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预感从来就没失灵过,毕竟是堂堂叶家家主,凭直觉测吉凶的本事还是有的。结果叶楠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周老头从沙发后面搬出了整整有二十厘米那么高的书,摞到了她面前,对她露出了个和善又慈祥的笑容,完全没给她半点“果断”的会:
“孩子啊,要知道知识就是力量,不好好上学可不行。”
叶楠这些天来恶补现代知识补得那叫一个流畅,甚至都已经听说过《五年高考年模拟》这种大杀器的名字了。只可惜周老头的还按在书的封面上,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五》吗?不好意思,我真的不需要这个。”
“怎么可能是五。”周老太发话了:“我们用不着这个!”
——然而叶楠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重了!完全没有因为周老太的发话褪去半分!
果然,周老太满面自豪地也从沙发后面搬出了只多不少的一摞资料,豪情万丈地送到了叶楠的面前
“我俩之前都教毕业班,上面发的资料积攒了这么多年,也就这些了。”
“——s市从来都是自主命题,我们不做五,做《灿烂在六月》,难度比五要高多啦!”
叶楠两眼一黑,觉得此刻真是天亡我也。她宁愿杀回百年前跟那些恶鬼妖魔之流再血战个千八百回,也不想在这里掰着指头算椭圆和双曲线!
周家二老都是正儿八经的化人,更是好人,于是他们示好的方式也很是特别:
“正好现在是六月,多应景。叶大师,要是我们两把老骨头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甭给我们看啦,也给我家傻丫头省点钱,你先把这些资料带回去,也算是我们一点小心意。”
叶楠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生命是真的有某些东西,会成为“不可承受之重”的。
正当她想着怎样礼貌地回绝这份二老好意的时候,突然眉头轻轻一皱,整个人的气场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乖巧、温柔又无害的小姑娘的话,那么此刻的她便像是陡然凝成的寒冰之剑一样,连说话的时候,一呼一吸间仿佛都带着满满的寒气:
“请二老让我看看你们卧室里供奉的佛像如何?”
她这话一出,周家二老立刻就震惊了:
周诗云多年没有回过家,赵飞琼哪怕来看望二老也不会随便进长辈卧室的,周家不同以往,早就没什么佣人了,给他们宣讲“请佛像的诸多好处”的人过了第二天就没了影儿,连他们自己都找不到人。排除了一切信息外泄的可能性之后——
这姑娘是怎么知道,他们最近新请了尊佛像供奉在家里的?
可别说,自从这尊佛像请回家之后,可真是好事坏事都对半开了:
先是周老太莫名其妙就晕了过去,后来才发现是被乱八糟的人动了魂魄;可是自家的傻姑娘也遇到了高人,醒了过来不说,还打算跟赵老四撕破脸,眼下证据的收集都已经到了尾声……
如果这些好事都是佛像带来的,他们肯定不能撤下去;至于这些坏事有可能也是佛像带来的,他们之前还真没想过,毕竟周家这么多年来都倒霉惯了,遇到坏事早就不稀奇了,倒是遇到好事才会让人多想一些。
然而今天,这位年纪轻轻却带着一身清贵气儿的、过分年轻的大师,一个照面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想看佛像”的这个要求……
周家二老没敢细想,赶紧把叶楠迎进了他们的卧室。指着正对着床的某个小台子道:
“那里就是盛放佛像的神龛了。”
叶楠细细地将这尊白玉佛像打量了一下,突然出如电,并指成刃,朝着佛像的背后直直抓去。要是她这一下落实了的话,人的血肉之躯碰到玉石这么坚硬的东西,还是这么实打实地碰上去的,就算不至于骨折,也肯定要发出一阵闷响,让人觉得很疼的吧?
然而并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楠简直就像是在掏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地就把插了进去,甚至从这尊玉佛里掏出了一道漆黑的雾气来。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这道雾气刚被从佛像体内掏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小孩子的哀鸣。
室内温度骤降,明明外面的大太阳还在那儿明晃晃地挂着呢,这室内却瞬间阴冷刺骨得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幸好这种感觉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当叶楠合拢掌心,将它泯灭在的时候,这种感觉也就随之消弭了。
周家二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几十年来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全都在此刻碎成了渣渣。
等叶楠再摊开的时候,那双修长而清瘦的心里,便有了个逆着的“卍”字。这个字竟然是漆黑的,跟她白皙的一对比,便愈发有种鬼气森森、望之便通体生寒的感觉。
说来也奇怪,当叶楠把这玩意儿掏出来,放在自己身上之后,在场所有的周家人身上都一轻,好像终于挣脱了某种束缚一样;周家二老甚至都觉得这个房间好像被阳光充满了一样,暖洋洋的。
只有开了天眼的玄门人士才能看见,就在这道鬼气和逆佛印被叶楠尽数收拢在掌心的那一刻,布下了整整十年的孤凤桃花阵在这一刻开始了疯狂的反噬!
