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低着头候在矿洞洞口处的竹叶老祖,嘴角一抽,似笑非笑道“劳老祖费心了。”
竹叶老祖连忙谦逊道“哪里哪里……”
“这么短的时日内,竟能令原本平平无奇的洞穴变得如此……辉煌,想必废了不少功夫吧?”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竹叶老祖开心的咧开了嘴,“只要能令小主人开心,属下万死不辞。”
“哦——”见他还是没有认出他的声音,白秋寒拉长了声音,歪了歪头,“老祖何必谦虚,前些日子,还是仰仗老祖高抬贵手,我才能留得一条小命呢。”
这绵里藏针的话语一出,一时间,气氛霎时变得极为危险与微妙。听白秋寒那样的说辞,众人才知竹叶老祖竟然曾对少教主出手过?这是不敬乃至于叛教的重罪。
剪竹和竹叶老祖顿时冷汗就下来了。驻城长老跟随在白秋寒的身边,随身护卫,闻言亦是惊疑不定道“少主?这其中是否有所误会?”
“误会?”白秋寒轻笑一声道,“老祖,不如你抬头看看我?”
闻言,竹叶老祖终于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抬头望了白秋寒一眼。瞧见那修长挺拔的紫衣人影时,他顿时如遭重击,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白秋寒满意道,“很好,看来老祖还记得我。”
……
上阳门和千星宗之间的冲突再次升级。
继千星宗的宗主在上阳门陨落之后,接着又传出了魔教少教主隐藏在上阳门广寒峰的消息,有消息灵通的人士言之凿凿说上阳门与千星宗决定召开诛邪大会,可没过几日,又传出了诛邪大会召开前夕,发现魔教少教主自广寒峰的禁闭室中失踪的消息。
一时间修真界里谣言四起,有人说他诡计多端,竟能从上阳门广寒峰上逃走,有人说上阳门广寒峰也不过如此,竟能被如此轻易地逃掉,有人说没有了太逸的上阳门就什么都不是,甚至还有说上阳门故意包庇魔教少教主,是刻意放走了他的等消息。
就在这风波频出,千星宗与上阳门纠缠不清,每天喂饱了无数吃瓜群众的关口,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直接将千星宗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
——传说中的魔教少教主迦希吉夜,直接向着如今位于上阳门内的千星宗首席弟子风夕瞳,提出了求亲的要求。
当然,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替他麾下的竹叶老祖相求。
婚书上一句“龙章凤姿,最是匹配。”,看似客气,却流露出无尽的嘲讽之意。
竹叶老祖“……小主人你开心就好了。”
千星宗“???贼子敢尔!?”
上阳门“……这是什么操作??”
这样的挑衅之举,足以让白秋寒再次出现时,能令千星宗集全宗之力,豁出去哪怕和上阳门撕破脸面,也要将他留下。
所以他只派出了一位领队,蛊惑了凡间的一队镖局,挑着十里红妆,蜿蜒登上了上阳门的山门——千星宗再怎么生气,也断然不能对凡人下手。
而领队仍然是剪竹。
她顶着可能会被千星宗的愤怒弟子抓去做成蛇干的压力,把彩礼送进了上阳门的山门后,便喜滋滋的跑去广寒峰串了个门。
“请问——莲华真人在吗?”
她羞涩道。
负责将广寒峰不欢迎的不速之客挡在峰外的门卫·王两,好奇的看着樊湘君道“放吗?”
樊湘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试试?”
于是一股无形的风力荡出,将剪竹礼貌而坚定的送出了百里之远。
但他却接纳下了另一位隐形的来客——岚。
岚熟门熟路的在广寒峰上腾挪跳跃,迅速的在悬崖旁找到了玉襄。
只见纤细的少女坐在风中,终于没忍住厌倦感,换了身衣服——一袭娇艳的粉色,是广寒峰上唯一的一抹亮色,令人一眼望去,便眼前一亮,心中一暖。
而她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神色娇憨,宛若三月桃花成灵,樱灵成精。
岚迈步朝她走去的时候,她正歪着头,将脖子上的紫色吊坠放在耳边,垂着眼眸,认真的侧耳倾听着从中传出的一阵歌声。
她没有发觉自己的眉眼含笑,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神色有多么柔软。而隔着一段距离,岚听不清那具体的词句,只能隐约听见少年的声音,清朗而温柔,合着悠扬的旋律,诉说着心中的思绪与爱意。
听见身后的响动,少女转头望去,瞧见岚自半空中显露出身形,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连忙跃下树干,往四周紧
张的张望了一下,不自觉的低声急道“你怎么来啦?他呢?他又回来了?”
