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很穷,比她家还穷,徐家虽穷,多少有些家底可败,可李家父母老实,除了种地干活,生不出半分别的心思,老实得时常被人欺负,小花也从小被人欺负着长大,徐思娣小时候穿不下的破烂衣服都会送过去,给小丫头再穿一遍,每次去了,小丫头都两眼泛光,一脸乐不可支。
其实,徐思娣打小却是十分羡慕那丫头的,李家虽穷,可是她的父母却是将她当做眼珠子疼。
原来,穷人家的孩子不该被娇养长大么。
可是,那还是个孩子啊,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
而凶手竟然是徐天宝。
四年不见,她只在零星的几个电话里听到过徐天宝的名讳,她已经快要忘了徐天宝长什么样子了,他怎么就变得这样面目可憎呢。
其实,无论对蒋红眉夫妇有着怎样的厌恶憎恨,可对于徐天宝,徐思娣心里一直残存着一片柔软的地方,毕竟,那孩子打小是被她拉扯大的,小时候她那样爱他,他那样可爱,那样聪慧,那样讨喜,他也十分喜欢她,到哪儿都黏糊着她,他咿咿呀呀时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姐姐”。
记得,那是三岁,四岁还是五岁那年,她被蒋红眉追着打,小天宝急得团团直转,一张小脸都憋成紫色了,张着嘴拼命的喊着姐姐,她被蒋红眉用扫把追到了屋子外,小天宝哇哇哭着追着跑了出来,然后被门沿绊倒,一把栽倒了地上,直接将门牙给磕掉了半颗。
那样可爱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那样一个面目可憎之人呢?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徐思娣总是会想起徐天宝,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徐天宝。
她被蒋红眉父母伤害了,于是她选择蔑视着一切,蔑视着整个徐家,也蔑视着徐天宝,冷眼看着他被蒋红眉夫妇一步一步也养歪了,或许,她在徐天宝调皮捣蛋、胡作非为的时候,耐下性子、心平气和的拉他一把,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徐思娣愣愣的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灵魂出窍了似的,只觉得魂不附体。
直到,听到警察无奈的声音响起,只叹了一口气道:“如论如何,也不能选择干这样的傻事,你们可以报警,可以选择用法律的手段维权,不该选择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来报复啊,何况,这孩子不过是个学生而言,她是无辜的,如今家里一个两个都进了医院,你若是再犯个什么事儿,医院里躺着的那两个该怎么办?”
警察劝解批评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显得那样的无力。
陈氏听了,只惨淡的笑了笑,道:“报警有什么用,孩子是自己跳河死的,警察不会管的,徐家那杀千刀的小畜生不承认花儿肚子里的娃娃是他的,呜呜,他不承认,他不会承认的。”
陈氏说着说着,只将脸埋在臂弯里,呜咽啜泣了起来。
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嗓子早已经沙哑了。
那一声一声低沉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无比的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见陈氏不知想起了什么,只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来,一脸空洞的看着某处,自言自语的呢喃着:“那孩子如今还被他堂叔堂伯们搁在徐家的堂屋里呢,他们说徐家人一天不回,就不将那孩子抬走…”
“俺都离开三天了,那孩子就那样干巴巴的被放了三天三夜…”
“天气这么热,她会不会怕热,她打小胆子小,有没有人守着啊,她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的…”
“哎,你说这么热的天,她的身子上会不会长小虫子啊,小虫子会不会咬她,会不会咬她肚子里的小娃娃…”
“不成,俺得回去守着,给她捉虫子…咱小花儿最怕那些小虫子了…”
陈氏嘀嘀咕咕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徐思娣却再也听不下来了,只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拼命眨着眼,拼命抬头看着天,可眼泪依然无声的流了出来。
没多久,一位女警跟着走了出来,看了徐思娣一眼,道:“真是个可怜人。”
徐思娣偷偷抹了眼泪,冲警察道:“警察同志,能不能将人给放了,我们之前起了些争执,是我动手在先,是我激怒她在先的,她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我作为当事人,不想追究了,您看,可不可以。”
