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襄在里面挑挑选选,才终于组合出一套适合自己用的东西。
但她却很少用。
一是广寒峰上没有必要化妆,二是修真界崇尚一种清简自然的风格,并不提倡,甚至颇为抵触女修化妆。
反正修真中人素颜也都肤若凝脂,唇若含丹,实在没什么必要涂脂抹粉。
但他们总是不明白,女人追求更美的多变心思,是难以平息的。
玉襄有一次画了一个桃花妆出门,只是眼影的颜色重了一点,结果被师尊说了一通,还以为她被人打了,让她正常一点。她心中很不服气,六师兄陪了她许久才把她哄好。
而自那以后,玉襄就很少用过这些化妆品,最多偶尔涂些口脂。
如今,她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小宝贝,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化过妆了,又或者是心里杂乱的心思太多,当玉襄碰到白秋寒的脸颊时,她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原本准备从涂粉开始,却发现白秋寒的皮肤已经足够白皙细腻了。
她便干脆决定跳过底妆,直接开始给他晕染眼影。
话说先晕染眼影还是先画眼线合适啊……
玉襄思索着这一点,回过神来,便瞧见白秋寒安静的坐在她面前,闭着眼睛,神态柔和的耐心等待着。
他看起来如此的没有戒备心,让玉襄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勾引自己。有句话说得好啊——一个男孩子在你面前闭上眼睛,不就是想要你亲他嘛?
那看似温顺无害,仿佛可以让她予取予夺的模样,令她心中猛地一跳。
但玉襄连忙在心里向那些心无邪念,正直专业的化妆师们道歉——这可是神圣的工作,不能借此占人家便宜的!
她朝着他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他真的很温柔。
玉襄心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么好的男孩子呢?
这么好的男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喜欢自己呢……
她脑子里控制不住的转着这些念头,可是不知怎么的,当她的指尖一触
碰到他的脸颊,她之前那患得患失,焦躁不安的心情,突然便安定了下来。
他的肌肤柔软细腻,温热如软玉,明明之前他们两人的心仿若相隔万里,好似完全无法心意相通,此刻她却可以理直气壮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距离咫尺。
人们总用温香软玉来形容女子,但玉襄觉得,明明男人也一样适用。
没有人说话,可是没有交流,却反而让人感到格外的温柔与宁静。
他依然并不属于她,但玉襄以指腹轻柔的在他的眼皮上点开微微的绯色,忽然心中一片澄明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他?
她忽然想到,她以前谈过的几次恋爱,总是在一起前的暧昧时光,最为让人揪心和甜蜜,反而在一起后,就只是等着时光渐渐将曾经的爱意消磨的一干二净。
从无例外。
越是热烈的东西,冷却的也就越快。
盛极而衰,倒还不如细水长流。
她现在这么喜欢他,但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她又能保证一直喜欢他多久呢?
若是最后分手了,她还是广寒峰峰主太逸的徒弟,甚至还是他的师叔……可是秋寒呢?
他会不会因此感到压力,甚至觉得压抑?
到了那时分开失去的话,不仅是失去了一个恋人,也是失去了一个朋友。
那么,若是永远停留在这一步呢?
她就能永远拥有一个朋友。永远的陪着他。
这么比较起来,现在这样,是不是要更划算一些?
仅仅只是与白秋寒的身体如此小范围的接触,玉襄便莫名的感到自己的焦躁与烦闷,都被温柔的抚慰了。
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好焦虑着急的。
只要能陪着他,一直陪着他,像现在这样,不也很开心,很舒服吗?
不过,她后来的心态虽然端正了不少,但大约一开始心怀二意,加上技术生疏,最后玉襄觉得自己画的十分差劲,于是死活不肯给白秋寒看一眼镜子。
毕竟给男生化妆,画的好看就是女装大佬,画的不好,就很像变态人妖。
玉襄觉得,她好像把白秋寒毁成了后者——他明明那么好看的!
