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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福娃——词酒

时间:2020-01-07 10:50:54  作者:词酒
  所有人都哭嚎了个痛快,最后张春芽把娘家亲娘张老太带上了,她说,“我现在还缺你一口饭吃?你留在家里整日哭得病恹恹,是嫌自己命长吗?跟我到北疆去,换个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再找几个婆子搓搓麻将摸摸牌,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神仙一样的日子,留在这儿干啥?一大把年纪了还给你孙子媳妇儿搓尿布?”
  张春芽原本就同娘家的关系不大好,看在娘家爹娘的份上,她时不时还给家里捎一些金钱财务回来,这会儿发现自己最牵挂的爹没了,亲娘日子不好过,瘦的和稻草人一样,大冷天还得蹲到河边去给重孙搓尿布,张春芽的脾气直接就炸了。
  她兜里有钱腰板硬,指着娘家大哥和娘家嫂子剜心地骂。
  时间就是一把猪饲料,总能把人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喂养。张春芽当初叉腰骂娘的时候,嘴里喷出来的话那叫一个低俗粗鄙,后来跟着苏崇文家走南闯北,赚了不少钱,她就给自己冠了一顶‘体面人’的帽子,那些把人祖宗十八代全都挖出来骂一遍的话,她是说不出口了,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战斗力。
  不能明着骂人,还不能阴阳怪气地损人吗?
  张春芽骂娘家大哥和娘家大嫂的话,就连苏崇山都没听过,那完全就是绵里藏针,针针见血,明明没有一个脏字儿,却让她娘家大哥和娘家大嫂恨不得刨开祖坟躺下去,再被张春芽骂下去,夫妻俩怕是连‘含笑九泉’都不成了。
  一种米养百种人。
  李大妮和张春芽妯娌俩这么多年一直都待在一块儿,张春芽完完全全地解放了天性,遇到了真实的自己,李大妮就豁不出去这张脸。
  她看着自家老爹老娘被弟媳折腾成那个样子,看着自家兄弟被家里的婆娘管得连腰板都挺不直,心里都快气炸了,但她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能吃了承托铁了心地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爹娘必须跟我走,看看爹娘跟你们一块儿过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你看看爹娘穿的都是什么衣裳,吃的都是什么东西,爹娘年岁大了,还需要像奴才一样伺候你们!你们真真真是太过分了!”
  李家兄弟是个二皮脸,“姐,这都是爹娘自己愿意的,他们要是不同意,我还能拿鞭子赶着他们去做?”
  “你做不出来,可你那丧尽天良的婆娘呢!李大柱,那是你爹,是你娘,你但凡有半点儿良知,能让爹娘过程这样?娘的年纪比我婆婆还要小两岁,你看看我婆婆是什么样,再看看咱娘,说咱娘比我婆婆大二十岁都有人信!”
  “爹娘必须跟我走,由不得你们!另外,从今往后,别想再找我要一个铜板儿,门都没有!我每年寄钱回来,是让你们给爹娘买吃买穿的,你们又是怎么做的?自己吃的和猪站起来似的,爹娘瘦的就和猴儿一样,我看着就心酸!”
  李大妮直接断了家里兄弟的财路,声明了自己的立场,往后一个铜板也不往家里寄,这下轮到她爹娘着急了。
  “大妮啊,咱家就这情况,就这条件,你不能嫌你弟,他做的已经很好了,你的日子过得顺,你不能不管你弟啊,娘家兄弟是给你撑腰的,你若是不要娘家兄弟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谁来给你撑腰。”
  李大妮被她亲娘这句话噎得一口气没捯过来,最后直接喷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她打算学张春芽一次,在娘家撒一场泼。
  “我呸!连自己的爹娘都不管,我还指望他给我撑腰?他连自个儿都撑不住!爹娘,你们自个儿决定,要么你们跟着我走,他们夫妻俩自个儿带孩子自个儿过日子,日子过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要么你们也留下,就当没生过我这个闺女,我也当没你们这样的糊涂爹娘!反正银子铜板,之后想都别想!”
  心软的人一旦被逼得不心软了、绝情了,那估计连人都不算是了。
  李大妮的爹娘自以为十分聪明地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来,他们先跟着李大妮走,等之后有了机会,再找李大妮要点钱,寄回家来接济儿子儿媳,可老两口低估了李大妮的心狠程度。
  李大妮答应给老两口养老,那是真不带半点含糊的,好吃好喝供着,到了换季的时候,裁缝就给请来了,但老两口如果想要从李大妮口袋里掏点银子出来,想都别想。
  李老太变着花样要钱,一会儿说自己想吃这个,一会儿说自己想穿那个,一会儿又说自己头疼脑热想花钱请个大夫过来看看,李大妮一眼识破李老太的诡计,直接把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给李老太派了过来,她让那贴身大丫鬟捏着钱,李老太想要吃什么穿什么都给买,想要请什么大夫也都给请,唯独有一件事不行——银子万万不能到了李老太手上。
  李老太担忧得茶不思饭不想,还憋出一个‘绝食’的损招来。
  李大妮经商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李老太以为自己绝个食就能拿捏得住李大妮,真是太小瞧李大妮了。
  李大妮听贴身大丫鬟说了这事儿之后,亲自去了李老太和李老爹住的那偏院一趟,她看看躺在床上装死的李老太,道:“您想饿就饿着吧,反正我大鱼大肉供了这么多天,一顿两顿不吃肯定没事,就是一天两天不吃,那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李大妮又转身去问她爹,“爹,崇水让小厮从酒楼里买了陈年老花雕回来,我让人炖了卤肉,你要不要去整点儿?”
