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潦草,不合格。”
“字迹大小不均,不合格。”
“纸张不洁,不合格。”
…………
简直比唐僧还唐僧。
偏偏它越说,谭玉瑶就觉得越烦躁。写来写去又是一张废纸。
这一夜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蜡烛,直到天明她才堪堪写出了十张在系统眼里‘勉强’能入眼的字。
任务一完成,满屋子的白纸都凭空消失了。要不是桌上那熄掉的蜡烛还冒着丝丝黑烟,谭玉瑶都以为昨晚一晚的奋战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真是可惜了那么多纸,拿去生火多好。
“喔,喔,喔~”
天亮了,新来的那只公鸡也开始打鸣了。谭玉瑶揉了揉干涩的眼,开门走了出去。
半夜的时候困的不行,连写的啥都不知道。现在写完了,又睡不着了。真是见了鬼了。
洗了个脸,见正屋还寂静一片,哥哥他们还在睡。谭玉瑶就打算去先去做早饭。最近收花生收玉米的,他们真的是累的狠了。该做点有营养的东西才是。
上回换的面条才煮了一点,后来一直都没舍得吃。今天就给他们煮个鸡蛋面吧。
谭玉瑶利落的涮了锅,点起了火。这回她收了许多力,总算没再断什么东西了。
谭青山闻着香味跑到厨房,一见妹妹就笑了。
“小妹,你这是把碳灰抹到眼上了?”
谭玉瑶摸摸眼,没有黑色,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黑眼圈。转头干巴巴的笑了两下。
“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没啥。快去洗了吃面了。”
说着把三碗面都端了出去。
刚刚做饭的时候不困,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瞌睡虫都到她身上了。对着面碗直打瞌睡,那脸都快栽到碗里了。
谭育民看着好气又好笑,直接把她撵回去睡觉了。
等她一觉起来,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头还有些昏沉,肚子也饿了。刚要去厨房找东西吃,却瞄到大门门缝里插着根狗尾巴草。
这是她和玉玲约定好的信物,有事找不到人就在门口插狗尾巴草。
她刚刚应该来叫过门,但自己睡的太沉了没听见。
上回把她的那一块钱用了,这会儿去找她,刚好拿给她,她肯定高兴!
谭玉瑶担心玉玲有什么急事,草草的喝了点面汤,摸了两个鸡蛋放兜里就出了门。
这个时间,玉玲应该是在放牛。谭玉瑶直接去了河沟。果然在那找到了她。
“玉玲!”
“诶!”
两个人在大黄牛的身后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谭玉玲好似有话要说,却又开不了口。踌躇好一会儿了,看得谭玉瑶都替她急了。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呗。咱俩又不是外人。你刚才去我家找我啥事?我睡着了,没听到。”
谭玉玲咬着唇定定的看了她几眼,想了想还是问了。
“你,你,你有没有,十,十块钱……要是有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先借给我?我肯定会还的!”
十块钱……
谭玉瑶表情变的严肃起来。
“你要那么多钱做啥?能不能告诉我?”
“是我妈……这几天她总说她怀着弟弟太辛苦了,要吃些好的补补。可家里哪有钱给她买。她就把主意打到小妹身上了。我早上去倒猪食的时候,听到她跟爸说要把小妹拿去卖给大山里做童养媳。”
“卖了?!童养媳?!”
他们怎么敢,这可是犯法的。
“他们当然不会说是卖,他们只说是送。可这跟卖有什么区别。从小天天干活我们忍了,挨打挨骂我们也忍了。我们三姐妹难道是捡来的吗?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玉婷还那么小!”
谭玉玲想到伤心处,猛的蹲了下去。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谭玉瑶只能蹲在她身边拍拍她安慰安慰。
“十块钱,我可以借给你。可你要怎么回去跟二婶说呢?”
“真的吗?!”
谭玉玲猛的一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谭玉瑶。见她点头,心上压的那块石头才落了地。
“玉瑶,谢谢你!我一定会还的!我保证!”
