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后别作妖,安安静静的半夜别闹,否则我下一个打的不是你老铁,就是你了。”
“……”
“榴莲留下送你了,算作赔西瓜的清理费。”
白端端撩了撩长发,挑衅地看了一眼季临,相当白莲花地矫揉造作道:“怎么样?还是要我亲自上阵才搞的定?”白端端故意加重咬字双关道,“老公,你不行啊。”
“……”
季临想发作,但白端端抢先一步把他拽进了电梯。
“瞪什么瞪,走了。”电梯门关上,白端端才放开了季临,“季律师,你可别现在发作啊,好不容易才把人家压制住,男人呢,要能屈能伸,可别功亏一篑啊。”
“白端端!”
白端端笑笑:“别客气,不用谢!”
季临显然快要气到崩溃了,他努力深吸一口气,才压制住了怒意:“白端端,你胡说八道我不和你算账了,我的西瓜和榴莲,你给我个解释。”
“讲道理,我这次交涉成功,也是惠及我和你两个人吧,那西瓜和榴莲作为成本付出,我们也应该彼此共同承担吧。”白端端眯着眼睛笑了笑,“我这个人很有诚意的,这样吧,我给你做一个星期早饭你看怎么样?”
“吃你一个星期的早饭?”季临的镇定自若终于彻底崩盘了,他抬高了声音,“我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吗?”
“早饭不行的话,那要不晚饭?”
季临怒极反笑:“西瓜和榴莲都不用赔了,你,不要给我送什么有毒食品,以后见面,离我越远越好,你不仅做的饭有毒,你整个人都有毒。”
行呗,谁怕谁啊。
白端端一点没多想,打了个哈欠,这才志得意满地回房睡觉了。
第14章
白端端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去了所里。
徐志新的案子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自己在徐志新隐瞒真相的情况下,也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和争取,要是金光电子换了别的律师,恐怕这个案子都是自己稳赢,最终败给季临的骚操作,虽完全始料未及有些不甘,但白端端输得心服口服。
而这个临时的救急案子之后,自己还有一个企业大规模裁员案将和季临继续对垒。季临代理的是一家纸品制造类公司,名字叫西蒙纸业,今年来因为A市用工成本的上升、外加环保法规的越发严格,以及纸品成本的提高、电力资源紧张造成的不定期限电,导致企业最终在全球布局中决定部分产线撤出中国市场,将企业的三条生产线搬迁至墨西哥,而这三条生产线的搬迁,则将直接导致300个工人的下岗。
白端端将代理300个员工,每个员工因为入职时间不同、签订的合同版本也有差别,因此一旦企业辞退员工,所涉及的赔偿方案、经济补偿金都有千差万别的不同,需要一一有针对性地做出方案,其实是个工作量非常大的案子。
一上午,白端端就和员工代表通了几个电话,沟通了谈判的方案策略,同时,准备开始一一核对每个员工的赔偿方案。
只是她正好好按着计算器,却听到大办公区里一阵骚动。没过一会儿,竟然陆陆续续进来了七八人,不是扛着摄像机,就是拿着打光的工具,显然是一个录制团队。
“各位律师老师,下面就请配合我们每人拍一段Vlog,可以谈谈你们平时的工作,最好有话题度一些,比如遇到过什么奇葩客户和奇葩案例的,我们之后会剪辑播出,宣传效果会非常好……”
白端端被打断了思路,皱了皱眉,就戳了戳旁边的张俊达:“怎么回事?”
张俊达压低了声音:“就林par接了个‘律政职场梦’的综艺,以后录制团队会在我们这里驻扎几个月,专门拍摄我们的工作现状。”
白端端一脸无法理解:“我们的职场状态有什么好拍的?大部分时候就是伏案工作,外加电话和客户沟通啊,又很专业,说实话拍出来谁看啊?这玩意儿有收视率?”
