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共享一个妻子。或者说,我们的妻子将同时拥有两个丈夫。”
婆罗忽然道“但众神之王只有一个。”
月神道“我们若是联手,凌驾于众神之王之上。”
婆罗沉默了下来。
玉襄却听出来了,月神对于成为众神之王没有太多想法,他本身给人的印象,便不是那种好战和野心勃勃的模样,所以方才与玉襄的交谈中,根本没有提及众神之王的事情。
他似乎觉得,只要继续与婆罗联手,即便是众神之王也并没有什么可惧之处。
但婆罗显然不同。他一见到玉襄,一确认她的玄阴之体,便立即说出了众神之王的事情。他似乎不像月神那样满足于现状,而对那个传说中的头衔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等等,虽然两人在众神之王这件事情上有所分歧,但他们好像,都对于“共享一切甚至包括妻子”这一点并无异议。
这过于不同的文化和观念的冲击,让玉襄感觉又古怪,又诡异。
“可以先把我的弟弟还给我吗?”她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听他们的了“我的弟弟被你们贺摩的王变成砂砾,不知道关在哪里去了。”
婆罗看着她问道,“毗卢?”
玉襄注意到他的耳朵向外翻了一下,不禁心中控制不住的微微一跳。“嗯。”
“他为什么要把你的弟弟变成砂砾?”
“因为他对我不够礼貌。”玉襄有些不大自在的回答道“所以我弟弟很生气。毗卢王大约就觉得,他冒犯了他。”
婆罗的耳朵似乎是不自觉的又动了一下道“毗卢知道你的身份?”
玉襄的目光忍不住的望着他的耳朵,慢了一拍才连忙摇了摇头。
“那还真是奇怪。”婆罗本来想说,毗卢喜欢的一直都是丰腴性感的妇人,怎么现在居然会对眼前这个一看便格外年幼的小女孩感兴趣?
但他发现了她的目光,耳朵下意识的陡然一竖,便瞧见这少女的目光蓦然一直,剩下的话就在嘴里顿住了。
他立马凶恶的改口道“你看什么!”
玉襄不知为什么,却不觉得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你的耳朵,好可爱。”
婆罗没说话,因为他长着一个狼头,她也看不出他脸色如何,只能瞧见他不再出声,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往玉襄身上一甩,空气中便突然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撞进玉襄的怀里。
“毗沙摩!”玉襄惊呼着抱住了他。
月神顿时不自在的僵了一下,他虽然不介意旁人跟他一个名字,但显然还不大习惯。
毗沙摩剧烈的喘息着,冷汗淋漓的将自己死死的嵌进了玉襄的怀中。她不知道他都去了哪里,感受到了什么,经历了些什么,但见他如此反应,一定极为可怕。
玉襄连忙抱紧了他,连声低唤道“没事了,没事了,毗沙摩……”
这种时候,她总会觉得他又可怜,又无辜。
“好可……怕……”听见了她的声音,毗沙摩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勒紧了她的腰,他哽咽着,声音含糊不清的,哆嗦着,惊悸不已“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好像死了,却又还有意识……我好怕,我怕我永远都只能这样飘荡……着……没有身体,没有感觉……却只是,活
着……”
“对不起,对不起,”玉襄歉疚道“我应该早点救你出来。”
闻言,毗沙摩蓦然揪紧了她的衣襟,但很快,他便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嘶声道“……没关系。”
月神金色的眼眸望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要撒谎。”
他道“她本该要陪我一夜,明天才能放你出来。”
毗沙摩这时才好像终于摆脱了那极致的恐怖,渐渐重新感知到了周围的一切。他抬起眼眸,才发现除了玉襄以外,还有两位陌生的存在。
他瞧见了月神,还有那双一看便不似凡俗的金色竖瞳,怔愣道“你是……谁?”
“贺摩的月神。”婆罗淡淡道“生育与繁衍之神,丰收与财富之神,权势与爱情之神,掌握风暴洪水者,毗沙摩。”
毗沙摩。
原来这就是月神。
毗沙摩在玉襄的怀中安静的趴伏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月神的面容,怔怔道“我是你的孩子么?”