  李老爹乐呵呵地爬起来,“要!”
  李老太险些气晕过去,等李老爹吃饱喝足回来,她气息奄奄地问,“怎么样,卤肉好吃吗?陈年老花雕好喝吗?”
  李老爹纳闷,“你问这个干啥,卤肉你吃过,陈年老花雕你也喝过,问这问题有啥意思。”
  李老太气得肚子疼,“你是吃饱喝足了,我还饿着呢!”
  “那是你自己不吃,又不是大妮不让你吃。”
  李老爹躺下,摸着肚皮打了个嗝,说道,“你非要和自个儿过不去,能怪谁?明知道大妮被大柱夫妻给气着了,你也知道大妮是孝顺你才故意置气闹,你还非要和大妮对着干。”
  “都说商人是从其他人身上剥皮拆骨熬油赚的钱,你觉得闺女会是善茬?你想饿着就饿着吧,反正我不陪着你挨饿,这么舒坦的日子你不过,非要折腾,实在想不明白,你是图了个啥!”
 
 
第81章 人V第五十九章
  带着娘家人去北疆一同享福,这本来是好事情,可谁能想到中间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张春芽把娘家兄嫂喷得无法做人,李大妮则是给娘家爹娘设下了‘送命题’——跟我去北疆享福,还是留在家里做牛做马?
  相比起这两家来,叶桂枝的娘家简直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叶老太对叶桂枝好,对苏崇文也好,当年苏崇文连着考了好几次科举都没中,其它人都劝苏崇文不要再考了,唯独叶老太拿了自己的镯子过来,要资助苏崇文接着去科考,这些都是她儿子儿媳知道的。
  叶家兄弟深明大义,知道这是能帮助姐夫翻身的机会,也知道那镯子是叶老太的,叶老太想给谁就给谁,没说什么,她媳妇儿心里倒是有两句怨言,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对叶老太也是一如既往地好。
  后来苏崇文和叶桂枝发达之后,叶桂枝经常接济娘家,她那弟妹早就没什么怨言了,余下的只是对叶桂枝的感激以及对叶老太的敬佩。
  还是她这婆母眼光好啊,若不是当初用三瓜俩枣的东西笼络住了人心,谁知道人家飞上枝头后,还认不认得这些穷亲戚?
  同乡的张家和李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叶桂枝的娘家没什么糟心事,她先是把爹娘都喊上,然后又把娘家兄弟和弟媳喊到一起来,问,“我和你姐夫将来既有可能就定在北疆省了,你们要跟着去吗?”
  “虽然你姐夫把官位给辞了,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品侯爷,就算是北疆省省通政见了,都不敢说什么,更别提北疆省省通政还是你姐夫一手提拔上来的,属于心腹之流。”
  “如果你们想一同去北疆省,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一块儿走,如果没有去北疆省的打算,那就留在这儿好好过日子,等我到了北疆省定下来之后,再给你们写信,家里如果有什么事,你们都写信同我说一说。若是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儿,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你们就千万别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白么?”
  “可姐姐也得提醒你们一句,作奸犯科的事情千万不能做。若是违反了律法,那可千万别来找姐姐,姐姐心软,肯定会同你姐夫说情,但你姐夫的心正得很,我担心他给你们来一个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若是一般人说出来,那还没多少分量,可这话是叶桂枝说出来的,她就算出身于乡野中的低门矮户,可是跟着苏崇文南来北往地跑了这么多年,还在京城富贵太太的圈子里混了几年,一身气度早就养了出来,她说‘大义灭亲’的时候,并没有配上多么狰狞的表情,可还是将娘家兄弟和弟媳给吓了一大跳。
  “姐姐多虑了,我们都是本分人,怎么会做违反律法的事情呢?容我和玫子商量商量,明儿给姐姐答复,成不?”叶家兄弟这么同叶桂枝说。
  玫子是他媳妇儿的名字,全名是孙玫。
  孙玫的娘家人都在,叶家兄弟也不敢轻易做决定,让自家媳妇儿抛弃娘家人,跟他一同去北疆打拼。
  可孙玫的想法是,看看苏崇山家和苏崇水家,这两家沾着苏崇文和叶桂枝的光,置下了多么大的家业?原先叶桂枝没有说要带着娘家人一起发达的时候,她就算有心想攀这门亲的高枝儿,那也没这个胆子,现在高枝儿主动伸过来,还能不攀了?