“不是,这有剧本。”张俊达对白端端使了个眼色,“那时候你还没从B市回来,所以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剧本的,该在镜头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给你指定好大方向了,包括还雇了人演客户和我们撕逼吵架,那剧本写的还挺跌宕起伏的,我看按照这个录制播出了,收视率不会差,林par说能给我们律所带一波热度和名气,之后好像还接洽了个剧组,拍律政剧的,说让他们来我们这儿取景呢,都是一线大咖,肯定要爆……”
张俊达还在科普,然而白端端压根听不下去了。
其实从一年前开始,她对林晖的一些决策,就相当不认同。律所是非常严肃的工作场所,尤其因为涉及大量当事人的隐私信息,保密性很强,根本不适合这样大张旗鼓地拍摄。
好在因为白端端刚回A市总部,这个剧本里显然没有她的戏份,她只好选择眼不见为净,戴上耳机开始处理工作,好在隔了一会儿,录制团队终于收集好了今天的素材,终于离开了朝晖。
只是刚安静了没多久,办公室又开始吵吵嚷嚷的,白端端饶是想集中精力工作,也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尖锐哭叫声给打断了。
“你们这样,根本不是律师,完全是诈骗!是欺骗!”声音的主人是个四十多的中年女人,穿着质地廉价的外套,她满脸苍白,两个眼睛红肿着,挂满了泪痕,手里拿着一堆文件,情绪激动而绝望。
而她的对面,站着穿着精致的杜心怡,相比对方的崩溃,她可淡然极了,只嫌恶地往后退了退:“大婶,你是有病吧?判决又不是我给你下的?是法院下的,你要闹,去找法官闹,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晖不在所里,她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白端端拉过了张俊达,轻声道:“怎么回事?这女的是杜心怡的客户?没拿到理想的判决?”
“不是。”张俊达悄声道,“她是杜心怡客户要开除的员工,杜心怡代理的是企业,那女的是被开的员工。”
白端端本来还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中年女人声音几乎撕心裂肺:“我只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当然斗不过你这样有知识的人,但你们律师,比我们有文化,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明明当初是你说的,企业没办法必须要裁员,所以和我好声好气商量说给我经济补偿金,金额也不错,答应我下礼拜就签协商一致解除劳动合同的文件,结果原来这都是个陷阱!”
“你还说的清清楚楚,考虑到是公司裁员,所以这个月工资照给,社保公积金也照给我交,但这个月里我可以先去投简历,也可以随时去面试,不用给公司报备,这样方便我找到新工作,也算是公司对我的补偿和心意,结果我这个月有三天去别的公司面了试,最后却被你污蔑说这三天是无故旷工,是我严重违纪,所以公司可以不用给我其余经济补偿金,就单方面解除合同!可我根本没违纪啊!都是你告诉我,这个月里我可以随时去面试的!”
面对对方的指控,杜心怡却并不以为意,她冷笑了一声,模样嚣张:“哦?我说过吗?大婶,你不知道说话要讲证据的?你说我说过,我就说过啊?你有本事,你拿出证据啊,没有证据,那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这中年女人愤怒而怨恨:“你这个女人,真的是好歹毒!这根本就是骗局!你都是当面和我讲的,我这种普通小老百姓,怎么会想到和你说话都要录音?我以为公司是真的人性化,没想到根本是你设了局!”
“法律清清楚楚地做了规定,你旷工就是旷工,公司这个月还在付你工资,那你这个月里就还是公司的员工,那你不来上班,当然要履行公司的请假流程,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自说自话就不来的?”杜心怡撩了撩长发,“你自己不学法,旷工违约,公司开除你,法院的判决有错?”
“法院的判决是没错,但你这样骗人,你良心不会难安吗?!”这中年女人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仪态了,她的眼泪不停掉,“我家里只靠我这份工资在养着,你是人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怕报应和……”
只可惜她的控诉没有机会再讲完,很快,物业的安保人员来了,当即就把这中年女人给连拖带拽给带走了,大办公区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而白端端的内心却不太平静,杜心怡这种操作,在劳资纠纷中并不算少见,兵不厌诈,企业为了降低成本裁员,可谓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律师为企业提供这种裁员方案,也很正常。但白端端一直不屑用这种恃强凌弱、利用对方完全不懂法律陷阱的方式赢得案件。
太像欺诈了,太胜之不武了,也太没有契约精神了。
张俊达见那中年女子被拖走,也有些唏嘘:“听说这女人挺可怜的,生的孩子是个重度脑瘫,孩子爸一见孩子这个情况,劝这女人和他一起把孩子给扔了,以后再生一个,这女的不肯,这男的就跑了,自此没回来过,留下这女的一个人拉扯这孩子长大,全家的开销全靠她一个人微薄的收入,现在又被这样以旷工为由辞退,连经济补偿金也拿不到,四十多岁,也没什么特别技能,恐怕下个工作也难找,真是被逼到绝境了……哎,先不说了,杜心怡往这边来了。”
几乎是张俊达话音刚落,白端端一抬头,就见到杜心怡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朝白端端笑了笑,语气挺嘲讽,表情很挑衅,但声音却故作单纯不解道:“白律师,听说你之前处理的一个特别简单的案子,怎么输了呀?你不是号称经验比我多能力比我强,都不肯带我吗?可现在我的案子赢了,你的案子怎么输的这么惨呀?”