这一问问的着实突兀,尤其是按照如今所发生的事情,毗沙摩是不应当知道,他的母亲曾与月神有过什么瓜葛的。
除非这是魔教教主的一个执念,才能借着毗沙摩的口,在瞧见月神的第一面,便控制不住的询问出来。
他当初,是不是查清楚了自己母亲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看起来,他似乎极为渴望摆脱自己身上那属于父亲那一半的平庸之血——皇室公主与天神所结合而生的孩子,似乎天然的便生的尊贵。
哪怕那位公主已沦落风尘,哪怕那位神祇只不过是履行职责。
月神微微一愣,“不。”
他说“你不是我的孩子。”
毗沙摩的心便宛若被毒蝎猛蜇了一口,抽缩的让他几乎扭曲了表情。
他很在意这件事情。
玉襄忽然意识到,他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在意自己的出身。
母亲骤然从一介平凡的娼妓,变为一国公主甚至女王,已经令他颇有一种骤富失衡的心态,更何况又知道了她曾与一位神祇有过夫妻之实?
若他是神祇之子呢?
若他的父亲是一位神明呢?
这样的可能哪怕只是想一想,便令人感觉脱胎换骨,易筋洗髓般畅快。
就好像,你买了一张彩票,然后你发现中了头号大奖的数字,似乎与你买的号码一模一样般,令人惊喜的可以心脏骤停。
但最终,你仅仅只错了一位数字而失之交臂。
那种落差,失落,气愤与恼恨……如果无法及时调节,会慢慢腐蚀扭曲一个人的心志。
更何况,毗沙摩从小接触到的教育,又一向算不得多么阳光积极。
他看着月神,有那么一瞬间,玉襄从他那张年轻的面容上,见到了另一张更加成熟,更加俊美,也更加阴骛的脸。
她心中惊惧,还以为毗沙摩会瞬间长大,变成魔教教主,但那变化却消失的极快,快的像是玉襄的错觉。
毗沙摩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月神,慢慢道“你为什么不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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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月神安静的望着他, 神色像是悲悯的温柔,又像是高寒的冷漠“因为你的母亲与我没有缘分。”
毗沙摩死死的盯着他, 像是要将他现在的模样与语气,狠狠地刻进心里。过了许久,他才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 默然的将头埋进了玉襄的颈窝,但在月神眼中, 却像是眼镜蛇暂且缩回了巢穴, 只为了等待下一次更好,也更致命的袭击。
他蹙起了眉头,看着玉襄提醒道“他的心中布满阴霾。”
毗沙摩听见了这话,身体微微一僵。
玉襄感觉到了, 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脊,安抚着令他重新放软了身段。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 心想关于他有多么阴霾, 我恐怕比你们更清楚……
但话可不能这么说。
玉襄轻轻的叹了口气, 回答道“他还小。”
她垂下眼眸,轻拍着毗沙摩的脊背, 轻哄道“好了,毗沙摩,没事了。”
……
玉襄和毗沙摩就这样暂且住在了王宫。
当天夜里,婆罗与月神似乎准备联手去找那位异域神祗,临行前,月神认真的看着玉襄, 承诺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与你兄长发生冲突。今夜你无须烦恼,虽然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但月光便是我的化身。只要月光所及之处,就像我依然守护在你的身边。”
婆罗很不耐烦的站在一旁,以一颗狼头翻了一个白眼,“啧”了一声。
玉襄哄着早已身心俱疲,困顿睡去的毗沙摩躺在床上,坐在床沿看着月神心想,不愧是生育与繁衍之神,不愧是千年来不知被献祭了多少公主的神蛇,这种级别的情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她仰着头好笑的问道“你是不是这么哄过许多人?”
“我只是在如实的描述我内心的想法。”月神歪了歪头,“听起来难道不够真实吗?”