岚甩了甩头,像是在回答“他没来”。玉襄“哦”了一声,神色有些怅然,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失落。
她敛了敛心神,蹲了下去,撸了撸岚那丰厚的皮毛,细声道“那你怎么回来了?他不要你了么?”
岚“昂”了一声,神色不屑的仿佛在说“怎么可能!”
随即,他骄傲的抬起了爪子,玉襄才发现他的腿上绑着一条牛皮带。她疑惑的拆开,又听见岚“呜昂”一声,像是开启的口令,那条装饰般的牛皮带便忽然展开,变成了一封信
“我已探得消息,鸣沙山矿脉为万魂煞血阵最后未完成的部分,风夕瞳曾将一个人打入未完成的万魂煞血阵——她称呼对方为‘师尊’,但其人擅驭魂力,外放武器与降妖伏魔索八成相似。目前困于阵中,性命无虞,只是若此阵大成,阵中的一切事物都会成为祭品,情况危急。”
看到这里,玉襄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冷气,就瞧见了下面还有一段话“另,我重归伊旬教后,发现没有渠道能与你再取得联系,万般无奈,只得出此下策,才能找到借口靠近广寒峰。我知道你可能仍然把风夕瞳当做朋友,求亲一事,你不要生气,我并无恶意。”
“——而虽然情况如此危急,我还是很想你……如果事不可为,无法阻止,我会立即赶去你身边。
如果要死,我也一定要和你死在一起。”
这话令玉襄的心猛地一软,随即又泛起了一阵令四肢发麻的酸涩,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想到他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能够听见她的心意?
少女怔愣了片刻,最终只当做没有瞧见最后一段话的收起信纸,对岚道“……我……替我谢谢他。”
她摸了摸岚的头,信纸上的话语却仍在心头缭绕不散,这让少女不得不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才转身朝着身后的空地呼唤道“六师兄!”
悬崖之上到处都是石头,王三应声而出,神色温润而安静。
玉襄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认真道“我得联系一下师尊。”
她虽然没有见过千年前的万魂煞血阵有多么可怕,但就如了解核弹的可怕不需要亲身经历一样,她知道,若是魔教这次真的成功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师父,上报给师门,以便所有人能够做出应对。
王三的眼神在岚的身上顿了顿,但什么也没说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很多时候,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会说,不会问。
值得依靠,又令人无比信赖。
于是当王三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太逸的元神再一次的降临在了他的体内。
他眉头微皱道,“什么事?”
玉襄连忙将白秋寒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她小心翼翼道“师尊,我们怎么办?”
“慌什么。”太逸听完了这宛若世界末日即将降临的消息后,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丝毫不见慌乱,“问题不大。”
“可是,万魂煞血阵就快建成了,”玉襄惊诧道“问题不大吗??”
“问题不大,没必要慌。问题很大,慌也没用。”太逸漠然道“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掌门——是白秋寒告诉你的?你就说是我在外探查到的,掌门不会怀疑你。”
玉襄忧虑道“那师尊你呢?”
“敌人在那里,忘一也在那里,”太逸的语气如此自然,就好像在说,太阳升起,月亮就会落下一般理所当然,“我自然也要去那里。”
玉
襄顿时更慌了“你一个人吗?”