杜心怡看了白端端一眼,佯装可爱般嘟了嘟嘴:“以后可不要再倚老卖老了哦,资格老还打不赢官司,真的好丢脸的呢。”
她说完,才笑笑,离开了白端端的办公桌。
没一会儿,张俊达的微信就来了——
“端端,别理她,她每次在林par面前就装小白兔,又单纯又不谙世事的,但林par一旦不在,她在所里就横着走,完全懒得掩饰自己的本性,各种颐指气使,真以为自己是朝晖半个老板娘啊?”
白端端憋着一口气,回了张俊达一个“恩”字。
白端端对办公室政治斗争没有任何兴趣,以往朝晖所里的气氛也不差,只是如今,即便自己想要置身事外,恐怕也是无法独善其身。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朝晖里有两列站队,一列就是以杜心怡为首的会来事儿派,大部分以近几年新进的员工为主,这个派别里的人,业务能力并不突出,但拉帮结派踩低捧高打击异己的手法倒是娴熟极了,嘴巴甜脑子活,虽然工作不行,但是特别擅长汇报和抢功劳,每天钻营的都是怎么和林晖这些合伙人混好关系,心思完全不在提高自己的水平上;另外一列则都是相对实干的律师,业务能力能打,但不擅长自我营销和人际斗争。
因为林晖对杜心怡的纵容,因此杜心怡那种毫不遮掩的两面派和对其余员工的颐指气使打击报复,虽然大家颇有怨言,但也并不敢正面和杜心怡冲突。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更何况,她是林晖面前的红人,林晖对她几乎是无原则的回护。
只是白端端学不会这样的虚与委蛇,一个小时后,林晖回了所里,白端端放下手里的文件,便板着脸进了他的办公室。
林晖看起来风尘仆仆,见了白端端,点了点头:“端端,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他一边倒水,一边说,“上次徐志新那个案子,你输给季临了是吧?这案子算了,本来就是临时转手给你的,标的额又小,但是之后你自己选案子,绝对不要选这种明显会输的案子,我们朝晖现在接案子,都讲胜诉率了,你这样,很容易坏自己口碑。另外,下一个裁员案好好打,对方律师又是季临,你上次一个人对他落了下风,下个案子涉及300个员工,是个大案,你一个人对季临可能有点吃力,我让杜心怡一起协助你,她其实业务水平也不错,刚替我们客户赢了一个案子,花最小的成本把一个老员工给开了……”
杜心怡,又是杜心怡!不提还好,这一提,白端端心里的火苗简直是噼里啪啦开始燃烧。
林晖却对白端端的情绪一无所知,他还在继续关照道:“劳保局、司法局那边也和我打过电话表示过了,因为涉及300个员工的劳资问题,社会影响会比较大,千万要和谐地处理,不论是和季临谈和解还是最终走仲裁诉讼,都要安抚好我们这边300个当事人的情绪,别闹出社会新闻了,影响不好。”
林晖讲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端端:“端端,你有时候太直接太不在乎人情世故了,这样很容易得罪人,这点上这次好好和杜心怡学学。”
“和她学?学什么?学用不入流的手法欺骗对方当事人,以达到给自己当事人省钱的效果?”白端端终于忍不住,她的声音嘲讽,“林老师,你知道杜心怡是用什么办法赢了案子吗?她去骗对方当事人!利用信息的不对等!你觉得这种手段应该值得提倡?”
白端端一边说,一边瞪着林晖桌上那难看的动物雕塑。
林晖抬了抬眼皮:“白猫黑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杜心怡的方式不违法,完全是利用了劳动法里的规定,因为她最终的操作,这位企业客户非常满意,已经决定和我们签下长期顾问协议。”
林晖的声音波澜不惊,却也意味深长:“端端,这不是早几年了,现在法律市场越来越饱和,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你不能为客户做到杜心怡那样,自然有别的律师能做,那凭什么这个客户会留下选择你?别人有这样的操作,那以前你能胜诉的案子,现在不代表就能继续胜诉了。”
你不要太天真了。
林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这句潜台词,已经传递给了白端端。
“这次正好你找我,那我也和你直说了,之前你在B市,我不太管你,有很多案子,明明标的额非常大,但碍于是企业客户,你不肯接,白白拱手把这样好的案源送给了B市其余律所,我没说你;还有一些案子,明明是性价比非常低代理个别员工劳资纠纷的案子,你却偏偏要接,来来回回算上差旅费,大概刚能和代理费打个平手,几乎都可以算作是法律援助了,对所里的创收根本无益,我也没说你;而且明明有些案子通过杜心怡这样的操作,可以稳赢,你坚持不肯,我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现在你回了总所,就在我眼皮底下干活,有些规矩,你就要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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