可惜最后,她还是没能拗过他,只得不好意思的递上了镜子。
白秋寒挑了挑眉头,看着那过分浓艳的眼影和歪歪扭扭的眼线,不置可否。
“我再多练习练习。”玉襄忙不迭的保证道,“下一次!下一次肯定画的比这个好看。”
白秋寒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生气。“行吧。”
他很好说话的没找她麻烦,也没嫌弃她的技术,“那现在怎么办?你要我这样回去吗?”
“不不不不不不,”玉襄哪里敢这样让他出去,“我帮你卸掉。”
于是白秋寒又闭上了眼睛,神色平静的任她鼓捣。
玉襄将微凉的净面膏点在他的眼睑上,轻轻抹开。他纤长的睫毛在她的指尖划过,让她不由得屏气凝神,垂下视线,落在他带着淡淡血色的嘴唇上。
那唇瓣看起来如此柔软而无辜,而他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只要她微微弯腰,就能轻而易举的亲到他。
但玉襄只是一扫而过,她用方帕温柔的擦拭掉他眼皮上化掉的妆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嗯?……知道吧。”
“但是她没有接受你?”
“嗯。”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也许是
我还不够好吧。”
玉襄心想,在这个人心里不够好的地方,在另一个人眼里,也许便是完完全全的正好了。
她继续道“那她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放弃?”
“不想放弃。”
“那你会经常去找她?”
“嗯。”
“那她会理你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那她不理你的时候,你怎么办啊?”
“……那就先不要去打扰她。”
“你不会想她吗?”
“会啊。但是我不想让她觉得难受,所以就自己找些事情,转移一下注意。”
“那你都不会觉得痛苦和难过吗?不会发脾气,不会生气吗?”
白秋寒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玉襄愣住了。
“她又没有承认我,我哪有资格抱怨她对我不够好?”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一字一句的锤在她的心头,让她觉得自己此前是如此的任性和自以为是。
玉襄忍不住道“……你好想得开啊。”
白秋寒笑了,“想不开又能怎么样?只能想开了啊。”
玉襄便很为他生气道“……你这么好,心态又好,又这么有耐心,她居然还不喜欢你,真是太过分了。”
她很想说,那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她不喜欢你,你试试喜欢喜欢别人呀。
但这太明显了,玉襄说不出口,只能惆怅的叹了口气。
“好啦。卸干净了。”
她看着他洗过脸后,更显清秀明净的面容,心中微微一动。
她发现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她纠结了那么久要不要直接表白,如今却无比庆幸,还好没有。
作为朋友,她永远不用担心会被他拒绝。他甚至可以迁就她的任何想法,即便是化妆也并不排斥……她非常开心,开心的觉得……
他真好。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深处,只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他的优点与可爱,最终最终,也许只有这么一句,他真好。
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子,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并不像是为了故意刺激她,所编造的故事。
她知道人很容易自作多情,所以人们才说,世界的三大错觉之一,就是“他喜欢我”。
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作多情,可以连对方明明那么喜欢着另一个人,都无法察觉。
喜欢那个人,他并不痛苦,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要如何去做。单从这一点,他就比玉襄成熟多了。
她真是太幼稚了,根本就比不上他。
当她微笑着,送白秋寒离开房间的时候,玉襄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忽然觉得,他专心的喜欢着一个人——挺好的。
……
“你得道了。”
玉襄把这些想法告诉五师兄的时候,王两沉默了半晌,如此评价。
但不知道为何,这句“你得道了”,玉襄却听出了“舔狗填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淡淡嘲讽。
她不满道“五师兄!我觉得我学到很多啊!”
五师兄却比她更加不满“你纠结了这么好几天,最后就学到了一个——他专心的喜欢着一个人,而你专心的喜欢着他,哪怕他不喜欢你,也挺好的??你是觉得你们两个都暗恋别人,所以关系反而拉近了??丢人!你以后出去,麻烦不要说是我的师妹好吗?”