警察定定的看了她一阵,道:“我去问问领导罢。”
徐思娣道:“谢谢。”
陈氏被教育了一个小时后,从派出所放了出来,派出所上下给陈氏筹了两千块,亲自派了警车送陈氏去了医院,离开派出所前,拿着钱一脸无措的陈氏当即跪下,朝着派出所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警察立马将人给拉了起来。
等人的空挡,徐思娣将卡里仅存的一万块全部取了出来,一并交到了陈氏手里。
陈氏哭着向她道歉,向她磕头。
李奶奶输完液后,急急忙忙的就闹着要出院,要去看儿子。
下午,徐思娣领着二人一同去往海市人民医院去探望李伯伯。
李伯伯住进了重症监护,浑身插满了管道。
她们过去时,李小花七岁的弟弟卷缩在走廊处的长椅上睡着了。
医生找不到李大贵的家属,正急得团团乱转,一见到她们过来,只立马大步朝着她们走来,急急道:“你们费用筹到了吗,你们到底还想不想救人,病人如今的情况十分危险,李大贵突然爆发心肌炎,如今上肢末梢血运障碍,已经出现了指端青紫现象,再拖延下去可能会发生坏死,严重时可能造成截肢或者死亡,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医院如今应用体外膜肺氧合技术勉强维持病人的血液循环与供氧以维持其生命,现如今只能勉强维持着病人的生命体征,他的心脏已经无法搏动了,越拖会越危险,关键是到时候不一定能够及时找得到能够匹配的心脏,所幸今天刚好匹配到了一颗合适的心脏,费用到位的话,马上就能进行手术了(专业术语摘自百度)。”
医生开始有些激动,说着说着,见李奶奶跟陈氏二人一脸迷茫,连他所说的这番话也不知听没听懂,医生忽然间想起病人家属的家庭情况,良久,只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们家属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着,进入了病房查看。
病床上的李大贵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用管子在运送空气,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
在他的病床旁摆放着一台心电检测仪,上面的线条一起一伏,在上下跳动,徐思娣认得那台机器,小时候在电视里时常看到过,当那台机器上的线条变成了一条横线,就意味着病人已经死了。
当年在电视里时觉得一脸新奇,如今回到了现实生活中,只觉得有些触目惊心,那是生命倒计时仪器啊。
一夜之间,已经死了一个了,不,是两个,这是第三个啊。
李奶奶跟陈氏二人坐在椅子上,抱着刚醒来迷迷糊糊的儿子,三人一脸无助的卷缩在一起,看着病房里的李大贵,一脸绝望,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徐思娣,然而知道她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她已经给了她们一万了,她们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若非陷入这样的境地,怎么会为难一个孩子呢。
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后,扭头看了家属一眼,良久,再次叹了一口气,往办公室里走。
徐思娣立在原地立了许久,只缓缓跟了上去。
“最多三天,心脏来源在西安,对方生命垂危,心脏最多在体内维持三天的时间,如果需要手术,还需要医务人员专门将供心送过来,而李大贵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三天,总之一句话,越早决定越保险。”医生一脸凝重道。
徐思娣听了,良久,只握紧了拳头,道:“我尽力去筹钱吧。”
然而起步三十万的费用,想要在三天之内筹到,谈何容易。
第114章 114
走出医院后, 站在医院的门口, 徐思娣一脸茫然。
眼前有好几条路, 可是徐思娣竟然一时无法抬脚,不知去往哪条。
正踟蹰间, 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已经响了一整个上午了,徐思娣无心接听, 眼下,将手机摸出来一看, 是秦昊打来的。
然而, 低头盯着屏幕上秦昊两个字, 徐思娣竟然没有勇气接听。
三十万,对于秦昊来说, 或许压根不值一提, 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如今的秦昊不再是以前那个花钱大手大脚、为所欲为的公子哥了, 他跟她一起兼职、打工,跟她一起吃食堂、挤着蝇头餐馆, 他似乎正在努力的, 想要一步一步脱离家里的摆控,他为了她,好不容易放下骄傲,放下尊贵, 徐思娣知道,秦昊一直在暗自咬牙着想要证明,他依靠自己也可以养活自己,他依靠自己也可以照顾好她。
可如今同样为了她,他难道要再次摇尾乞怜的跑回去,宣布他两年的坚持彻底失败,宣布他不过是个什么都得需要依靠家里的寄生虫么?
