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愉心压着火气,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不好意思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道歉,她心里烦,连弯腰做样子捡起来也不愿意,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旁边的同时帮梁雪然捡起来,轻声安稳:“别管她,惯会踩低爬高的主,她和黄总监一直不和睦,以后才有她好看呐。”
梁雪然笑笑。
临下班前开了次例会,宋烈和黄纫主导发言,慷慨激昂的,梁雪然默默地琢磨着他们说的话,心想着说话果然是门艺术,这番洗脑也很成功,洗的她都差点鞠躬尽瘁要为公司奉献光明死而后已了。
晚上孙总的妻子朱湘打电话给梁雪然,约她在一家茶厅见面;梁雪然等她这通电话已经很久,欣然赴约。
同上次见面相比较,朱湘显然要瘦上很多,衣服里面空荡荡的,脂粉也盖不住的疲倦和无助;她凝望着梁雪然,笑容苍白:“我想好了。”
梁雪然点了两杯茶,这么冷的天,朱湘瞧上去像是一阵风儿都能吹走似的,衣衫单薄。
“梁小姐,”朱湘没碰那杯茶,虚虚地看着她,“我下午去办了离婚证,只要明天我去公司里闹,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一定会做到,”梁雪然主动握住她的手,看着朱湘疲惫不堪的神色,认真允诺,“朱小姐,您放心,百梁集团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乐于为您提供一个合适和岗位。房子什么的您都不必担心,也不用担心孩子上学问题,会有人帮您在明京落户。”
朱湘曾经也是名校硕士毕业,同孙佐坠入爱河之后,被花言巧语欺骗到甘心做全职太太;但孙佐从踏入管理层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彩旗飘飘,叶愉心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却是压垮朱湘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晚上,她同女儿度假归来,打开家门,看到了客厅中放浪形骸的两人。
女儿被吓的啼哭发烧,足足过去一个月,还会被噩梦惊醒,现在还在继续做心理辅导,怎么也不肯再见孙佐了。
梁雪然和朱湘做了交易。
她把一张公司旧的门禁卡给朱湘,朱湘拿着它,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叶愉心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孙佐太太的身份去撕叶愉心。
闹的越大越好。
梁雪然要的,就是一步步毁掉叶愉心的名声,撕开她不堪的模样给众人看。
作为条件,梁雪然为朱湘提供新的工作机会和新生活——朱湘在全职前的履历也挺不错,钟深在那边也缺人手,不介意对她进行培养。
再次确定好明日计划的行动时间和地点,梁雪然送走朱湘,不经意间往右一看,一口气提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险些噎过去。
魏鹤远和凌宜年就在她们刚刚座位的隔壁,中间仅仅以竹子盆栽隔离开。
凌宜年表情惊讶,嘴巴大的能完整地吞下去一枚鹅蛋。
只着黑色衬衣的魏鹤远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他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零星明火,缭绕氤氲的烟雾中,深眸如墨,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冷冽而漠然。
梁雪然怔住。
不仅仅是发现魏鹤远现在竟然开始抽烟。
从魏鹤远角度来看,她刚才窃取门禁卡给外人,试图用舆论来对付公司中一颇有名气的设计总监,还主动告诉朱湘保安最松懈的时间一遍她行动……
她是不是精准无比地把魏鹤远不能容忍的雷区全部踩了一个遍?
不过片刻的慌乱,梁雪然很快定下心神来,彬彬有礼地笑:“魏先生,凌先生,没想到这么巧遇见。”
凌宜年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向来能说会道的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卡壳:“哈哈,是啊,真巧啊。”
怎么出来喝个茶都能碰到梁雪然还刚好一字不漏地把她的黑心计划全部都听了进去!
