李公公停下:“督主请吩咐。”
“查一下是谁将皇上病重的消息传给二皇子的。”
昨夜申屠川闯凤栖宫的事,李公公也有耳闻,因此有些不解:“不是季嫔娘娘传出去的吗?”
“她否认了。”申屠川垂眸。
李公公抿了抿唇:“既然已经确定消息泄露,督主又要保全季嫔娘娘,又何必再问下去。”季听刚送家书不久,跟她爹勾结的二皇子便开始谋反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该问,”申屠川眼底一片漠然,“我要知道,她有没有撒谎。”
“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吗?”
“有,便说明她辜负了我的信任,她配不上我先前为她做的一切,若是没有,”申屠川的眼睛出现一丝波动,总算没有像一滩死水了,“若是没有,她定然生我的气,我该送个大礼,好好哄哄才对。”
李公公沉默一瞬,努力许久才没把‘你怕不是疯了’几个字说出口。他就不懂了,就算她没有传递消息,她爹不也谋反了么,现在把她季家摘出去,已经冒了巨大的风险了,怎么还得去哄哄?
240/279 首页 上一页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