“你有想好怎么跟二婶说吗?她会不会从你手里拿了钱,尝到了甜头,再继续拿玉婷威胁你要钱?不瞒你说,十块钱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现钱。要是二婶儿再来一次,我只怕也没能力帮你了。”
“我想好了,就跟她说是捡的。这十块怎么也够她用一段时间了。只要她不赶着现在卖了小妹,我肯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谭玉玲擦了泪,眼神是一片坚定。她对小玉婷的一片关爱之心,让谭玉瑶很是感动。
自己也是玉婷的堂姐,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去山里做什么童养媳。谭玉瑶脑筋一转,心里有了个主意。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这才朝谭玉玲招了抬手,示意她把耳朵伸过来。
“我给你个建议……”
“………………”
“啥?!”
谭玉玲惊呼一声,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就被谭玉瑶捂了嘴。
“小点声,被人听见,告诉二婶儿了就没用了。我刚说的你好好想想,我觉得是可行的。总比卖到那不认识的人家里好。以二婶儿那性子迟早还要作妖的,你要早作打算。当然,我只是建议,听不听在你。”
说完又把兜里的两鸡蛋摸出来给她。
“起来的晚,还没来得及煮熟。你先拿去,煮饭的时候埋在下面的碳灰里也能熟。吃的时候小心点,别给二婶儿看到了。”
谭玉玲刚收住的眼泪一下又冒出来了。
天天在家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都快撑不下去了。
要不是村里几个老辈疼她,还有玉瑶时不时的救济,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是有温暖的,她早就绝望了。
第22章 贪得无厌的二叔。
大黄牛甩着尾巴低头啃着草, 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谭玉玲从大声哭泣变成了默默流泪。
谭玉瑶蹲的累的, 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别哭啦, 凡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我平时在村子里的人缘不怎么好。逢年过节的也没怎么走亲戚。有哪些人适合, 我还真不清楚。你要是觉得我的建议能行, 就趁早去打听下。”
谭玉玲其实心里已经认同了谭玉瑶的提议。
“可是, 谁家会同意过继一个女孩子?”
不是她看不起女孩子, 而是村里重男轻女的人太多了。
“只要有钱,谁都愿意。对了,最好是打听那种孤身一人的老人, 或者老两口都行。小玉婷一个月才能吃多少粮食,咱们每个月把她的口粮送去,每月再给个几块生活费。平时多帮衬着干些活儿, 肯定有人愿意的。”
谭玉玲想想也觉得有希望。
“但是, 我妈她肯定会找人家要很多钱的。”
谭玉瑶愣了,她想了那么多, 居然没想到这茬。现在自己虽然手里有十块钱, 但明显是填不上二婶儿那胃口的。加上系统里的十几块恐怕也很勉强。
“钱的事, 我得好好想想。你先打听着。”
想到钱, 她就坐不住了。
回家抓耳挠腮的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直叹可惜了身上这把力气。这要是在现代, 凭着这把力气还能去搬个砖赚点外快啥的。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躺黑市了。从系统里兑粮食去卖。
不过这是下下策。
眼瞧着天快黑了,谭玉瑶打消了去镇上的心思。正要煮饭, 就听到外头传来玉玲的声音。跑出去一看, 她背上还背着背篓,一看就是还没回去过。
她脸上挂着笑,丝毫不见之前的愁眉苦脸。
“玉瑶,我找到愿意过继玉婷的人了。”
“谁啊?”
这么快……
“就是二叔婆。她刚刚在河沟上头洗衣服,听见咱俩说话了。我牵牛回牛棚的时候她来找我。跟我说她可以过继玉婷。”
“二叔婆?有这个亲戚吗?”
谭玉瑶实在没什么印象。
“二叔婆你都不知道啊?就是阿爷二弟的媳妇儿。二叔公和表叔早些年去当兵都没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了。”
“有啥条件没?”