无数金光从天际汹涌飞来,以更快的速度飞速没入周家人的身体,就像是旱了多年、龟裂无数的土地终于得到了前来滋养的泉水一样,这些都是曾经被赵老四抢夺去的周家人的气运;而与之相对的,这尊白玉佛也越来越黯淡,连普通人都能看出它的不对劲来了。
周家二老教书育人多年,自然有相应的福报。这种福报可不小,毕竟不是谁都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坚守讲坛、为国家培育大量人才的;也正因如此,赵老四一个大字不识的破落户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从别人那里偷来抢来的东西,也终究不是他的。
叶楠合拢掌心,对目瞪口呆的周家人略一低头,就像是她来的时候打的招呼那样,永远都这么浅浅辄止、不温不火,却因为她周身的清贵气息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什么被慢待的不快:
“这些都是同一个人的,想来他的名字已经不用我多说了,他不配。”
“接下来他这就要接受现世报了,你们是想看个现场,还是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听别人转述?”
周诗云愤怒道:“要是能亲眼看着他遭报应的话,我肯定选择亲眼看着!”
赵飞琼也同意自己母亲的观点:“他不配当我的父亲。我给赵家干了这么多年的白工,他还想送我去死,这么多年来他还一直都丧偶型育儿,有他没他一个样,我又不是拎不清的愚孝之人……我只要好好对我妈妈尽孝就可以了。”
周家二老想得更多一点:“能看现实报的话,肯定看现世报……只是叶大师,这会不会让你惹上什么麻烦啊?我们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不花,自然能看见您把那玩意儿收在心里了,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叶楠一怔,心想果然跟知识分子这样的好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便笑道:
“多谢挂念,这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很快就能找人解决了它。”
“既然大家都想看现世报,那还请周姑娘打开?那人正在找你呢。”
周诗云今天为了和自家爸妈好好聚一下,便干脆关掉了,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找她。她刚听从了叶楠的话开,立刻就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赵老四”的字样。
第23章
周诗云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感觉一阵强烈的愤怒冲上了她的头脑。
如果不是这个人渣的话,她十年前也不会犯傻,下嫁给一无所有还只会拼命压榨和剥削人的赵老四;更不会沦落成之前那个丁点儿志气和智商都没有、只知道以夫为天的蠢样子;要是没有叶楠出相助的话,她的女儿都要为此丢掉性命……
要是赵老四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绝对能徒生撕了他!
然而叶楠口的“现世报”又有着极强的说服力。思忖良久之后,她还是咬着牙接起了电话,并且在听到自己名义上的“丈夫”的声音之后,拿出了她最常有的那种唯唯诺诺的懦弱样子来,小声问道:
“怎么了?”
哪怕她没开免提,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也非常清晰,一听就是气急了,才会如此暴跳如雷,甚至连掩饰都不掩饰:
“你现在在哪儿呢?!”
周诗云回答道:“我、我听说爸妈身体不好,就回来看看……”
赵老四今天一整天都倒霉透顶。先是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撞到了床头柜的角上,要是再用力几分的话可能当场就得见血加脑震荡;起床洗漱刮胡子的时候,刀片一个没拿稳,险些把自己的大动脉给切开;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能充电,直接关了;等他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这些琐事赶往公司之后,发现公司竟然被查封了,助理从今天清晨就开始疯狂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没能联系上他。
有匿名人士举报他们,偷税漏税、高层聚众嫖/娼赌博、克扣工资、由产品质量问题直接导致的人命案……林林总总几十条,所有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都被翻了出来,结果当时最能处理大局的他还在关呢,也就错过了处理此事的最佳会。
眼下他的公司股票一路飙绿,不少本来谈得好好的生意伙伴更是连连取消了合作。急得他赶紧拨通了那个存在他联系人列表里、然而根本就没拨打过几次的电话,慌张地问道:
“大师,不是说这个阵法只要一直能往阵眼里填人,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吗?怎么我的公司现在出问题了,是不是有人动了它?”