玉襄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浅浅的笑了笑,看着月神一步三回头的与婆罗一起离去了。
他们刚刚离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便自虚空中浮现了出来。
玉襄知道,他是随着婆罗一起过来的。
她心想,还好师兄没有瞧见之前月神的所作所为,不然那就太过尴尬了。
而后来所说的“共享一个妻子”……如果是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们过来,恐怕都要炸,不过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本身特异,对于人类的伦理道德虽然理解,却并没有多大感受,因此接受能力强上很多,倒并不会反应过激。
这也让玉襄感觉轻松许多,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她看着他,好奇的问道“师兄,他们说的异域神祇,是你吗?”
忘一低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似乎是。不过我没有想砍掉他的头颅,只是准备以剑气勾住他的脖子,制服他。”
他的法器是降妖伏魔索,只是幻境之中困在燕和真人体内以后,只能使用燕和真人的法器与法术,一度导致实力大减,磨合了这么许多年,才总算折中了一下,变成了驭使剑气,用以模拟绳索束缚。
而大约是因为自身为魂魄,又自小与山野精怪相伴长大,忘一会降妖伏魔,却很少会“诛”妖“除”魔。
玉襄便继续道“他们的修为我估算不出,而且感觉古怪的很……师兄,你跟他们的太阳神交过手,这里的所谓神祇,有多强?”
“要说强……并不如燕和真人。只是这地方很少有人类修士,反而多是妖怪。而妖怪修炼的法门,本来就与人类不同,更何况这里的妖怪,与中原的妖怪也截然不同。神通各异,若没有完全碾压的实力,很容易猝不及
防吃个大亏。”忘一沉吟了片刻,回答道“那头狼还好……只是那条蛇……”
“毗沙摩?怎么了?”
“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中原的蛇……没有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乍一眼瞧见,我有些惊讶。”
玉襄顿时也有些惊讶道“中原没有修炼到这个地步的蛇吗?他这么厉害?”
忘一知道她误会成中原的蛇妖没有这么强的了。他笑了笑,解释道“倒也不是多么厉害,只是少见。因为中原的蛇妖修行到一定的地步,便会试着化蛟成龙,很少有一直保持蛇身的。”
“贺摩似乎没有龙的存在,”玉襄想了想,龙毕竟只是中原的特有生物。“所以他或许都不知道化龙是怎么回事吧。”
忘一点了点头,“应当是这样。”
玉襄又道“我打听了一下修罗界和万魂煞血阵,修罗界的阿修罗们,毗沙摩说,是贺摩这片土地上最初的‘不可接触者’。但他没有听说过万魂煞血阵——我担心,那可能是魔教教主自己创建出来的。”
说到魔教教主,忘一的视线便落在了毗沙摩的身上。
少年沉睡在柔软的床上,侧躺着,蜷缩着,像是担心自己睡着了以后,玉襄就会离开,他将玉襄的裙裾缠在食指之上,连若是拉住衣角,睡着之后就会不受控制的松手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怎么样?”他问道,“这个人?”
玉襄也跟着望了过去,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觉得,还是可以试着挽回一下的。”
“但你若要唤醒他心中的善念,就必须要他停留在如今的年少时期,”忘一逻辑清晰的提出了一个悖论“可我们若要知晓万魂煞血阵的秘密,就不得不要他快些长大。”
“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他长大。”玉襄犹豫了一下,“若是在幻境中正常的成长,他还会想出万魂煞血阵吗?若是不依循幻境中的发展而非正常的长大,那么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也许都会变成断层,根本不能连续的影响到他分毫。”
忘一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一起沉默的凝视着毗沙摩,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道“你有想过师尊吗?”
这话题跳跃极大,叫玉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我当然想啊。”
“我是说,伏凌。”忘一将视线从毗沙摩的侧脸,移到玉襄的面容上,“你就这样跟我一起走了……可想过他在广寒峰上是什么心情吗?”
“……不敢想。”玉襄苦笑了起来,“想都不敢想!”
忘一顿时也笑了,“我也是。”
他叹了口气“想都不敢想。”
……
毗沙摩昏睡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阳高悬,才蓦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便到处寻找玉襄的身影。直到瞧见她就在他身旁盘腿而坐时,才猛地松了口气,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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