“不然呢?”太逸却挑了挑眉毛,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他的眉眼冷硬如高山皑皑上千古不化的冰雪,一往无前宛若从不知后退“我一个人,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秋寒在吊坠里给玉襄唱的歌,大家可以参考一下《life is like a boat》的歌词。《死神》的片尾曲。好听~~虽然这是仙侠文,但是歌是英文加日文,不过反正小白是异域混血嘛不是。
第四十四章
上阳门与千星宗的是是非非, 千星宗的主要矛头基本上都集中在广寒峰上,只是纠缠了好些时日, 上阳门广寒峰的灵魂人物——广寒峰峰主太逸真人,却一直在外, 未曾露面表态。
人们都在猜测, 一向以性情孤寒著称的太逸真人, 事情发生后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岂料对方理都没理这样的纠纷, 大有他闹随他闹,万事不沾衣的超脱漠然。
人们只知道, 他甚至都没有回过上阳门, 一直在外专心寻找失踪的弟子。他一直独来独往, 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但忽然在鸣沙山中, 却猛地亮起了一道剑光。
那剑光浩瀚辉煌, 犹如连接天地的神柱, 光照遍野,亮彻九州,穿破九天云层,几乎将荒漠映照的如永昼之地, 宛若极光在苍穹辉耀。
那声势浩大的剑气席卷大陆,强势无比的向所有人昭告了自己的存在。
上阳门广寒峰峰主, 当世修真界第一人,在鸣沙山上划出剑阵,通告天下, 向魔教教主约战。
他以自己的性命为约,赌注筹码高傲而令人心惊胆颤——
太逸赢,魔教教主必须立即释放他的弟子,但他可以饶他一命。
而太逸若输,即便魔教教主不杀他,他也立即自戕而死,且绝不令上阳门为此复仇。
修真界一时哗然,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剑光宛若一场流星雨般,朝着鸣沙山蜂拥聚集。
仰头望去,只见漫天流虹几乎持续了三天三夜,仍连绵不绝——上阳门闻讯当然不可能安坐如山,当即派出弟子前往现场,樊湘君必须留守广寒峰,只得焦灼的令三师弟陆元衡作为代表前往。
上阳门原本打算一共派出弟子五人主峰弟子两人,春寒峰弟子一人,广寒峰弟子陆元衡一人——原本是准备再带上王三,但最终拗不过玉襄的恳求,加上了她,一共六人。
他们抵达鸣沙山时,发现太逸身旁几乎已经围满了一大圈人——他们与他保持着百里的距离,轻易不敢靠近,却又蠢蠢欲动的不想远离。而除了这些站在陆地上的围观者,天上亦不知悬浮着多少法器,坐着多少人围在云头,向下窥探。
但太逸闭眼盘坐在剑光之中,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外人只能瞧见一片煌煌剑光,却根本瞧不清他被湮灭在其中的身影。
他安静的等待着,仿佛可以一直在此等待到天荒地老。
——而魔教教主不能不来。
无论是万魂煞血阵被毁还是修成,阵中之人都会霎时被法阵所绞灭,为了四弟子的安危,太逸并未提及阵法一事。
魔教教主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将如此多的修士聚集在鸣沙山,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先“请”走这位大神。
他比太逸年长许多,千年之前的鼎盛时期,他在修真界威震八方,只有千星宗的燕和真人能与之抗衡一二,而太逸尚且年少。
后来他与燕和两败俱伤,太逸才猛然崛起,修行无情道后,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直冲顶峰,成为修真界新一代的传奇。
魔教教主看着那道恢弘剑光,心中不禁酸涩感叹。
真是后生可畏……
他之前只是大约评估过太逸的实力,觉得他们若是交手,胜负应在四六之间。不过,他年岁渐大,修行之路不进反退,状态渐有波动,锐气也有所衰败,真正交手,或许难分胜负——
魔教教主回忆起自己年轻之时,竟连自己都不能理解那时的自己为何可以那么疯狂与狂热,肆无忌惮到就连现在的自己都不免感到可怕。
若是当初的自己,定然要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将太逸置之死地,百般折磨,绝不容许他安宁片刻。
但现在,他却顾念着自己的安宁,顾念着魔教的基业,反而学会了“顾全大局”,“韬光隐晦”。
可是太逸如此赌约,显然对自己的实力颇有自信,竟叫他一时之间,不由得动摇了些许。
其实,也许在他不自觉的避开太逸锋芒之时,他就已经在心里弱上对方一头了。
不过,他从以前开始,便从不是天资最好,天赋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但最终,那些比他天资更好,天赋更高,更快展露峥嵘的人,却没有一个走的比他更远。
魔教教主尚未显形,便有一阵黑烟自天地交际处滚滚而来,细细望去,却见那黑烟中,千万条青灰僵直的腐烂手臂在向外拼命的抓挠着什么,像是想要握住一根救命稻草,把自己从浓烟中解脱出来,却浑然未觉自己如今只剩下一股执念,早已没有了实体。
伴随着这股阴寒怨恨的执念蔓延开来的,还有无数低喃细语,仿若潮汐一般涌入大脑的絮絮乱语。
那些繁复密杂的无序语句,就好像无数细小的蛊虫,在大脑中宛若蚕虫啃食着桑叶一般,沙沙作响的像是在啃食人们的脑子。
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当场脑浆爆裂而亡,一时场面血腥残酷,荒诞可怖,仿若地狱降临。
不少修士反应及时,罡气护体,也不免喷出一口血雾,再也难以待在此处,忙不迭的退后逃散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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