电话那边传来了个稳重又柔和的女声,如果只听声音、不去细究这番话的内容的话,怎么都能称得上一句“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她说的内容跟她本人的声音相当不符,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感觉让赵老四这样的人听了都不太舒服、心里发憷:
“你女儿不是还没死么?可能力道不够。这样吧,反正你妻子跟了你这么些年,你也早厌倦她了,周家气运也被你尽数掠夺干净了,把她填进去就好。”
赵老四打了个哆嗦。说来也奇怪,明明隔着电话,那边的人却好像看到了赵老四的动作一样,轻笑一声:
“你不愿意?这可真是奇怪了,明明当年布下这种阵法害她的时候,你可丁点儿犹豫的迹象也没有。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现在再来装深情,是不是有点晚了呢?”
赵老四一咬牙,低声道:
“我才不是念旧情,大师。我是怕如果我杀了她的话,警察第一个就要查到我的头上,有没有更保险一点的法子?”
那边的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半晌之后她才止住笑意,对赵老四指点道:
“我来教你个法儿,他们看不出什么来的。你之前不是托人往周家那两个老人家的卧室里塞了邪佛么?等会儿我让我小徒弟来给你送写香料,你带着它们过去,往里面点上一把再出来,万事大吉——”
“除了你女儿赵飞琼之外,周家现在最正统的条人命就都要折在孤凤桃花阵里。”
“就算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特别督查组前来,里面也还有我们的人呢。这人身居高位,说话做事都让人一等一的放心,更是主动转投了我们白骨灵修。哪怕他看破了,也绝对什么都不会说的。”
“有了这样的双重保险,你是不是更放心了?”
赵老四的公司其实眼下就是个光鲜亮丽的空壳子,毕竟他把钱全都花在了各种乱八糟的地方,宁愿在外面养上五六个女人、天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也不愿意给公司多添点有用的设备和高精尖人才。
他心里算盘打得那叫一个清,毕竟他为了这个见鬼的孤凤桃花阵,已经往里面填了太多的东西了,有这些东西支撑着,他每年只要固定地给那个女人送去一钱财,哪怕什么心都不操、甚至作破了天,他的公司也可以变成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没想到这只母鸡在没了孤凤桃花阵的庇护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死鸡。
他要是不赶紧把这个阵法续下去的话,等他之前仗着有这个庇护所以肆无忌惮地干过的那些坏事全都爆出来、全都反噬了之后,最轻都逃不过无期徒刑!
在他挂断电话之后没多久,果然有个小年轻来给他送东西了。这家伙穿了身漆黑的卫衣,戴了个同样是黑色的口罩,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能看见一双过分阴冷的桃花眼,站在赵老四的车外,隔着车窗瓮声瓮气对他道:
“开窗,我带东西来给你了。”
等赵老四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纸包后,这位年轻人又开口道:“师傅还叫我捎个话儿,你老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自己先一步回了周家。你赶紧过去,还能名正言顺地上演一番迷途知返的亲情好戏呢,也省得你另找借口去周家了。”
明明这话对赵老四有利,然而周诗云的行动可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他这个人不仅倚老卖老,而且还掌控欲特别强烈,恨不得让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要一举一动完全按照他的步调来。因此,“周诗云在没有告诉过他的前提下就自己悄悄回家”这件事直接把他的暴脾气给完全激发出来了,对着电话那边的周诗云就是一通责骂:
“女人就是会给人添麻烦!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回去了,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有多幼稚,多欠考虑?让我好一顿找,真是烦死人了!”
换作以前被蒙蔽了的周诗云,还会把这一番话当做她的丈夫关爱她、只是不太会表达的证明呢;然而此刻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捂住话筒,没敢看气得要死的自家父母,对叶楠投去了求助的眼光:
【这话应该怎么接?】
——她又不是演员,现在身为正常人的周诗云竟然完全无法还原之前那个蠢不拉几的自己的反应,最多只能伪装到刚刚那个地步了!
叶楠伸,从周诗云的里接过了电话,对电话那边柔声问道:
“请问您是赵先生吗?”
赵老四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他还是没能认出来这个在医院让他磕过头、出过丑、告吹一萧家生意的姑娘的声音。因为叶楠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听得他晕乎乎的,而且声音经过电话传达之后又有一定的失真,于是他一叠声应道:“是我是我。小妹妹,你是什么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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