  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若是自己没点能耐,回到娘家都是要遭受嫌弃的,还不如自己跟着出去,先把日子给过好,到时候有能耐接济娘家了,再拉拔娘家人一把。
  就这样,苏家人回了一趟老家,带了一长串的人。
  燕棠生在宫中,养在京城,从未见过这般新奇的情况,他早先倒是见过张春芽几面,可每次见张春芽的时候,张春芽都是温声细语的,何曾如现在一样,母老虎附身了?
  他在宫中不是没见过争斗扯皮,可宫里人哪算是吵起来,那也顾忌一张脸面,哪会像乡下这般,看彼此不顺眼了,直接撸起袖子来吵一架,说不定还会上手挠掐?
  燕棠在乡下长了见识,到了晚上,就忍不住偷偷问苏鲤,“乡下都是这般……民风开放吗?”
  天地良心,他想说的是‘野蛮粗鲁’,可是想到苏鲤一家都是出自乡下,他就把这个不太美好的词儿给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苏鲤也好久好久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乡下人大多质朴,有话直来直去,不喜欢绕那些弯弯绕绕……”实在说不下去了。
  燕棠看着苏鲤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哈哈大笑,把苏鲤给惹恼了,一个枕头便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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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是八月间到的辽州城。
  如今的辽州已经没有了暑气,天气转凉,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凋零。
  时隔多年,苏家人故地重游,看着并无太多变化的辽州,又是好大一通感慨。
  望侯府与柘亲王府已经建成,苏崇山家和苏崇水家当年走的时候,把产业都得卖了个干干净净,这会儿再回来,只能重头开始。
  与当初不一样的是,他们这次有钱了,先买下一处暂时落脚的宅子,把带来的家人都安顿进去,然后再想办法置新宅子。
  望侯府虽是侯府,装饰上极尽用心,但身份限制在那儿,比柘亲王府还是要略微差上一些的,当然,并不是差在装饰上,而是差在制式上。
  搬入柘亲王府的第一天,苏鲤和燕棠足足在王府中转悠了两个时辰,在将整个府邸都看了一遍,苏鲤纳罕,“要这么大的宅子有什么用?转悠的脚疼。”
  燕棠斜睨了苏鲤一眼,意有所指,“亲王府得容纳多少人?九为极数,故而以八为准线,你我生八子,八子娶八妻,八妻各生八子,你算学好,且算算,这亲王府能住得下吗?”
  苏鲤翻个白眼,“谁要生八子了?你当是下崽儿呢?一下下一窝?生一胎便是一年的光景,连生八胎,八年时间,什么都不用做了?”
  燕棠厚着脸皮说,“急不得,急不得,慢慢来。”
  他还真是慢!慢!来!
  八月下旬到的辽州,九月底,苏鲤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她好像有点嗜睡,胃口也比之前好多了,饭量比燕棠得还要大,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精气神,她往常每天都想早起练练,哪怕是扎个马步提提神也好,可最近却不想早起了,只想在被窝里窝着,若不是担心起的太晚被下人们笑话,她觉得自己能睡到中午用膳的时候。
  某一日,燕棠突然拿着一个本子过来,煞有介事地同苏鲤说,“鲤儿,你这个月,那个是不是没来?”
  “哪个?”苏鲤一时间没从‘这个’‘那个’中反应过来。
  燕棠有些不大好意思,把那个本子拿给苏鲤看,苏鲤只是瞟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她的脸就臊红了。
  把那本子砸在燕棠的怀里,苏鲤嗔怒道:“我教你算学,就是让你算这些时间的?猴子过河问题,你算明白了么?真是没羞没臊。”
  燕棠紧张地问,“可这都过去了将近五十天的时间,鲤儿,你是不是怀上了?柘亲王府是不是要添丁了?”
  苏鲤:“……”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燕棠侧躺下,道:“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你想什么静静,想棠棠!”燕棠把那本子往旁边一丢,翻身上床,把苏鲤揽入怀中,“鲤儿,你同我说,是不是怀上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把平安脉?”
  男人幼稚起来,那可是真的幼稚,幼稚得可怕。
  苏鲤想怼燕棠几句,可是被‘想棠棠’这三个字逗得笑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能怼得出口?
  苏鲤不是不懂这些,她只是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在看到燕棠拿的那本子上记的什么东西之后,苏鲤就想明白了。
  她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可慌乱过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这本就是顺其自然的结果,有什么好慌乱的?
  从她梦中梦到燕棠为了救她而陷自己于不利之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颗曾尝试着用层层坚冰包裹起来的心,已经开始融化了。
  她的前世与这一世累计起来,有四十多年的光景,可人心并不是年龄增长了就一定会老,催人心变老的,从来不是岁月本身,而是这些岁月为人带来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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