凌宜年心里苦啊,更替魏鹤远苦。
虽然秦弘光一直嚷嚷着梁雪然接近魏鹤远不怀好意,但凌宜年对她的观感其实还挺不错。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梁雪然能成功睡了魏鹤远这件事情,就足以让凌宜年把她高高地供奉在一起。
千年冰山的处、男终结者啊,多牛X啊。
一直以来,梁雪然也都是乖乖顺顺温温柔柔的,凌宜年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原本以为是小白花,其实是个黑心棉。
刚刚梁雪然在那边冷静讲计划的时候,凌宜年注意到,魏鹤远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握住杯子的手一直在抖。
魏鹤远是真的失望且愤怒了。
魏鹤远平生大忌公私不分,更厌恶旁人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梁雪然这么做,结结实实地触了他的逆鳞。
凌宜年甚至已经准备好迎接魏鹤远的怒火,而魏鹤远只是淡淡地瞥了梁雪然一眼,随手把未抽完的烟放入烟灰缸中掐灭。
明明才学会抽烟没几天,如今做起这动作来已经熟练如老手。
凌宜年心疼,又不好说什么。
“梁雪然,”魏鹤远平静地叫她名字,“公司不是你家,也不是菜市场,我不想看到有人冲进来扰乱秩序、更不喜欢有人在公司撒泼打闹。”
梁雪然僵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能理解你和叶总监之间的个人恩怨,”魏鹤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这并不是你可以违背公司规章制度的原因。”
魏鹤远抽出纸巾,不停地擦拭着手上刚刚捏烟的位置,抬眼看向梁雪然。
或许是经过之前的几次打击和沉淀,如今他目光平静到像是在处理某件有些棘手的业务:“鉴于之前我们两人尚且算得上愉快的合作关系,我不会处罚你,你好自为之。”
擦拭过的纸巾被丢进垃圾桶,魏鹤远冷声说:“倘若我听到一丝朱女士去公司大闹的消息,你就立刻收拾好东西走人。”
第26章 十二颗钻石(二更)
因着魏鹤远这么横插一手,梁雪然不得不改变既定计划,紧急通知朱湘。
叶愉心必须要撕,而且要撕的轰轰烈烈。
钟深先前提醒过梁雪然,叶愉心伪装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破绽,只等着一个缺口把她拉下来,后面自然会有无数人替她踩上去。
朱湘没什么话好说的,梁雪然同她私下里重新商议,发现直接去公司闹的确有些冒险,这个计划也不够成熟。
梁雪然发现自己如今还是有些稚嫩,考虑问题不够全面。
万一引来保安,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梁雪然当即改变策略,请人去搜集孙佐和叶愉心出轨私会的证据——巧的是,叶愉心订了这个周末去孙佐城市的机票,如无意外,这个周就能够拍下来足够“精彩”的照片和视频。
一切又重新回到正轨之上,梁雪然说服自己忘掉那天魏鹤远看她时候冰冷的目光。
——原本就和他坦白了啊,什么温柔善良都是假面,撕开这一层,她就是这么心机深沉有仇必报贪财好利的一个人。
现在,他应该是彻底死心了吧。
新品牌的设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离春夏时装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必须交出足够使使人满意的作品,才能够博得开门红,为新品牌打响名声。
近期来,办公室中人加班的时间明显延长,而梁雪然也不好意思早早下班;工作量不重的时候,她就看前辈们留下来的手稿、一些书籍杂志,默默地学习。
加班的第三天,宋烈开始殷勤地过来送咖啡、送零食,乐呵呵地说是“人性关怀公司福利”;同事们乐呵呵地都接了,任谁都能瞧出来宋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梁雪然了。
毕竟宋烈看梁雪然的次数最多,目光也最热切。
时间一久,就有人滴溜溜地说些酸话,源头也不知道是哪里,含沙射影地,说宋烈和梁雪然有某种“工作之外的男女特殊关系”。
梁雪然心里面门儿清,黄纫带来的这些人虽说健谈了些,但绝对不会聊这些捕风捉影来的八卦,反倒是叶愉心手下的人和梁雪然天然的不对付。
一天加班,工作间中只有梁雪然一人,梁雪然的工位靠着过道,刚准备收拾好包离开。
叶愉心手下的毕立从她旁边过,故意一扬手,啪嗒碰掉梁雪然的水杯,滚烫的水落下来,多亏梁雪然避的及时,不然会被结结实实地烫一下。
梁雪然还没说话,毕立自己先斥责起来:“东西怎么也不好好地放着?放这么靠边是想干什么?碰瓷啊?看看我今天的裤子,烫坏了你能赔得起么?”
梁雪然没搭理她,出去叫清洁工;毕立仍旧是不依不饶,拽住她的胳膊:“到底是攀了高枝的人,腿一张就能来上班,脾气大的很呢。”
梁雪然骤然转身,毕立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说够了吗?”梁雪然甩掉他的手,平静地问,“你晚饭是在厕所里吃的吗?怎么说话这么恶臭?我说这两天工位上的绿萝怎么焉了吧唧的原来都是毕先生天天在这里移动播肥给熏坏了啊。亏得这不是夏天,不然方圆十里的苍蝇都得疯了一样的往毕先生身上粘。”
毕立惯说些酸话,真论起嘴皮子哪里比得过梁雪然,气的指她:“你——”
“你什么你?毕先生不花心思在你那乏味无趣怎么都过不了的设计稿上,却跑来这里颠倒是非抹曲黑白,公司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就是让你来编造八卦的吗?公司真好,雇了你这么一个废人来做慈善啊!”梁雪然冷嘲热讽,“我这东西放在这里七八天了稳稳的没一个人碰掉,偏偏毕先生您一来就能以高难度动作蹭下去,是不是该夸您前凸后翘身材好棒棒哦?”