“……才不是!我就是觉得!我就是觉得——”玉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道“道可道,非常道……这种感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师兄,看来你是悟不了了。”
王两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在这里开坛布道,广邀各方修士来听你传道,看谁能明白?”
六师兄王三慢慢的走了过来,慢慢道“我觉得,我明白。”
王两头疼“好,你明白,反正我不明白——你来干嘛?”
“大师兄有事,找师妹。”
“咦?”一听这话,玉襄连忙站了起来,“大师兄找我什么事?”
王三道“元阳宗,又来人了。”
玉襄还没反应,王两已经皱着眉头跳了起来,“元阳宗还没完了?”
元阳宗的蘅鹿女修,乃是元阳宗长老之女,当初对太逸一见钟情,但表白被拒。她本是高傲的天之骄女,因为此事不知受了多少奚落,当即怒而发誓,修为若不超过太逸,绝不离开元阳宗一步。
如今她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但因为没与太逸正式比试过,大家都感觉可能只差一线,已经是修真界最强的女修。
人们每次考虑修真界哪位女修能配上太逸时,蘅鹿以她的高深修为,总是第一人选。
而她对太逸的执念,也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自己徒弟身上——
她每收一个男徒弟,修行有成时,便要求弟子来上阳门点名挑战广寒峰弟子。
而每收一个女弟子,就直接要挑战玉襄。
但太逸理都不理,广寒峰的门都不许他们踏入。
玉襄奇怪道“是要来挑战我的?师尊这次怎么准他们进门了?”
“不是,师尊。是,掌门。”王三道“元阳宗,这次,不挑战了。”
他们,要求结盟。
元阳宗蘅鹿长老座下首席弟子邵衍,正式拜见上阳门掌门,要与广寒峰联姻。
而众所周知,广寒峰上只有一个女弟子。
王两一脸震惊,继而狂笑不止,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襄“???”
第三十四章
“大师兄, 我还年轻……”
跟着樊湘君一起前往上阳门主峰的时候, 玉襄心中十分忐忑。
“师尊怎么说啊?”
樊湘君想了想当时接到师尊通知的心情,表情微妙,“师尊说,让你去看看。”
掌门自然是直接联系了太逸, 太逸再去联系樊湘君的。一开始听见这个事情,樊湘君的第一反应就是师尊要他去处理干净,结果他都打算抡着莲花过去了,才突然反应过来师尊说的是——带玉襄去看看。
去看看?
……去看看!?!?
虽然没有直接同意,可是太逸这样的态度倾向,无疑就已经表露出了很多。
而一旦他有意让自己的小弟子寻找道侣的消息放出去,不知多少人要闻风而动, 蜂拥而来。
想到此处, 樊湘君就一阵头疼——要在这么多别有用心的人里筛选出值得玉襄托付终身的人,他就觉得她还不如一直暗恋着师尊留在广寒峰上算了——反正也没人能比得过师尊, 除了不会回应她外,又安全又可靠。
他不知道师尊在想什么,却不能违背,只好带着玉襄一起,去主峰……“看看”。
他自然不知道,之前玉襄下山后,太逸与掌门之间的那场谈话,让他决定给玉襄介绍越多年少英才越好。
当然,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太逸的底线是如果玉襄愿意,可以先接触接触,但直接订下婚约,想都不要想。
虽然如此,但这种不可违背的“相亲”,充满着某种“政治联姻”“封建包办”的意味,还是让玉襄觉得浑身都不大自在。
她跟着大师兄一起,迈入了主峰上的主殿,掌门正很是和气的,与一个红衣少年说话。
修真之人不论岁月,除了修为低微,或者即将死亡的修者,其余人一生都不会衰老。
所以这个红衣少年虽然外表看起来只是少年,但没准要比玉襄大个千八百岁——他可是蘅鹿长老座下的首席弟子,不可能年轻到哪里去。
玉襄听说邵衍刚刚成名时来过上阳门,但点名挑战的不是大师兄,而是二师兄傅无影,因为那时候大师兄已经名动八方,而他才初出茅庐而已,差距实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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