谭玉玲点点头。
“说是玉婷要是过继了,等她走了,逢年过节的都要给叔公还有表叔烧纸烧香。”
这要求不过分,她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谭玉瑶也觉得没问题。就是没和那个二叔婆接触过,不了解她是什么人,心里有些没底。
“这样,你先回去,不然二婶儿又要打你了。等晚上我爸回来了,我再打听下二叔婆这人怎么样。明天早上我去叫你一起扯猪草,咱们去她家看看。”
谭玉玲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家。顿时脸就白了。
丢下一句糟了,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谭玉瑶都怕她背上的背篓把她压折了。
村里头这么大的姑娘都是要说对象的时候了,平常人家再忙,都会让她们呆家里养一养。谁像二婶儿家那样,把姑娘当牛使唤的。
玉玲明明比自己还大三岁,站起来才到自己肩膀。玉珠跟玉婷更不用说了。
这三姐妹都是让人心疼的很,谭玉瑶没法看着玉婷被卖掉。只能尽力去帮她们一帮。
此时,就在谭玉瑶家向东二里地外,一个小山丘上。头发花白的罗春花正在两个坟堆前拔着草。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头子,我跟你说,过两天咱家也许就能进新人口啦。你老哥家的那两个娃,大的还好,小的实在是不成样子。家里孩子养的比猪还不如。听说还要把老幺的拿去卖山里当童养媳。前两年大华家那个丫头去当了童养媳,才一年呢,就被磋磨的断了气。姜桂兰也狠的下这心。玉婷才多小啊,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我打算把她过继到石头名下,给咱做孙女。”
顿了顿,罗春花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泪继续念叨道:“这样,就是找不回小满,等我死了,逢年过节的好歹也有人个给你们扯扯草,上柱香不是。”
空荡荡的小山丘上,微风吹起了挂在坟上已经破旧的墓纸,似是在回应她一般。老太太收拾好扯出来的野草,转头留恋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才颤颤巍巍的下了山。
她回去收拾了下,拿着个小布袋子出来,直直去了村长谭子平家。
谭子平也是一把年纪了,很多事情他都放给了儿子做,一天倒也悠闲。正逗着孙子呢,就看到罗春花来了。很是意外。
他跟罗春花的男人谭行刚从小一起长大,好的连裤子都恨不同穿一条。小时候他掉池塘里还是谭行刚救的他。不然哪有现在他这个村长。
后来刚子去当兵没了,他儿子偷跑去当兵也没了,小的去做了红小兵,出了趟门就再也没回来。
罗春花这一生实在可怜的很。所以他除了在分工的时候多有照顾,还早说了,有啥难处尽管来找他。
不过,她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来过。今天倒是稀奇了。
“这可是真难得,十几年了,头一回见你上我家来。”
罗春花笑了笑说:“哪里就难得了。平常村子里不是也常见到。没事我上你家做啥。”
“那今天是有事了?”
“是有事。我想过继谭老二家的老幺给我家石头。想让你跟我去他家说说。”
谭子平一愣,满是沟壑的脸露出个极其惊讶的表情。
“过继谭老二家的老幺?确定是谭老二?他家那可是个女娃娃,你过继她干啥?”
这话罗春花可不爱听。
“女娃娃咋了,上头都说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我就喜欢女娃娃,你帮不帮吧?”
“帮……”
罗春花这十几年来头一回找他帮忙,能不帮吗。
“只是,谭育全两口子都是浑人,我虽然是村长,但他们家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强逼着人点头。”
罗春花点头。
“我明白,话我去说。你只要帮我做个见证人就行了。要是能说成,还要麻烦你开证明。”
谭子平这下没啥好说的了。两个人叫上了刚下工的谭育民一起去了谭育全家里。
几个人刚走到路口,就听到谭育全家里传来阵阵打骂声。男声女声都有,骂的也是乱七八糟不堪入耳。前头两家邻居显然见怪不怪的。端着饭碗坐在门口,淡定的吃着饭。
谭子平越听脸越臭,哪有这样骂自家孩子的父母。
“你们也听得下去,不晓得去说说。”
那吃饭的邻居连连摇头。
“谭老二那两口子都是个惹不起的。上去说了也没用,还能惹一身骚回来。”
谭子平白了他一眼,又拿手里的烟杆捅了捅谭育民。意思,这是他兄弟,就交给他了。
谭育民苦笑两声,上前去拍了门。
“老二!开门!”
里头的人显然没把这个大哥放在眼里,装着没听见,骂孩子的声音甚至还高了一个度。
谭子平气极,上前踹了门两下。
“谭育全,开门!”
里头的骂声顿时没了。
秦桂兰有些慌。
“全儿,好像是村长的声音。”
谭育全绷着个脸,踢了下桌子。
“怕什么,还能吃了你?去开门!你们三个给老子滚到后头洗衣服去。敢偷懒手板打烂!”
玉玲三姐妹齐齐打了个冷颤,赶紧去屋里抱了脏衣服去洗。
罗春花一进院子就四处找那三个丫头,看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心里担心,面上却没露出来。
谭子平先拉了板凳坐下,有些严肃的盯着谭育全。
“你们两就是这样当爹妈的?听听你们刚刚骂的那些话,是人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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