毕立被她气的脸发红。
“还有这裤子,这鞋,”梁雪然说,“高仿出来的东西,您真以为能瞒得住大家眼睛?都是时尚圈里混的人,您真把人当傻子了?自己标榜着原创设计师背地里却穿着这样窃取别人成果的事情,您还真是阳奉阴违啊。”
毕立终于憋出来一句话,口不择言:“那也比你这个人尽可夫睡了黄纫又睡宋烈的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懒懒散散的声音。
毕立张着嘴巴,未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下去,他转身,看着抱胸依在门口的宋烈和冷着脸的魏鹤远,吓的差点推开旁边的窗子跳下去。
“魏总,宋总,晚上好。”
毕立瞬间怂了,气焰消弭,弱弱地打着招呼。
宋烈没搭理他,慢慢地走过来,挑眉,戏谑:“小舅舅,你这招的都什么人啊。”
毕立冷汗涔涔,不敢擦。
宋烈瞧着冷着脸的梁雪然,笑了笑:“Alva,你倒是牙尖嘴利,真让我刮目相看呢。”
梁雪然想问他,难道拿“牙尖嘴利”这个词来形容人是你们家的传统吗?
魏鹤远终于开口:“这里不是菜市场,由不得你们胡闹。”
毕立说:“您刚刚听到Alva怎么骂人了吗?她这是在侮辱我人格。”
他义愤填膺,手指握成拳。
“侮辱的挺好,”魏鹤远淡淡地说,“身为一名设计师,你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交出令人满意的作品,不思悔改却在这里搬弄是非,抹黑同事和上司的关系。难道你觉着我应该表扬你吗?”
毕立被他骂的一顿昏头涨脑。
“就是啊,”宋烈笑的没心没肺,“我说嘛,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好事?”
他暧昧地朝梁雪然眨眨眼睛,又是惋惜地一声叹气。
本来挺严肃的,梁雪然瞬间被他逗笑。
宋烈耸耸肩,把问题抛给魏鹤远:“小舅舅,这样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处理?”
魏鹤远说:“解约辞退。”
毕立这下才是彻底慌了,颠三倒四地道着歉,求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C&O的福利待遇和升职在同等公司中都是顶尖的,再加上新品牌刚刚起步,前途无限好;在这个时候被踢出去,他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工作。
梁雪然说:“今晚我就把辞职信写好发您邮箱。”
魏鹤远皱眉:“我又没说你。”
梁雪然微怔。
“你没有过错,”魏鹤远调整了下袖扣,没看她,淡淡地说,“留下好好工作,黄总监很欣赏你的潜力。”
毕立叫开了:“这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宋烈回怼他,“Alva造你谣了?她碰坏你杯子了?她说你睡遍男人上位了?”
“……”
毕立弱弱地说:“但她骂我了啊……”
宋烈看他的目光让毕立感觉自己是个智障。
毕立默默地回去整理自己工位上的资料,看梁雪然的目光也仿佛沾了毒。
这个时间点了,公司里也没几个人,宋烈紧跟在梁雪然后面,殷勤不已:“小雪然,你怎么回去啊?这么晚了坐公交不方便打车也不合适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啊,我的车又大又舒服哦……嗷嗷嗷嗷嗷!”
话没说完,被魏鹤远揪住衣领,硬生生地往后拽了几步。
“宋总,”梁雪然站住,十分礼貌,“您这样的做法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虽然衣领还被魏鹤远死死地拽住,但宋烈恍然未觉,依旧笑的无比灿烂,“我这是在追求你啊,正常男人追求女人不都这样吗——小舅舅,你送送手,你可爱的外甥要被你勒死了,咳咳咳——”
魏鹤远手上额头青筋暴起,忍着把宋烈丢出去的冲动,松开手。
宋烈理理衣领,也顾不得看魏鹤远难看的脸色:“男未婚女未嫁,没有男女朋友,这不犯法也不冒犯道德吧?”
梁雪然轻飘飘地说:“公司规定,同部门禁止恋爱。”
“这哪个单身狗出的这么变态规定?”宋烈一拍大腿,愤愤不平,“这也太他、娘的反人类了吧?一定是三四十岁还没破处的老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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