徐思娣不想要这样践踏秦昊的尊严,何况,前面那二十一万元的债务,她还没有还清了。
如果再次去找秦昊,那么这两年的感情是何等的可笑,秦昊于她而言,就不再是恋人,不再是男友,而不过是个随时需要随时用上的提款机罢了。
徐思娣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再次去找秦昊。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秦昊是什么感情,这辈子,好像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可是,毫无疑问,她是喜欢、欣赏秦昊的,她对他永远怀揣着一份感恩的心,这是世界上谁都可以伤害,唯独秦昊不可以伤害。
电话铃声挂断了,紧接着,微信立马连着来了好几条信息。
徐思娣点开一看,未接电话有十多个,信息有十多条,全部都是今天秦昊发来的。
将微信信息打开,只见秦昊一脸焦急的询问她在哪来,说他姑姑过几天办婚礼,在法国,他需要临时出国几天,之前原本想要邀请徐思娣一起去欧洲玩几天的,他答应了姑姑领她给她看,可是前些日子考试,又加上生日这几天给耽搁了,一时忘记了,这一次可能不能带她一起去了,不过姑姑回国后想要见见她,最后又问她在哪里,今晚的飞机,他原本想要在临走之前跟她一起吃午饭的,结果一时联系不上她了,看能不能一起吃个晚饭。
徐思娣将信息及语音一一点开,一条一条认真听了看了,最终,只用力的咬紧牙关,找回了些许思绪,给秦昊回道:今天临时有些事情,去不了了,回来时给我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秦昊秒回道:有什么事情,在宿舍写论文?
又道:还是又接了活儿。
又说他下午还有些时间,如果她接了兼职的话,他想去看看她。
毕竟昨晚难舍难分的,秦昊心里兹兹的想得厉害。
徐思娣只含糊回了一句:有些忙,先这样了。
然后匆忙将手机收了起来。
心道秦昊出国了,也好,省得她这几天牵连他。
又在医院门口立了好一阵后,徐思娣想了想,直接去了阿肯的工作室。
一般周五到周日比较繁忙,周一阿肯都会在工作室,要么接活儿,要么给底下的模特算工钱,亦或者招聘,带新人之类的。
徐思娣想起上回阿肯跟她提及的,有好几个厂家想要跟她签约,待遇不菲。
去了工作室后,果然阿肯在那里,听闻徐思娣的来意后,阿肯一脸关切的询问她遇到了什么难处,顿了顿,只微微皱了皱眉,看了徐思娣良久,忽而道:“你条件好,你上次打版的那个系列卖爆了,好几家工厂都跟我联系了,想要签你,且条件一家比一家好,可是签合同都有流程的,需要你到厂子里去试版,看效果,厂子都在外地,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你如今还没毕业,还得好几个月呢,还没开工就想对方支付这笔钱,我估计有些难度,毕竟从业这么久,我还从来遇到过这样的先例,况且三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不?”
阿肯沉吟了良久,跟徐思娣如实道。
徐思娣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可是这笔钱是救命钱,她想了想,只咬牙道:“哪怕签约的时间长点儿,待遇差点儿呢?”
阿肯听了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脸不赞同道:“你这是要贱卖了自己么?”顿了顿,只真心实意的冲她道:“这样的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还是那句话,你条件好,有资本,如果愿意降低要求,签个三五年的话,我想有不少厂子或者模特公司会认真考虑的,不过,我还是不太赞同你这样做。”
说着,阿肯一脸语重心长的冲她道:“这一行,红火的日子就这么几年,这是你最好最值钱的几年,你如果这么仓促随意的签了自己,将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你知道么,将来如果后悔了,哭都不知道往哪儿哭去。”
阿肯是过来人,又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看好徐思娣,不愿白白看她浪费了自己的资本,顿了顿,沉默良久,又道:“你要做长远的打算,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你不是打算当老师或者读研么,不是不想走这条路么,你这个时候巴巴送上门去,只会令那些资本家们无穷无尽的压榨,我觉得得不偿失,是个送上门的赔本买卖。”
然而这些徐思娣又何尝不懂呢?
身后可是有一条人命在等她。
她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坐视不理,她可以选择继续忙碌自己的毕业,考自己的研,考自己的编,可是她同时也知道,今后这一生,她都会睡不好一个好觉。
“还是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看看吧。”
徐思娣沉吟良久,依旧缓缓道。
阿肯原本还有满腔劝阻的话,不过全部咽进了肚子里,良久,冲徐思娣道:“好,我这就替你联系。”
说着,阿肯直接当着徐思娣的面开始打电话联系厂家跟模特公司,一开始见到徐思娣的形象照后,对于徐思娣也纷纷有些印象,每一家都非常感兴趣,不过听到签约后第一时间就要提前预支三十万,一个个强自忍着没有笑出来,当然,也有当场就忍不住笑出来的,不过听到后面签约时间的商议时,一个个都沉吟了片刻,只说先考虑考虑。
阿肯是个谈判高手,没多久,一家家开始报签约年限,有一口气提出要签约五年的,也有一口气提出要签约十年的,不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需要她本人亲自过去跑一趟。
阿肯对徐思娣道:“你本人的条件比照片上更好,亲自过去一趟,这几家厂家应该都不成问题,我还是那句话。”阿肯敲了敲桌面道:“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后悔。”
徐思娣当即立马摸出手机开始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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